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生即是死

第263章 生即是死

沈天抒暗暗嘆了口氣,「我對外宣佈褚風是我派去少支的卧底,為國盡忠而亡,追封忠義大將軍,之前因褚風反叛一事受到牽連的人,也都無罪釋放。」

巫衣平躺在床,眼睛裏噙著淚水,想對身邊的人說些什麼,終究梗在喉嚨里,沒有隻言片語。

沈天抒見狀,一顆心在微微抽痛,他知道巫衣此時此刻心裏的苦楚。所以,他只是輕輕地摸了摸她額前的碎發,輕聲道:「你昏睡這麼多日子,想來也餓了,我去給你拿些吃的來。」

若是平時,巫衣聽了這話,定要說「妾身福淺,不敢擾煩君上……」之類的話。

今日,巫衣身心俱疲,實在沒有精神心力再去計較這些禮節。

沈天抒見她默不作聲,也不多說,起身看了床上的人兒一眼,就轉身出去了。

沈天抒走後,巫衣一直徘徊在眼裏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從兩側眼角緩緩滑落,滴滴滲進枕頭裏面,濕了大片枕帕。

巫衣默默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此刻她腦中除了為褚風的離去而難過之外,最關心的莫過於李紫矜腹中的胎兒。

雖然,李紫矜是叛逆一黨,但她腹中的孩子卻是褚風的骨肉,那是無論如何也不可改變的事實。

無論巫衣對連天雪的恨意有多深,李紫矜是否該死,她只知道孩子是無辜的,是她二哥留在這個世間的唯一血脈。

所以,巫衣此刻腦中考慮的皆是自己該如何向沈天抒開口,求他饒過暫未出世的孩子一命。

同時,巫衣也在擔心,擔心李紫矜和她腹中的胎兒是否還存活於世,會不會在她昏迷的這些日子裏,李紫矜早已被當作逆黨處決了。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他日泉下相見,她又有何面目去面對因她而慘死的褚風。

就在巫衣神思飄蕩,愁苦愧疚的時候,沈天抒從殿外走了進來。

沈天抒看着巫衣一副三魂不見七魄的樣子,滿是擔憂地俯下身子,關切地問道:「在想什麼?」

巫衣聞言,立即抬眸看向沈天抒,望見他眼中毫不掩飾的關心之情,巫衣想要問的話又不知該如何出口。

於她而言,李紫矜腹中的胎兒是她侄子,是她的親人。

然而,對於沈天抒而言,那孩子卻是逆黨之後。身為君王,斬草除根是他應做的事。

所以,巫衣一時還真不知該如何開口詢問李紫矜和孩子的情況。

沈天抒見她一臉的為難,幾次欲言又止,心思一轉,試探道:「你是想問我如何處置李紫矜和她腹中胎兒?」

巫衣乍聞此語,不禁嬌軀一震,她想要說是,卻又害怕聽到自己不願聽到的結果。

沈天抒見狀,便已明白她心中的矛盾,所以不待她回話,便開口道:「李紫矜罪不可赦,只是腹中胎兒畢竟無辜。我想,等她產下胎兒,再處置她。」

巫衣聞言,眼中立馬燃燒希望,激動地看着沈天抒道:「真的?」

「真的。只是,胎兒產下之後,便須離開都城,此後一生不得入仕途,只能做個本份之人。至於李紫矜斷無可赦之理,幼子出生即是生母離世之時。雖說殘忍了些,但我身為一國之君,身上背負單子太重,希望你能理解。」

巫衣默默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你能保住孩子一命,必然承受不少朝臣的壓力和非議。經歷這許多事,能為二哥保住這一絲血脈,我已感念萬分,又豈會不理解。」

「你能想通,我就放心了。」

「她……何時分娩?」

沈天抒約略沉默了片刻,說道:「按太醫的說法,大概也就這幾日了。」

巫衣低着頭,輕聲問道:「我能去看看……她嗎?」

「自然可以。」

「嗯。」

沈天抒見巫衣一時無話,接着說道:「在你昏迷的這些日子裏,發生了一些事,褚風叛亂一事查清后,我有意恢復褚大人的官職,只是他上摺子稱家中老夫人年邁體弱,思念家鄉,打算帶着一家老小回家鄉安度晚年。這事,我已經准了。」

