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摩天業火掩垂楊,昔雨因留心予鄉 (第八節)嘉興

第二章:摩天業火掩垂楊,昔雨因留心予鄉 (第八節)嘉興

少年子弟,鬢髮霜染,春歸秋逝,江湖亦老。大多數人命運,註定是沉於渺渺江湖中的一縷無家孤魂,無人記得。但有些人天生便屬於這個江湖,註定不會泯然眾人,而是熠熠生輝。

八月,中秋佳節前夕,嘉興府一處偏僻的林間小道。「乾三連,坤六斷,震仰盂,艮覆碗,離中虛……」路上傳來女孩清脆的歌謠聲。一個約莫十歲左右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走著。「坎中滿,兌上缺。」突然,她的歌聲停了,平時杳無一人的小路旁,有著一大灘血跡,旁邊還躺著一人,不知是死是活。

這個女娃卻並未和普通人家小孩一樣尖叫著跑開,而是快步走上前,只見是一面容俊朗的中年男子,約莫三十多歲,滿臉血污,胸口深陷,四肢也多為兵刃所傷。小姑娘孩看著他傷口如此之多,還在往外流血,心裡也有些害怕。不過她還是沒有嚇得跑開,而是顫顫的將手指往男子鼻息上一探。隨後長舒了一口氣,只見她從衣袋裡掏出了一粒硃紅色的藥丸,塞入中年男子嘴中。見男子把藥丸吞下,女孩的臉上露出喜悅的表情,快步向原路奔回過去。

湖邊坐落著一處不大,但卻極其雅緻的莊園。因這裡林深木茂,亦無什麼水產,以至周圍人煙稀少,甚少有人知道此地還有一戶人家。

此時,剛過午時,正是一天之中最使人睏乏的時刻。庄內,「九兒妹妹,你那幾株異國異種可真是奇怪,模樣奇怪倒也算了,這生長倒也奇特,你往常侍弄別的花草精心的緊,這次我倒是看連水也沒澆過幾次。」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美婦,躺在院內陰涼處的躺椅上,用扇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

走廊的屋檐下,一身著翠色衣衫的婦人正在給擺弄著幾盆說花不是花,說草亦非草的物事。她只用了一根普通的荊釵別住了垂腰的秀髮,她一邊抹了抹額頭的細汗,輕聲笑道:「汐姐姐,這可不是我偷懶,那南洋商人那時說,這幾盆花深秋前,不能多澆水,只需擺在涼爽乾燥的通風之處即可。這盆花葉寒月夜當初我扦插稍微晚了些時候,你看,她就比其他姐妹長得消瘦多了。」

偌大的庄內,只有兩位美婦在此,竟連一個半個侍女丫鬟都無,更不用說男丁了。

原來,此庄,名曰「垂楊」。相傳在蒙古未曾攻破大宋河山之時,來了一對姐妹,卻是一人姓程,一人姓陸,兩人一起建起了這座垂楊庄,便在此生活了下來,因其平時少在外界走動,也與外人甚少往來,漸漸無人知曉起來。說來也怪,這庄內自創立的那對姐妹開始,便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聽說山莊數百年來從未有過一人嫁人,而是莊主每到老來,便收養一對幼年姐妹作為自己的女兒,以此代代傳承下來。雖不常與外界來往,生活也枯燥孤寂些,但日子過得倒是無災無難,平安幸福。

到了這一輩,目前執掌山莊的姐妹便是那靠在椅上休憩的陸汐辭,與侍弄異域花草的程九芝了。

陸汐辭聽了程九芝的話倒是好奇,從椅子上站起,移步到程九芝身旁,道:「怎麼,九兒妹妹,你分得清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程九芝輕輕在陸汐辭腰間揉了一把,故作惱怒道;汐姐姐,它們哪裡奇怪了,這左手邊的三盆是唐印,草玉露,十字星錦。中間這盆是薄雪萬年草,那盤稍顯瘦弱的,就是花葉寒月夜了。」

陸汐辭聽了,手上做了個請手式,半開玩笑道:「怎麼,你個沒大沒小的還跟姐姐我動起手了,正好,不知妹妹的玉簫劍法又精進了多少啊?」

程九芝笑著推開了陸汐辭的手,道:「汐姐姐,我現在可不能和你在這鬧,這花草藥材之事可不能馬虎,還記得之前,忘了修剪那百枯草,使得周邊十餘盆藥材全都被毒死了,現在想來,我心裡仍傷心不已呢。」

兩人正在這鬧著,門外傳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人還未至,聲音倒先傳到二人耳中:「娘親,姨娘,有人,有人快死了。」兩人聽了,立刻收起笑容,趕忙向門口看去,只見一十歲左右的小姑娘跑了進來。

程九芝見並非是女孩受傷,便喝道:「姑娘家家的,沒事亂說什麼死了活了的,別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遇事要冷靜,要準確分析判斷。」原來之前在道旁遇見受傷男子的小姑娘,正是這莊主姐妹的其中一個女兒,程雨溪。

此時,小程雨溪也奔到了這姐妹倆的身前,正大口喘著氣,陸汐辭拿起手帕輕輕擦去小臉上的汗珠,問道:「雨溪,你不是午飯後便去後山玉桃書洞看書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別急,遇到什麼了,慢慢說。」

