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肺腑之言下

第87章 肺腑之言下

許臨海看了看彥雅,彥雅對著他搖了搖頭。

「我與侯爺交往並不算深。在沒見到他之前,我也曾聽過很多傳聞,心中不免有幾分鄙薄。」許臨海緩緩說道。

「我們議起國政大事,大靖大夏對大昭北境的威脅已有近七十年,大昭缺少騎兵,歷來只有挨打的份,只能稱臣以歲幣求和。「

」侯爺提起大夏國內皇族與外戚之間爭權奪利嚴重,皇子紛爭不斷,內鬥殺戮血腥,乃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趁亂奪取河西走廊。

「那時他已在西北訓練騎兵,雖有小成,卻可惜大昭沒有好戰馬。他秘密聯繫羌塘和吐蕃,還派了一些人進入大夏。」

「那是我第一次對河西之事了解如此透徹。他深謀遠慮,深思篤行,一步步一招招,我這才知道大錯特錯,原來的鄙薄是多麼膚淺,他明明就是潛龍蟄伏,以待時機。」

「直到他奪得潁州,一雪大昭七十年的恥辱,幾十萬邊民重歸華夏。你知道這對大昭意味著什麼,我們不再俯首稱臣,任由他們欺辱。「

」前朝覆滅時,天下大亂百年,民不廖生,人如草芥,亂世之人不如狗。如今被大靖大夏統治的漢人大多淪為下等人,世代從事賤業,儒學不興,道統不存,連讀書都是奢望。」

許臨海說著這些往事,他的目光透著對英雄的崇拜、敬佩和榮耀和民生艱難的嘆息。

譚茵也聽得心潮澎湃。雖然以往也聽譚鈞說起一二,但到底離得遠,一個姑娘家也並不關心這些,如今聽許臨海娓娓道來,很是震撼。

她從小飽讀詩書,自然知道「寧做太平狗,不做亂世人」的道理,也知道父親這些讀書人的最高抱負就是「為天下立新,為生民立命,為往勝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許臨海見她被打動,繼續道:「他因機緣巧合,被東宮賞識,后又有各種流言蜚語。但當時淑妃安王均在,貴妃太子處境尷尬,東宮為人謹慎,又怎會輕易授人以柄,焉知這不是別人中傷之舉?

「再說,那些說以色見寵之人,又有何人奪得這赫赫不世戰功,這可不是靠寫幾篇文章,磨磨嘴皮子就能出來,靠的是真刀真槍,浴血奮戰換來的。」

「還有說他經常流連青樓,狎妓冶遊,上京宴會都有伎樂作陪,他不過參與其中。綠腰和他什麼關係我不清楚,但如果他真的對她有情,又怎會捨得讓她留在那迎來送往。」

譚茵想起楊澈曾經說過同樣的話,思索片刻道:「姐夫,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侯爺對我來說實在太遙遠,我又何德何能得這樣一位傳奇人物青睞。」

「我的婚事爹娘會為我考慮的。」說完又低下頭去。

許臨海看她又縮了回去,很是無語。

如果說自己被妻子無視是罪有應得,那楊澈被如此嫌棄真是毫無理由。

他明明對她愛護有加,從沒有辜負她,連相貌好、位置高竟然也是缺點。

年輕姑娘的心思真是難以捉摸,比他辦一件朝廷大事還要難。他無奈地看著妻子,向她求救。

彥雅看了看丈夫,婚後剛開始,婚後無論自己對他是和顏悅色還是冷意相對,他都不管不顧厚著臉皮貼上來,像牛皮糖一樣攆也攆不走,自己也被他的誠心誠意所打動,兩人感情慢慢親和起來。

今日之事他向自己央求許久,一開始並不願意答應,但後來聽說姑父姑母要給譚茵議親,想想萬一要是錯過,豈不可惜?

收到丈夫求救的眼神,她裝作病西施捧心的樣子,許臨海眼睛一亮。

彥雅給譚茵加了茶水,讓她喝點茶,也緩和緩和氣氛。

譚茵畢竟是一個姑娘,與他們夫妻二人談論自己的婚事到底尷尬。

「你們準備何時回去?」彥雅問道。

「後日就回。」

「怎麼這麼急?」

「快過年了,出來時間也快兩個月,我爹還想去嘉興彎一圈。」

「嘉興?」

「趙旭寫信給我爹,說過年前這段時間他在家裡,請我爹去做客。你知道我爹就是個書痴,怎肯放過這大好機會。聽說嘉業草堂有很多珍本,就在南湖邊,風景也很好。」譚茵解釋道。

彥雅聽到南湖,靜默片刻,譚茵忽然想到同在南湖邊的三謀園。

想起在上京汾水邊春遊,顧之俊曾經邀請眾人去三謀園做客,估計這話他與彥雅說過很多遍吧!

