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料峭關係
自從那天的「運動會」以後，我和小偉的關係到了白熱化：我的心裡一團亂麻，我不敢去正視這段被所有人排斥的情感；當然這些人中不包括我的父親和阿姨：
「紅紅，咱們上大學不容易，不要在大學談戀愛，那樣容易分心，影響你找好的工作！」這是我背著父親跟小偉相處了將近兩年時，父親在一次來校看我時的告誡。
「那紅呀，別聽你爸爸那個老古板的，現在什麼年代了，該戀就戀！」這是春節時阿姨跟我說的，如果說僅是這句話我還深感欣慰，誰知後半句卻赤裸裸地排除了小偉，「既然上大學，那你找男朋友的起點就要比別人高，不怎麼說男孩的學歷最起碼跟你平行，或者要高於你，這是最基本的。還有人品、家庭背景等等都得考慮，不得馬虎哦！」本來我想著阿姨的思想完全可以接受我們這段感情，並代我說服父親的，瞬間心裡結冰狀態……
在我們的關係僵持的時間裡，宿舍一旦來了電話，我從來不會主動去接；舍友們如果聽到是小偉的聲音，也會果斷掛掉；周末只要有同學告訴我，有人找，我絕對不會出去……儘管這樣，我每天還是鬱鬱寡歡，不知道如何面對，我這樣逃避著，心裡的煎熬不用說……
「那紅，我覺得你還是和他見面，跟人家說清楚，免得倆人都耽誤了。我敢肯定，他對你肯定還是余情未了，捨不得；但我覺得你要自己想清楚了，徹底跟他一刀兩斷。我們這些天已經給你講的夠多了，權衡利弊，你將來幸福與不幸我們根本無權去干涉，對我們也沒有什麼影響，但大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也希望你自己能夠認清自己的人生需要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冰美人是幾天以來跟我第一次說話，因為我已經有兩三個星期沒有出去了……
「我覺得也是，你這才哪到哪呀，不就是談個戀愛，分個手嗎，把你弄得好像離婚一樣。你看咱宿舍的這些個人，就你腿長，條正點，將來找老公還用發愁；實在不行，咱們找那『國家隊』的——般配。」B很少跟我說話，偶爾聽她們倆提到時說一句，但也不會再多說什麼，「我們也快『畢業』了，出去以後工作，那可不比我們在學校，有好多事情都不在我們的可控範圍內。不要因為自己這沒有前途的戀愛，影響了你的工作，也影響了你的一生啊！說自私了，誰不想自己的老公帶出去光鮮亮麗的，讓人羨慕！這是最起碼的！」
也許是「忠言逆耳」吧，我的心裡卻沒有任何的排斥舍友們，反倒也覺得她們說的在理——見一面吧，不論將來如何。
我在簽了「實習單位」的那個上午，第一次把小偉約到了學校外面另外一家餐館，消費相比我們平時去的那個人均要高五六塊錢。不過，想想我們戀愛的那兩年多里，大多數都是小偉在掏錢，即使多幾塊錢，我應該也能夠承受得了。
我早早地到了飯店，按照約定的時間點我進去了。我坐在一處靠窗的位子等著，看著眼前一對又一對的恩愛情侶挽著手、搭著肩——這在我們的身上從來沒有過；看人家兩個人穿著時尚的情侶裝，我的眼裡有了羨慕——羨慕別人的男朋友，而我的怎麼從來就沒有這樣的心思呢？我在店裡眼羨別人，等待著心中認定的「前男友」——這幾年以來，我對他唯一不滿意的就是沒有時間觀念。
記得有一次，我們一起出去公園，大雪天約的上午十點在我們校門口見。他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二點，沒有一句抱歉的話，還理直氣壯的告訴我他好不容易休息，沒有定鬧鐘！那是我們第一次吵架——我發現了他的這一個缺點。我覺得他不靠譜，心裡很難受，想著結束了這段關係算了。可是，當我們坐在一起共吃一盤菜，他又不時把菜夾到我的嘴邊時，我就沒有了脾氣……
我看著手錶，焦急地等待著，時間一分鐘、兩分鐘的過去，我們相約的時間已經過了有半個小時了，他仍然沒有出現。服務生一次又一次地在我的杯子里加熱水，都有點不耐煩了：「同學，你等男朋友吧？多不靠譜啊！別等了，現在飯點時間，吃飯的人多，如果再不來，我們要安排其它的客人用餐了！」尷尬可想而知，我盡量低下頭，不讓忙碌的服務生注意到我。二十分鐘過去了，正當我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人影進來了，那不是小偉嗎？
