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好人好報

第十一章 好人好報

譚茵這一個月來也是惴惴不安,茶飯不思。

一個多月前的五月初一,為了開解彥雅,眾人前去靈隱寺上香踏青。下山後譚茵發現李彥送她的銀簪不見了,此銀簪對譚茵意義自然不同。銀簪算不上珍貴,加上在佛門凈地,反而別人不會輕易拿走。於是,譚茵便不顧眾人勸說上山尋找。

她估摸著不在用素齋的西香堂,就是在去茅房的途中,遂加快步履,小半個時辰就已經到了西香堂,找了好一會兒都沒發現,又問了堂內僧侶,都說沒見到,便往茅房的路上走去。

茅房離西香堂還有好一段路,此時已近傍晚,香眾已早早下山,路上樹木茂盛,綠意茵茵,陽光透不過密閉的森林,平添幾份陰森。

走著走著,忽然聞到一股血腥味,循著味道前去,離開小路幾十米,忽然發現樹林地上有血跡,邊上矮樹枝上掛有撕裂的衣裳布條。

譚茵大驚,不欲生事,準備回去,可到底是醫者父母心,便尋著血跡一路過去。

待又走了約二十步遠,只見前方一處空地上躺了大約三四十具屍體,其中大概三十餘人身著黑衣,另有幾人身著各色衣裳,看樣子應是三十多名黑衣人共同圍殺另一伙人,結果同歸於盡。

譚茵見此很害怕,準備立馬就走。就在此時,看見其中一青衣人身體動了一下,譚茵想都沒想,立即轉身,心想不欲惹此麻煩,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又怕黑衣人有同伴,恐有殺身之禍。

走了約十步遠,腳步越來越慢,步子越來越小,嘆了一口氣轉身回來。終是於心不忍,加上學醫多年,怎可見死不救。

譚茵四周看了一下,未見有黑衣人同夥,走到青衣人身邊,試探了他的鼻息,此人雖然鼻息微弱,但卻氣息尚存。再望聞問切,知道這人受傷很重,身上多處骨折,多處出血,如不處理,等到明早再被上香之人發現,雖不至於死亡,但傷勢卻會更重。

譚茵掏出一個瓷瓶,倒出兩粒藥丸給此人服下,讓他暫保心脈。又在那些屍體身上撕了些布條,治病要緊,也不顧男女大防,脫了此人衣衫,止血包紮。又去扒了一些黑衣人的衣衫給他蓋上。

青衣人臉上血跡橫流,看不清長相,但仍知曉其身材頎長,雖然瘦削但卻肌肉賁張,可見其常年練武。

金烏西沉,林中風也大了不少,天氣也冷了下來,更顯寂寥,空山無人,偶有聲響,譚茵便害怕有什麼動物竄出來。

等了小半個時辰,此人還未蘇醒,譚茵不禁急了,大家還在山下等她,不可久留,但如任由此人在此過夜,等到明早,卻是變數頗多。

又等了一會,譚茵見天色越發晚了,不禁焦急,這時左前方書上突然有聲響,譚茵一驚看去,原來是一隻小松鼠悉悉索索跳過,這才放下心來,轉過頭來,卻對上了一雙睜開的雙眼,不禁一怔。

那是一雙攝人心魂的眼睛,眼波流轉處星河燦爛,光華匯聚,氣勢逼人,譚茵見此一震,知曉此人必不平凡。

這人睜眼看了看她,略有停頓,看到自己身上蓋了好幾層從別人身上扒來的黑衣,又掀開衣服,看到身上已被包紮好,抬起頭看她。

譚茵回過神來,這人此時狼狽不堪,身上到處是血跡污漬,頭髮也是血汗交織,一縷一縷,紅著臉解釋道:「是我脫的,你身上多處傷口,需要包紮。我是大夫,你不要拘泥男女之別。」

青衣人聽此,看著她說:「多謝姑娘相救。」

「也是碰巧,是你福大命大,你受傷極重,身體很虛弱,還要好好醫治才能恢復。」譚茵說。

譚茵小心喂他喝了點水,看他似乎緩了點過來。

「我的隨從……那些黑衣人……都死了嗎?」這人頓了幾下才把一句話說完。

譚茵點點頭,又說檢查了周圍沒發現別的痕迹,那人點頭表示知曉。

譚茵看風越發大了,問他:「你冷不冷!」,此人點了點頭。

「我去幫你拿。」譚茵說道:去哪兒拿?當然是去死人身上拿。

「你不怕?」那人很虛弱地問道。

譚茵抿了一下嘴,沒有回答,往遠處那片死屍地走去,那些黑衣人眼睛圓睜,似是不甘就此死去,鮮血凝固的惡臭氣味比剛開始還要讓人作嘔,譚茵忍住噁心和害怕,又剝了幾件黑衣人衣服回來給他蓋上。

那人看她忍住害怕,只剝了黑衣人的衣服,沒有去拿自己死去隨從的衣服,心中一暖。

又過了一會兒,譚茵看看時間已晚,不可再耽擱下去。「公子,我與家人今日來靈隱上香,現在馬上就要回去,你傷勢很重,之前我給你服藥只能暫時保你心脈,包紮也是暫時止血,還需繼續醫治。夜晚寒冷,病情很容易變化,你不能在此過夜。」

