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與安結禮

我跟父親之間其實算不上什麼深仇大恨，也談不上嫉惡如仇。如果我跟姐姐和弟弟一樣，沒有讀什麼書，不會去想「原生家庭」帶給我們的影響，也許對於父親也不會有太深的感情，對於他的行徑肯定會漠然。毫不誇張地說，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一直在城裡工作，時間久了他的身上擁有了一副勢利眼，他對於自己的親人，我所指的是對於姐姐和弟弟，他絲毫沒有盡到父親的義務和責任——這是他們沒有見到家裡的那兩個弟弟，看到父親帶他們的親熱勁，肯定懷疑自己是不是路上撿來的。他和母親離婚的事情我沒有意見，但是他在那一刻離掉了一個女人的同時，也推卸了對於兩個孩子的責任——這一點是我一輩子都無法原諒他的。縱然去年父親經歷了那麼重大的手術，弟弟和姐姐一毛錢也沒有出，他們也沒有一個人去看看他——我想主要原因是不知道吧！起初也許不知道，但後來母親鬧騰的時候，他們絕對是知道的。但他們依舊漠視父親的存在，這一點我可以理解，他們只是用父親對他們的方式去對待他罷了。儘管那個晚上我們父女倆徹夜交談，我們把前二十幾年沒有說過的話都補了回來，我感受到了意思家的溫暖——有父親真好！但這不能替代「原生家庭」在我的內心深處留下的陰影。

父親在這個窮山窮水的地方待了不到一天，阿姨的電話打來了，他也就離開了。直到父親給我錢的時候，我才知道我來這裡的幾個月，一分錢的工資也沒有。我直到現在也不知道去哪裡領工資，誰給我發工資，我的工資是多少，還有什麼其它的福利待遇嗎？父親有點生氣，已經工作了，就好好工作吧，其它的事就拜託朱欣幫我打探了！從晚上跟他的聊天，我看得出他對於朱欣不是那麼的滿意，甚至提出了一回去就讓阿姨給我找調工作的事，這讓我是萬萬沒有想到的。其實對於朱欣的感情，我談不愛，也說不上不喜歡；總之，沒有和小偉的心動、觸電的感覺。小偉是跟我第一個發生關係的男人，他雖然沒有什麼文化，但我們先後兩次他為我所做出的改變，讓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我甚至有點懷疑，我是不是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和朱欣每天就是打飯、吃飯在一起，晚上了隨便聊聊，根本不可能到什麼牽手啊、接吻的地步。我只是覺得在這個地方，能夠有一個人像朱欣這樣的人來幫襯，挺有家的歸屬感，比起孤單的魏安來，我感覺好多了。

說起魏安，父親來的那天晚上，她來到我的房間里：坐了好久，第一次我看她對我的眼神是流露出了友好，對我的態度是那樣的和善。在她離開后，父親一再跟我叮囑，要我和她搞好關係。也許是父親的到來吧，我對於她先前的成見，就是從朱欣口裡聽到的她好像改觀了印象。

「那老師，你忙著沒？」這是父親走的那個晚上，我躺在床上，兩隻腳搭在床沿上，沒有脫鞋子，手裡握著一本書。正在這時，我聽到了聲音，忙起身。

「來，快坐！我不忙！」「來者都是客」這是阿姨教給我的待客之道，我從父親帶來的箱子里拿出一盒椰奶放到爐子上的鍋里，「熱了給你分享一杯！」我傻傻地笑著，好像有點不好意思。

「真羨慕你父親來看你，你看我到這裡兩年了，逢年過節的他們也不來看我，跟個孤兒沒什麼兩樣。要說也是這裡的父老鄉親們好，我春節離開不到一個星期就回來了，來了以後就在老鄉家裡吃，他們從來不說我的！」魏安說的時候，我看到她的眼睛在不停地眨巴著，很快眼角擠出了淚水。