程雨溪一邊喘著氣,一邊把自己在路上遇到受傷男子一事緩緩道了出來,她年齡雖小,卻口齒清楚,邏輯清晰,將整件事說的十分詳細,並未有任何遺漏。

陸汐辭與程九芝聽了,二人互相看了一看,程九芝對小雨溪道:「孩子,娘親和姨娘去看看那個受傷的人,給他治治,刀劍血液傷口什麼的,你小孩子就別跟著了,你從另一條路去書洞看書吧。」說著摸了摸小雨溪的頭。程雨溪聽了,點了點頭,懂事道:「那娘親你倆一定要把那個叔叔救了啊,看起來他傷的不輕,姨娘你也注意安全,我去看書了。」說著轉身便走。

一旁的陸汐辭叫住了她,想到這孩子比自己家那個不知勤勉了多少,經常看書看的廢寢忘食的,有時半夜才想起來回家吃飯,便道:「先別急著走,屋子裡那些桂圓、蒸棗、糖霜桃條等甜品你拿些再走,姨娘知道你容易忘了時間,不吃東西,對身體可是不好的。」程雨溪聽了,開心地向屋內奔去,道:「謝謝姨娘。」陸汐辭笑著回道:「那旁邊還有你愛吃的蓮花糕,花生糕,你也一齊帶著點,別餓著自己。」「嗯,好的。」程雨溪在屋內應道。

陸汐辭想到自家那個吃了午飯,給自己說都沒說一聲,便去旁邊村子里偷懶玩樂的自家姑娘,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道:「妹妹啊,這一點上,我可羨慕死你了。」程九芝知她想到了雨溪她姐姐,勸慰道:「汐姐姐,別這麼想,霜霜只是頑皮任性了一些,姑娘家淘氣一點也好,總比整日沉悶悶出病來好吧。」

陸汐辭搖了搖頭,說道:「希望如此吧,不想了,妹妹,我們還是先去救人吧。」拉著程九芝的手,向程雨溪所述路旁奔去。瞬息之間,便已出屋外,二人身法輕靈迅捷,輕功造詣竟不下於武林中一流好手。

半盞茶時間不到,二人便到了雨溪所說小路上,程九芝放慢了腳步,往前以至道:「汐姐姐,在那。」陸汐辭定睛一看,果見一男子倒在地上,身旁大片殷紅,生死不知。

二人行到近前,程九芝見之前雨溪雖給他服了本門靈藥,但傷勢奇重,仍是出氣多,進氣少,連忙使出本門拂穴手,運足內力,封了他心口靈台穴,丹田下中極穴,以及胸口的氣脈玉堂諸穴,先給他護住性命,再仔細看其傷勢。

陸汐辭在旁看後言道:「四肢兵刃之傷,有刀傷,棍棒擊打痕迹,還有鐵扇,判官筆等三四處不同兵器的傷口,看來此人是遭到了多人圍攻。」

程九芝搭了脈息后,良久道:「四肢兵刃利器的傷只是皮外小傷,卻是未傷及要害,倒是無礙。最主要的是這裡。」說著指了指男子的胸口,幽幽道:「履霜破冰拳,神駝雪山掌,還有一絲狂風迅雷功的勁力。身重如此高深武學卻仍未損及經脈要穴,此人功力,深不可測。」

陸汐辭聽了程九芝的話語,震驚道:「你確定是這幾門功夫?難道傷他的人是?」程九芝繼續搭著脈門,點頭肯定道:「從招式功力上看,的確就是那摩天盟的公木先生與魔影聰,而胸口這一招履霜破冰掌的渴馬奔泉,如此深厚勁力,想必就是那傳聞中的摩天盟主鴻敗天了。」

陸汐辭震驚道:「這摩天盟,近幾年來崛起於崑崙天山等域外之所,怎麼此次箇中好手竟來到中原江南,而且聽聞鴻敗天幾乎無敵天下,看這人傷勢,估計圍攻之人不下十人,若真是他們幾人帶頭,天下又怎會有能逃脫升天,且臟腑卻未受致命重創之人。」陸汐辭說道此處,突然想到一人,大驚道:「九兒妹妹,據姐姐想來,當今武林之中三十多歲年齡,能在這幾人中,逃脫升天的,唯有那武林第一人了。」

程九芝此時又將三粒硃紅色外皮的丹藥喂入重傷男子口中,四肢流血的地方,業已封住了穴道,止住了血。她緩緩道:「二十年前橫空出世的當年令狐大俠與日月教聖姑的兒子,十餘年時間將原本衰落的五嶽劍派重新變為武林第一流勢力,如今的華山掌門,五嶽盟主,人稱孤梅鬼才的令狐聿笙。也只有他,能在以摩天盟主為首的多人圍攻下逃出生天了。」

講到這裡,程九芝突然之間收了手,正色道:「姐姐,此人我們不能救!」陸汐辭聽了,疑惑不解,向程九芝投去詢問的目光,只聽程九芝接著道:「若是一尋常百姓或普通武人,我們本著江湖道義,自不能袖手旁觀,當施以援手,但此人乃江湖中極負盛名,且勢力浩大之人輩,我們救了此人,只怕從此便打破了垂楊數百年的逍遙與安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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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書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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