這人聽此,虛弱地說:「姑娘意思我明白」

他傷勢頗重,似是想抬起手來,卻牽扯到傷口,臉上表情顯示很痛,卻未呼出聲來,只得頹然放下手來。

譚茵見此人受傷如此之重,卻不見呻吟,此時牽動傷口,也沒有出聲,不禁欽佩此人硬漢。

青衣人平復了一下呼吸,慢慢說:「我右手大拇指上有一個玉扳指……你拿著這個前往西湖邊……夢花街的林家茶館……找他們的掌柜林伯。」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頓了好幾下,甚是吃力,歇了好久,緩了緩繼續道:「一定要見到林伯……才能給他這個玉扳指……就說是雲湖故人。」

「那林伯約莫五十歲左右……右眉中間有個紅色的大痣……切記,一定要見到他本人才說。」青衣人叮囑道。

「此人可靠嗎?」譚茵不禁問。

「如果此人還不可靠……那是我命該絕。」這人輕笑道:表情微變,應是又牽動了傷口。

譚茵見他如此說:也放心下來,遂記下這人所言,脫下他右手扳指,那扳指通體碧綠。看天色已晚,時間緊迫,便匆匆起身前往夢花街。

」等等!」那人叫住她。

」大恩不言謝,不知姑娘能否告知姓名和貴府何在。」

譚茵聽此,猶豫了一下道:「公子客氣,救人乃我杏林中人本分,今日亦是緣分,你不必放在心上,是你意志堅強,才能受如此大傷仍能存活。」

她見這人非同一般,那些黑衣人著裝統一,死於非命,知道不是一般仇殺。剛才救人也是看到此人應是被劫殺一方,同情其遭遇,如是黑衣人也不會救了。這人受如此重傷,仍能存活,除了自身武力超群之外,其強大的意志力更是關鍵。

譚茵現在只想救人便好,不願意牽扯過多,恐招來禍端,此後與這人應再無見面可能,便沒有作答。

青衣人見她容顏秀麗,勇敢體貼,行止謹慎,施恩卻不圖報,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

自己秘密來杭已有一月,所查案件內里關聯大都查清,還余小部分需要查證。沒想到此次行動竟被泄露,平時守備森嚴,對方找不出空隙,今日來山上有事,對方孤注一擲,提前行動,自己突遭伏擊,身受重傷。自己身負重任,如能渡過此劫,查找一個上香醫女自然不難,便也不再勉強。

譚茵將手中幾塊素餅和半壺水給他,又給他掖了掖衣服,摸了摸頭,尚沒有發熱,但也知道此情形晚上極易高熱,情況危險,不敢耽擱,便匆匆離去。

回西香堂路上,竟然看見路邊草叢中銀光一閃,竟是自己丟了的銀簪,剛才過來時被草叢壓住,現在反方向到是看到了。譚茵甚是歡喜,看來做好事還是有好報。

……

下得山去,彥雅二人已經等了二個時辰,已是夕陽西下,天色將晚,譚茵少不得說自己來來回回找了好幾遍,耽誤了些時辰。

譚茵說中午素齋吃了不舒服,還是要吃肉,聽說夢花街一帶好吃的很多,晚上很熱鬧,要去看看嘗嘗。彥雅二人雖覺得譚茵此舉有些不尋常,但也只以為她出來有了興緻,便一起去逛了夢花街。

待到了夢花街,尋個借口,找到林家茶館。只是這掌柜卻不大容易見,夥計們打了多少官腔,一會說不在,一會說他們轉告就成。後來看譚茵的確有事,且態度堅決,怕耽誤事,才去稟報。

待見到林伯,只見他五十歲上下年紀,頭髮半白,目光炯炯,精明歷練。譚茵看這人右眉果然有個紅色的大痣,再看看不像邪惡之徒,就拿出玉扳指,說是雲湖舊人找他。

林伯看到玉扳指后,面色大駭,仔細看了玉扳指的內里,看來這扳指內部還有別的標記,連忙急問譚茵青衣人所在,譚茵把情況說了一遍,林伯立馬匆匆而出。

譚茵等了一會,有夥計進來說掌柜有急事外出,讓他前來招呼,並請留下姓名、府上地址。譚茵見青衣人所託事項已經辦到,便推說有事告辭,未告知姓名等信息。

夢花街在西湖邊,甚是熱鬧。幾人在夢花街喝了點雪泡水,吃了點龍眼、荔枝等新鮮果子,再吃了筍潑肉面,才終於回去,彥雅彥敏看譚茵吃了不少,以為是一大早出去,中午吃的又是素食,腹中飢餓,現在終於胃口大開,也不疑其他。

晚上回到家,譚茵躺在床上,回想今日發生之事還是后怕。接下來半月擔心不知道青衣人傷勢如何,得救了嗎!後來半月又怕牽扯到什麼危險中,不會給家人帶來傷害吧!擔驚受怕一個多月,後來看一點風聲雨聲都沒有,才終於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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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清且漣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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