「你回來那麼早幹嘛呀？為什麼不在家裡多待兩天呢？這樣你還能跟家人好好處處，過兩年結婚了，就在婆家過年了。」我故意提高了嗓門，試圖讓她此刻的情緒化解，「你怎麼啦？是不是不舒服啊？」看到她的脆弱，我本能地去關心她，「還是你有什麼事，你可以跟我說，我可以當你的『心靈垃圾桶』。人不是說一個人的快樂分享了就會增倍，憂愁分擔了就會減半嗎？我真的想幫你！」我和她並肩坐在了我的床沿上：

這個晚上我才知道魏安真是一個孤兒，她是從小被人收養的。我狠狠地在自己的嘴巴上打了一巴掌，我這個「烏鴉嘴」。收養她的人把她帶回家的第二年，他們自己生了一對「龍鳳胎」，本來他們打算把魏安送走的，又聽村上人說他們的孩子是魏安沖喜帶來的；如果把她送走，估計倆孩子會不平安的……魏安告訴我，她不知道說這話的人是同情她的命運，還是街坊們害怕她出了那個門會餓死，還是看不慣養父有錢有勢的勁，總之那個人的語言起了作用。也是自那以後，她和弟弟妹妹們受到了同樣的待遇……直到十八歲，她都過得跟個小公主似的，弟弟妹妹擁有的她都有，他們玩的她都有，以她的成績她絕對可以考一類大學，或者出國；但養母說什麼也不同意，說家裡的錢要供弟弟妹妹上學用；最後，他們花了三百多萬給弟弟妹妹買了出國讀書的機會；魏安只能選了一個很一般的一類院校……自此，她在那個家的命運徹底改變了。

養母去了國外，給兩個孩子陪讀；養父也是一有時間就出國，逢年過節的從來不在中國過；即使回國，也是在旅遊的路上，而這個旅途與魏安無關。從小，別人說魏安是抱養的孩子，但她身心父母除了跟她很少說話以外，其餘的弟弟妹妹們買的東西從來不缺少她的……這讓魏安堵住了那些喜歡多嘴的人。即使這樣，魏安說她從來沒有「寄人籬下」的感覺；但真正的落差是從她進入大學，好像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孤兒，養母拉黑了她所有的聯繫方式；養父即使會接聽她的電話，也是不怎麼搭理的……

「其實在這個地方，說它偏僻吧，像現在國家的政策好，來的這些技術支持，教育等。雖然屈指可數的幾個男性，但大家都是跟我有同樣學歷的男生。我真的很想在他們裡面找個男人嫁了，我比早兩年到這裡，我的年齡也比你大兩歲，所以我這個年齡早該嫁人了。我之所以對那個朱欣有好感，他人很老實，也能給人安全感；可我知道他討厭我，我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但我……」魏安的委屈我體會地到，但我不知道怎樣安慰她。即使追溯到我對朱欣的不是愛情，可是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我不可能去強迫他做他不喜歡的事啊；再說那樣對魏安也不公平啊！

「我挺同情你的身世的，我比你好不到哪裡去！」不堪的過往我真的不願意企及，但是此刻我想也許我的過往，我的身世對於為俺是個安慰。就連每天對我鞍前馬後的朱欣都不知道的我的「原生家庭」，我跟曾經水火不容的魏安說了，「我就是不願意把某些事掛在嘴邊，卻要故作堅強。其實我覺得你比我還好點，你不知道生身父母是誰，沒有抱怨的對象；就是你的養父母人家對你的態度，我覺得作為成人的我們應該可以接受。人家就是對親生的好，對我們不好那是我們跟他們沒有血緣，我們不能要求所有的養父母必須愛自己的孩子，那是不現實的。我從小生活在原生家庭里，母親的蠻橫、粗魯，作風問題，從小我們都受到了很不好的影響；你看我現在還算光鮮亮麗吧，我的弟弟和姐姐們可就差遠了。但我覺得他們過得比我快樂，他們雖然沒有多少的文化，但他們不用去想這個問題；我卻時時受到煎熬。我跟著父親到了他現在的家，阿姨待我如己出，可我總能看到我不想看到的某些冷漠——例如父親對於姐姐和弟弟的態度……」我說這些話的時候很淡定，根本不像魏安那樣激動，然而我的話語達到了預期的效果，觸動了她：

