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表白

且讓時光倒流，回到太昌二十一年。

阿續姑娘要嫁人了，男方不是蕭明庭，而是一個富商，已經年過半百。

消息突然傳出來，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明明三四天前，蕭明庭還常去花滿樓找她，怎麼突然間，阿續姑娘就宣布嫁人了？況且，這嫁的人也太奇怪了。放著仕途光明的青年才俊不嫁，跑過去嫁一個年過半百的商人，就算是有些錢，難道蕭家缺錢嗎？

眾說紛紜，難辨真假，有人道是阿續姑娘懷了富商的孩子，迫不得已，又有人說蕭明庭厭倦了阿續姑娘，可看阿續，仍舊是平時的神情，看不出悲喜來。

蕭明庭不過是去軍營訓了幾日兵，剛回金陵便聽到了這樣的消息，猛地得知，如同硬生生剜下一塊肉來，當下騎馬衝過去，幾步跑到她房門口，卻聽她屋內傳來男子的說話聲。

當下怒氣沖沖，抬腳踹開，怒道:「不過幾日未見，阿續姑娘又有了新客！」

屋內竟然是寧王小世子。

高謙玉站了起來，後退了一步。桌子上堆滿了盒子首飾釵環，原來是來送禮的。

蕭明庭滿腔怒氣不知如何宣洩，一下子又沒了話。寧王小世子看了阿續一眼，道:「我先走了。」

寧王小世子離開后，氣氛一下子僵持起來。

阿續收拾著桌子上的東西，沉默不言。蕭明庭徑直走了進來，，拍桌子冷言道:「現在連話也沒有了嗎？」

「將軍還有什麼想問的？」阿續仍舊整理東西，頭也未抬，問道。

「你……你難道就沒有個解釋嗎？我我怎麼了？你就這麼急著嫁別人？」蕭明庭急切追問，這一切都來的太過於突然，沒有絲毫徵兆，他完全沒有考慮過終有一天她會嫁人。

「將軍不知道，能遇上願意給姑娘贖身的人，不多。」阿續語氣依舊像往日一樣溫和，卻多了幾分悲涼:「將軍這話的意思是，讓我等著將軍替我贖身嗎？」

「我……」蕭明庭無法接話，但他仍想說什麼:「我不是沒想過，只是這事需要考慮。阿續，真的，我替你想過了。」偶爾有那麼一兩次，他想過為她贖身，讓她到自己家，兩個人可以經常見面，煮茶聊天。可是說娶她，他還真的沒有想過，畢竟他背後是整個蕭家。

「那，將軍什麼時候考慮好？」阿續笑了起來，但眼眶微紅:「可我拿什麼等著將軍？將軍日後會娶妻生子，我又該如何？」她放下手中的東西，悲切道:「你們只說戲子無情，婊子無義，可是你們又何嘗有過情？」

突然間提到這樣骯髒的辭彙，阿續情緒波動起來。

蕭明庭叫道：「說什麼呢阿續！」

她像是找到了宣洩口，突然大聲道:「知道我最恨你們什麼嗎？」她快步走過來，眼含淚水：「你們這些位居高位的人，從來不會考慮他人，為了權利為了自己的野心，拖著別人一起勾心鬥角，在你們眼裡不過是一次賭博一次權利遊戲，可對於別人來說，那是命，是全家人的命啊！」

「你說，蕭明庭，你告訴我，你想過替我贖身嗎？」她仰著頭看他。

蕭明庭別過了頭，道：「偶爾想過。」

「那你想過娶我嗎？」阿續追問。

「沒有。」蕭明庭誠實道，雖然是很傷人，但是他沒辦法背著良心說有。

「那你又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指責我？去年中秋你羞辱寧王世子護著我，他為了面子拋棄了我。如今你呢？是不是為了自己的面子，過來指責我這個三心二意的人？」阿續冷笑一聲：「從前我記著那年你替我解圍的情分，總以為你是不同的，如今看來，你和他們，你和這金陵的王公貴族，都是一樣的。」

蕭明庭愣住了，沉默了許久，才啞著嗓子道：「其實，我想過往後同你在一起的。每次來花滿樓，都只是因為你在這裡。」，他停頓一下道：「我承認，我沒替你想過那麼遠，我總以為這輩子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考慮慢慢打算，至於娶妻生子，我自己都從未想過。」

阿續沒有接話，坐下來默默抹著眼淚。

「我心裡頭明白，你並不是想嫁給他。你只是想找個歸宿罷了。」蕭明庭沒了先前的怒氣，多了幾分理智，但還是忍不住詢問：「那我呢？是不是也只是你安身立命的籌碼？或者說，你待我，可有過一點真心？還是，我也不過是你平日里接待的客人中的某一個。」

「你知道如果沒有寧王小世子護著，沒有你，我會怎樣嗎？」阿續抬頭，靜靜地詢問。不等他開口，她低頭苦澀一笑：「以我的姿色，我會被安排做最普通的妓女，每天面對著不同的陌生男人。然後早早的死去。」

「你問我有沒有真心。」阿續苦笑了起來，她道：「我十三歲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人，他替我解圍，他坦率正直，年輕俊朗。後來我總能夢到他，可他說他再也不會來花滿樓，曾經我以為，此生都不會有幸再見他。」阿續看向蕭明庭，淚如雨下，幾乎要泣不成聲。

她緩緩道：「也許我不愛他，可是他已經成為我這輩子最無法忘記的人。」

下一秒，蕭明庭伸手抱住了她，在她耳邊道：「不要嫁人了，別怕，我替你贖身。」語氣溫柔而堅定。

去他娘的狗屁未來，去他娘的從長計議，此刻，他只希望她這輩子不再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