巫衣嘴上不說,可心裏明白這是褚府在褚風一事後能夠得到的最好結局。

沈天抒繼續說道:「等李紫矜順利產下胎兒之後,我會命人將胎兒送到褚府。褚代接到孩子以後,不日就會離開京都,你若有什麼想見的人或是想說的話,大可在此之前處理妥當,以免心中遺憾。」

巫衣聞言,用極其輕微的聲音說道:「褚府於我早在多年前便沒了干係,如今的褚府我已不願再踏入。至於想見的人嘛,他們也未必樂意見我,既知他們無恙,也無需再見,從此相見無期便是。」

沈天抒聽了這些話,心疼地將巫衣擁在懷裏,「不說這些了,我陪你用些吃的,然後你再休息會兒。」

巫衣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此後的幾天裏,巫衣始終在等待李紫矜分娩的消息。

這日午後,本是晴朗的天氣,突然起了一陣陰風,天空立馬陰沉下來。

巫衣醒來后,精神始終不佳,見到這樣壞的天氣,蹙著的眉頭更是難以舒展開來。她慵懶地倚靠着殿門,心裏隱隱有些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將要發生。

果不其然,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有一個宮女匆匆跑來,在宮女慌張的描述下,巫衣得知了一件事,李紫矜生了,生了一個白胖胖的男嬰。

巫衣顧不上自己的病體,二話不說就隨着前來報信的宮女而去。

當巫衣趕到的時候,屋外有幾個太監正安靜地侯在門外。巫衣從他們面前經過的時候,為首那名太監手中的白綾刺的她眼睛發酸。

於她個人而言,她並不希望李紫矜死去,畢竟嬰兒呱呱落地就父死母亡,實在太過慘痛,日後孩子若是知道真相又該如何自處。

可她就算再心疼小孩,再可憐李紫矜,她也沒辦法開口替李紫矜求情,她知道沈天抒能夠饒下幼兒一命已是不容易,又怎麼能再為難他。

巫衣想到嬰兒的降生,就是其生母死去之時,邁出的腳步便越發沉重。

無論怎樣難走,巫衣到底還是出現在李紫矜的床前。

看着躺在床上的李紫矜,青絲染了汗水,曾經的秀髮不再,一頭長發雜亂地黏連着,散在枕帕上。眼梢額角都是滴滴汗水,一臉的痛苦之色,眼中卻只剩疲倦。

巫衣還未開口,卻聽李紫矜有氣無力地說:「成王敗寇,我落到今日這地步,既不會恨誰,也不會感激你們。」

此情此景,巫衣又怎會指望她心生感激,默默地接過穩婆手中的男嬰,「名字想好了嗎?」

李紫矜聞言有些愣怔,卻沒有回話。

巫衣見狀,溫柔地看着懷中的嬰兒,「你放心,離開這裏以後,他便與權術陰謀完全無關,他會在一個淳樸的鄉下自由自在地生活,每一天都開開心心。」

巫衣說完這些話,轉向李紫矜問道:「你,要不要再抱抱他?」

李紫矜強忍着淚水,想要說什麼,終是搖了搖頭。

「那……我們走了……」

就在巫衣轉身的時候,李紫矜突然開口道:「開心,我想給他取名開心,可以嗎?」

巫衣迴轉身子,點頭道:「當然可以。」

這是一個母親對孩子最簡單的愛,不求他大富大貴,只盼他開心,有何不可以。

就在巫衣以為兩人再無話的時候,李紫矜突然低聲地說了句「謝謝!」

這次輪到巫衣無言以對,只是默然轉身,在她踏出那間屋子的時候,眼淚落了下來,剛好滴在嬰兒嬌嫩的臉上,惹得他哇哇大哭。

巫衣自言自語地說着「你這兩聲,就當為你母親送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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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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