「我原以為你每天樂樂呵呵的，沒有任何憂愁的事！唉！你也挺命苦的，對不起啊，以前！」夜夜中文www.yeyezwxs.com

「以前啥事？我咋記不清了？別唉聲嘆氣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都沒有」不知不覺中，我跟魏安聊了一個多小時，爐子上的椰奶已經滾燙了，我撈了一瓶給她，「我不建議你嫁到這裡，你不是三年以後，就可以離開了嗎？感情的事記住了——等你的那個他，寧缺毋濫。你這裡工作結束了就回到城裡去了不是嗎？你嫁到這裡，你想一輩子在這裡？」我這人的性格就是這樣，不知道為什麼總在這個時候會不時地對別人的事情出謀劃策。

「那你會嫁到這裡嗎？你想過嗎？」魏安的一句話問的我瞠目結舌，說真的，我沒有想過，我不敢想。但聽到她這樣說，我的心「咯噔」一下，想到父親剛離開，萬一哪天朱欣來給我「求婚」，或者說寒假要跟著我回我家裡去，我可怎麼辦？如果我這輩子工作不能調動，一直待在這個村子里，那麼朱欣是不二人選：他有知識、有文化，人也有闖勁，更主要的是家庭比較給力，尤其他的母親讓好多女孩都喜歡……

「我沒有想過！但我知道我的家裡沒有任何關係，我調動工作的幾率很小，我要離開這裡很難！除非這個村上的孩子都搬到幾十裡外的其它村子去；否則，我這輩子可能就……」想到前途一片渺茫，我有些許傷感。

「如果你在這裡，你會嫁給朱欣嗎？」魏安味問到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神情讓人捉摸不透。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現在我還沒有愛上他。他對於我的幫助就好比大學室友之間的友誼，真的！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內心表達，卻遭到了魏安的不屑一顧。

「那你爸爸來還去他家裡，不是雙方家長見面嗎？」魏安的話讓我瞠目結舌，但我很快反應了過來：

「我爸爸來之前我跟他吵了架的，我告訴他不要來的。而他來只是看我罷了。不過你想想，這個村上有第二個人家裡能吃飯嗎？來了哪裡的領導不是他母親的廚藝接待的？這是一個現實問題！」

魏安不再問我問題了，而是很客氣地說了聲「謝謝你的椰奶！我好久都沒有喝到了！」眼睛又紅了，她一溜煙出了我的門；聽到了她關門的聲音；接著又是熟悉的音樂響起來了——魏安有個進口的錄音機，據說是她爸爸給她送的。從今晚的聊天中我知道，就是她的養父，至於現在對她咋樣，真的有待考徵。曾經的夜晚，只要這個音樂一響起，我恨不得跑過去摔了她的這個發出聲音的東西，因為那是噪音；然而，今天晚上，我仔細地聽完了每一首曲子，側耳傾聽她那邊的動靜；因為也是這個晚上，我第一次有了她的電話號碼，在音樂的空檔期，我靈光乍現，給她發了個信息：

「魏魏安，休息了沒？謝謝你的音樂，真的很好聽！那天可以借給我給孩子們聽聽嗎？」我試探性的一個消息，她在一分鐘后就恢復了「可以，可以，當然可以！我以後有時間也去你學校里玩！」就這樣，你來我往的，我們這個晚上一去二回，十多條簡訊后，我們好似相識多年的老朋友了——我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覺，我也知道將來的一天，我們一定會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從這個晚上開始的每個早上，我都能遇到魏安在刻意在我的放假門口等我——因為村委會和學校相距不到五十米，都要經過一條小巷子；每天中午，我們倆也會坐在一起，聊著天，就是朱欣帶來的加餐肉食，我都會不經他的同意跟她去分享；晚上就不用說了，我們還會一起在學校外面的一個場地上，用她帶來的羽毛球一決高下……朱欣當然很納悶我們的瞬間友好，因為他被我擱淺了。

就這樣，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我有了一個好基友！這就是青春舞動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