第8章 道歉

「既然有人，那我……就不進去了。」蕭明庭幾乎是落荒而逃。撞見別人的私事，是他沒有想到的。

蕭明庭臉頰有些微紅，放下帘子，大步離開，腦海里始終是方才看到的畫面：男子捲起袖子，露出的一段白嫩細弱的小臂，旁邊站著的女子手中握著毛巾，一片溫和靜謐。

他剛滿二十歲，常年從軍，接觸女子的機會並不多，這樣閨房私密的場景，還真是頭一回撞見，腦海中不斷回想，感覺自己的手臂都有些酥麻，彷彿有人在擦拭一樣。一時好似走火入魔，腦袋有些昏昏沉沉。

媽媽見他匆匆要走，忙過來挽留，這樣的客人可是稀客，可得給阿續留著！蕭少將軍比寧王小世子，自然是蕭少將軍更勝一籌。

蕭明庭略有些恍惚，聽見媽媽尖著嗓子說：「今我們阿續姑娘原本是歇著的，誰知道那小世子突然去了，也沒給我們打招呼，哎呀，真的是對不住蕭少將軍，您先坐坐，我馬上讓阿續姑娘出來陪您！」說著忙好酒好菜招待著，命人去快去請阿續。

綠蘿撿起來臉盆，有些不知所措，進來的小丫頭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她更是一臉焦急地看著阿續。

阿續隨手拿了件長袍披上，將水漬遮住，隨意順了順頭髮，回頭對小世子說：「我先去看看，您坐一會。抱歉。」

說罷便出去，臨出門時，回頭看了一眼寧王小世子，他正站在窗邊，上半身處於陰影中，看不清表情。

他擺了擺手，話語間有些無力：「去吧。」

蕭明庭在的地方，周圍的姑娘只敢切切私語，沒人敢上前，只能不斷的暗送秋波，只可惜蕭明庭此時大腦一片混亂，哪裡能接收到。他面色微紅，表情嚴肅地往那裡一坐，讓人皆以為他怒氣沖沖，是來興師問罪的。

阿續過去時，也是這樣認為的。

女子亭亭而立，站在他面前。剛才的畫面又在蕭明庭腦海里閃過，他飛快的瞥了一眼，看到周圍有不少人都關注著，一時又不知該說什麼。心裡打著腹語：「這他娘的夠憋屈！小爺現在一身汗都不知道說什麼！比上戰場殺韃子都難！」

阿續見他欲言又止，心中明白了幾分，她道：「媽媽，北苑茶房可空著？」

媽媽會意：「空著空著」，她諂媚一笑：「麻煩蕭少將軍移步茶房。」

蕭明庭心中鬆了一口氣，起身跟著阿續往茶房去了。

前面的女子只有他肩高，看著身量實在是瘦弱，倒是一頭烏髮又濃又密，自中間分開向後披著，上邊用白色的素簪子綰了個髻，隨著人走，頭髮如同綢緞般左右輕晃，落在肩頭，又飛快的滑到後邊。

這種感覺，還真是奇特。

兩人行至茶房，阿續往門側一站，輕輕打開門，柔聲道：「將軍，請。」

似乎，和當年跟著蔣軼來花滿樓的感覺大為不同。

他猶豫了一下，快步走進去了。

阿續將椅子上的墊子擺正，道：「將軍坐。」

蕭明庭坐了下去，卻見阿續已經將一壺水坐在小爐子上，動作輕柔嫻熟，問道：「將軍喝什麼茶？」

「碧螺春。」

阿續點頭，取來一小罐碧螺春放在旁邊，提起水壺將茶壺茶杯沖洗后，才用小鑷子夾了一小撮茶葉放進茶壺，又提起旁邊另一隻水壺道：「這是高山雪水，泡茶最好不過了。」說著將水倒入茶壺，期間將水壺下傾上提三次，水入茶壺，茶香肆意。

阿續抬頭莞爾一笑，低頭將茶壺中的茶水倒入茶海中，拿起茶海，將茶水倒入瓷白的小茶杯里，小心翼翼地拭去茶盅上的水珠，才雙手托著茶盤遞給蕭明庭：「將軍嘗嘗。」

此刻便就是有千言萬語，蕭明庭都說不出來。以前常聽人道，英雄難過美人關，他皆以為是世人誇張，如今才知曉，這句話一點也不為過。

女子素手纖細，語氣溫和，柔弱婉約，雖然阿續沒有傾國傾城的容貌，但是她的溫婉貼心，還是讓她美的如同山水畫般，此時她若是給他一刀，或許他都不會覺得疼。蕭明庭這樣想著，伸手接過茶，輕輕抿了一口。

看他喝了，阿續才緩緩問道：「所以將軍找阿續來，是做什麼呢？」

蕭明庭這才記起來此行的目的，放下茶杯，站起來深鞠一躬道：「我是來給阿續姑娘道歉的。」

阿續沒想到他是來道歉的。本以為他是又來羞辱她的，方才泡茶見他一言不發，還覺得奇怪，她沉默了片刻，心中有些不知名的情愫。

昨天中秋宴，他的羞辱和發難是貨真價實的，她對他的恨也是不可抑制的。可是此刻，她突然想起了那年他站在她身邊，一把把她拉起來的情景，那樣的正直善良而富有同情心。

沉默了片刻，她說：「我知道了，將軍坐吧。」

「……知道了？」蕭明庭愣住了，他醞釀了一個晚上鼓起勇氣踏入花滿樓低頭道歉，得到的回復是「知道了？」

她知道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