只見他頭髮蓬亂，面色蒼老，顴骨突出，人也消瘦了許多；身上穿著一件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衣服……這個身影似曾相識，哦，在老家鄰居的叔叔們多年來的身影不久如此嗎？我的鼻子一酸，想好的見面台詞一句也想不起來了。
「我病了，起不來！剛去買了葯吃了，你也剛來吧？」他的言語跟他的外表很不相配，依舊聲高音亮的，「你說吧，今天約我……」
我承認自己很沒有出息，一聽到他病了，就亂了方寸，沒等他說完，我接過了話茬：「你哪裡不舒服？你怎麼瘦成這個樣子呀！」說著，手不自覺地去試探他的額頭，我那不爭氣的眼淚下來了。微微小說吧www.vvxs8.com
「我還是不捨得你，你說你一個大學生都不嫌棄我，我們都相處了三年了。這三年裡我適應了有你的生活，這如果你跟我分開了，你讓我怎麼活呀！」這是認識他以來，說的最讓我暖心的話，「我知道我沒有文化，可是我勤快啊！***同志都說了『幸福生活要靠雙手去創造嘛！』你看你們多少大學生畢業都沒有工作的，我又不懶，還會讓你受苦？生活說到頭都是過日子，跟誰不都是吃飯、睡覺，你說呢？」好像他說的很有理。
「那你……」我嘴巴張了幾次，始終沒有說出話來。
「我知道你們的同學肯定會說讓我們分開之類的話，說我們不般配，你也不想想，現在的人多壞呀，你好了她眼紅呀！你這不是要畢業了嗎，你出去不得找住的地方。我都已經給咱們找好了，你一畢業，我就做好一切準備，你安心找工作，我給你做飯、洗衣，所有的事情不用你管……」我沉醉在小偉給我的美好打算中，好像我們今天的相見是久別重逢一般。我的腦海中閃現過「運動會」的一幕：
「你說你那麼大的人了，吃個飯摳鼻子、挖耳朵的，還把鞋子脫了，這些多不好啊！還有，你說你讀沒讀書，非要讓所有人知道嗎？我問你都不說，非要當所有人的面在那說，你讓我……」那個時間段的記憶，我始終難以忘懷，「你看我們哪裡像情侶啦？人間談戀愛的都會牽手、摟著，還穿情侶裝，我們好像路人一樣。雖然我不知道你現在做什麼工作，但我覺得你最起碼應該讓我活得像個年輕人吧？」我鼓起勇氣把自己憋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你放心，我都改！」接下來，小偉告訴了我：他為了我畢業，已經攢了好久的錢，準備給我買這個，買那個，準備讓我跟其他的畢業生不一樣……
不言而喻，我們原定的分手計劃在今天變成了重逢：
飯間，我依舊享受著小偉把我當成小公主一般的寵溺，不過這個「小公主」是我在心裡給自己按的，他一輩子都不可能這樣稱呼我。他給我不停地夾菜，又不停的給我擦拭嘴巴……那種體貼入微的感覺，讓舍友們的話拋到了九霄雲外……
飯後，我們破天荒地去了商場，小偉花了800塊錢給我買了一部手機：「那紅，你看你這畢業了找工作不是需要聯繫嗎？我先給你買個能用的，待我再掙了錢，我給你買好的手機！你放心吧，我只要勤快，不會讓你吃苦的！」我的心底有一股暖流淌過……
更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小偉也有浪漫的基因，他帶著我到商場裡面，我們花三百塊錢買了情侶裝，都是上衣。穿在身上，照著鏡子裡面的我們，我心花怒放……
也是這個晚上，我們又一次到了我們長期約會的公園裡，在空無一人的長廊下，我有了心跳的感覺：在有了一切的鋪墊之後，他把我扶在了凳子上，我背靠柱子，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小偉的嘴巴里雖然有一股吸煙的味道，但他很溫和。我跟他的煙唇相遇了——這也許就是我心底最渴望的感覺……我們貪婪的一個動作保持了有五分鐘……
這樣的再會，我不再去理會舍友們的話語；當然，這個晚上宿舍里依舊提早進入了休眠模式……
我心裡有了初步的打算，一旦「實習」，我就帶他回去見父親。
我的大學即將結束，我的情感也有了歸宿，我不在乎這樣的人生大家是否認可，但我會執著的走下去——這是我心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