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反駁

誰也沒有想到，阿續站了起來，她看起來依舊溫順恬靜，波瀾不驚，只是目光亮的驚人。

她慢慢走過去，俯身替蕭明庭斟酒，十指纖纖，遞給蕭明庭：「蕭少將軍，您請。」

蕭明庭一把把酒杯抄了過來，不言不語一飲而下，將空酒杯放在桌上：「如此多謝阿續姑娘了。」

「將軍客氣了」阿續姑娘莞爾一笑：「我聽聞，軍營里有不少將領都是出身於行伍之間，有些帶兵打仗的，也並非都是出自軍人世家。」

「哦？」蕭明庭倒是沒想到她還有這麼一出，蔣軼拉著他：「你差不多可以了！」

「所謂在其位，謀其事，阿續就是出身於花滿樓，從侍女到姑娘，又有什麼不正常？」阿續輕聲發問，抬頭看向蕭明庭。

那是他第一次和一位姑娘對視，很顯然，驍勇善戰刀光劍影里走出來的將軍，目光有些躲閃。

「難不成姑娘拿自己自比將士？頭牌和將士？蕭某不知有什麼比的必要！」

阿續氣極反而笑了起來：「將軍出身高貴錦衣玉食，自然和我們不同，阿續不敢比，阿續不如將軍聰慧，會投胎到一戶好人家，出生便有家族庇護，仕途起步就是少將軍，光明磊落一生，阿續命苦，只能在花滿樓苟且偷生。」

「你！」蕭明庭這可是頭一次遇到對手，全金陵這可是第一個敢這麼夾槍帶棒的沖他說話，年輕的少將軍憋了一陣子，只能想起父親常罵他的話：「你放肆！」

「哦？」阿續抿了抿嘴唇：「將軍是要用權勢壓我？還是再羞辱我一番？」

蕭明庭只覺氣短，呼哧呼哧喘了口氣，道：「回你的小世子身邊去！」

「阿續謝過將軍，方才多有得罪，請您見諒。」阿續不卑不亢，回去坐在小世子身邊，寧王小世子連忙抬手想攬住她，卻被阿續躲開了。

其實阿續知道，寧王小世子不是良配，他雖然明著護著她，不過都是口頭罷了，或許是為了面子，或許是為了和家裡人抗爭，她不過就是個被利用的工具罷了。不過話說回來，她也借用了他的名聲，媽媽沒有逼她接過客，總以為寧王小世子會替她贖身。

一時歌舞姬上來，開酒回燈，宴席重開。蔣軼拉著蕭明庭出去湖邊透氣。

「蕭三，你方才可真是太過分了！」蔣軼嘆氣：「今到底怎麼了？你平時不是這般沒分寸……呃，你平時沒分寸沒有這麼厲害。」

「你可知道趙英博？」蕭明庭問。

蔣軼回頭：「知道，是你的副將，他怎麼了？」

「此次去邊疆，他沒能回來，中了三箭一刀，仍在奮戰，就死在我邊上。可是」蕭明庭長嘆：「可是，朝廷竟然只給了撫恤金，沒有半點封賞。可他寧王小世子做了什麼？每天吃吃喝喝養著妓女，還得到了封賞，你說這世道為什麼如此不公？」

「蕭三，我問你，如果死的不是趙英博，你還會如此介懷嗎？」蔣軼問道。

蕭明庭一怔，啞聲道：「也許不會。」

「不是不會，你這個高高在上的將軍估計都不會知道有這麼個副將死了，這次戰役，死了不止一個副將，你獨記得你自己的副將趙英博，卻不知他人，你自己都不公，怎麼指責世道不公？」蔣軼認真道，一改平時的弔兒郎當樣。「更何況，你對世道不滿，與寧王小世子又有什麼關係，這金陵，除了他，還有不知多少個小世子小王爺；再者，就算你對寧王小世子不滿，但沖著一個無辜的女孩子發難，就是你所謂的公平了？」

「我……」蕭明庭只覺臉上有些發燙，低下了頭：「我並不是針對阿續姑娘，我只是……只是……」

蔣軼拍了拍他：「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旁人未必明白。你不在乎別人怎麼評說，不代表阿續姑娘也不在乎啊。」蔣軼道：「方才阿續姑娘受了你的羞辱，還反過來沖你道歉，你以為是你贏了嗎？在場的王公貴族，以後誰不會說你尖酸刻薄沒有男人氣量？」他悠悠長嘆：「倒是阿續姑娘，比你強了不知多少倍！」

「確實是我魯莽了，我……那我……」蕭明庭有些窘迫，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我去向阿續姑娘道歉嗎？我……她……」

「你是想說，她一個風塵女子，你抹不開臉去道歉？」蔣軼冷笑一聲：「你蕭三不是最看不起名聲么，這會倒猶豫起來了。」

蕭明庭漲紅了臉：「我……」

「你知道花滿樓是什麼地方嗎？」蔣軼問。

「妓院。」

「是官妓院。」蔣軼斜他一眼：「別輕看了裡面的姑娘，能在那裡的，曾經都是名門閨秀。」

蕭明庭愣在原地。蔣軼甩袖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