許臨海看到彥雅一瞬間的靜思,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終究不是什麼事情都會雁過無痕,也只能靠時間來磨平傷痕了。

歇息一會兒,許臨海繼續道:「阿茵,你剛才提到侯爺離你很是遙遠,他如今雖然位置較高,但其實也只是個普通人,並非出自天潢貴胄。「

」他自小孤苦無依,那樣的家庭出身,而後又經歷幾次變故。父母雙亡,他連逢年過節都只能獨自一人。「

譚茵想起端午那日的蘭若寺,那個酒醉微醺藏起傷痛的人,那個少年郎似乎一直停留在那,心中長嘆一口氣。

」東宮雖與他情同手足,可畢竟是君。他學文的好友都四散各處,或曾因為流言蜚語與他絕交,從武的至交好友要不在軍中,要不就在雲湖。「

」他的朋友雖不少,也經常觥籌交錯,卻性喜靜獨處。說起來他一直都很孤單,無父無母,孑然一身。」

譚茵靜靜聽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對他來說,什麼樣的富貴豪門沒見過,什麼樣的美色沒看過,可他為何至今仍未娶妻納妾?那些豪門千金、絕色麗人旁人趨之若鶩,可他又何曾在乎過!」許臨海一邊嘆道,一邊看著譚茵神色。

「對他來說,能遇到一個他真心所愛,又能愛他關心他的姑娘,娶妻生子,得享天倫,才是他心中真正所盼所願。」

譚茵猛一抬頭看著許臨海,他正笑著看著她。

譚茵的心有點亂,像是說服許臨海又像是說服自己一般,「符合這條件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又何必是我?」

許臨海見她一再退縮,知道這事終究勉強不得。

……

彥雅送譚茵出去,彥雅讓人準備了點東西給他們帶回去。

譚茵想了想,問道:「彥雅,你是不是認為我很固執,不可理喻。」

彥雅輕嘆,「我怎會這麼認為,無論你怎樣選擇,我都支持你。」

譚茵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下來。

彥雅送她上了馬車,和她道別,最後說了句,「阿茵,有時想得太多,反而瞻前顧後,徒增煩惱。實在下不了決心的時候,就跟著心走吧!」

譚茵頓住了,慢慢點了點頭。

……

華燈初上,冬夜寧靜。

彥雅正在屋裡仔細端詳那盤插花,似乎把百合換成菖蒲更質樸也更有生命力一些。

許臨海進屋就看到她在擺弄那盤花。

「你回來啦!」彥雅招呼道,給他脫下外衣掛在衣架上,轉身去給他泡茶。

中午送走譚茵后,下午許臨海去拜訪舊友,晚飯也是在外面吃的。

彥雅給他端來茶,淺笑道:「昨日大哥給的,從雲南那邊來的黑茶,你看看可合胃口。」

許臨海品了后稱讚果然不同。

紅黃燭火下,彥雅的面龐更是柔和,眼睛就像養在水裡的黑珍珠一般潤澤發亮。

成親快兩個月了,她一直對自己體貼入微,關心倍至,書房裡的書、茶、花都不假人手,親自整理放置。

可自己心裡明白,想要的不只這些,彥雅心中其實也很明白。

兩人早早安歇。

許臨海從背後抱緊彥雅,吻著她的後頸,一隻手慢慢伸進她的衣服里。

彥雅微微一僵,后又放鬆下來,許臨海卻是止住了,輕輕吻了吻她的頭髮,抱緊她,輕聲道:「睡吧。」

彥雅輕輕「嗯」了一聲。

兩個人卻都沒有睡著。

新婚之夜,當看到彥雅頭上那隻梔子花玉簪時,他心中狂喜不已。當彥雅看到百花齊放,芬芳滿屋,特別是那幅花藍圖時,眼中的激動和喜悅也深深感染了他。

待夜深人靜,良辰春宵,噬骨銷魂,人生之樂莫過於此。

新婚燕爾,情濃熾烈。

雖然沒有心中期盼的主動,但她總是柔婉迎合,讓自己享受道極致之樂,而她亦很快樂。

可他知道彥雅的心結並沒有徹底揭開。

今日當她聽到嘉興南湖,就知道她想起了顧之俊,才有了晚上的抗拒。

慢慢來吧!自己已算極為幸運,若不是兩人曾有婚約,彥雅對自己有情,就憑自己乾的混賬事,不知道會被踢到哪去了。

碰到譚茵那樣的姑娘,李征就算把頭磕破也沒用,楊澈被拒絕得莫名其妙,估計他自己都不明白,怎麼就不入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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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清且漣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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