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來自樹林里的血

「別叫了，那人快來了。」

「母親，我。」答話的這人是個孩子，但是這『我』字還未說完，便只聽到『啊』的一聲，隨後無聲無息，只看到一把刀，一把亮晃晃的刀。

這樣的殺人的事情每一天都在這裏上演，不過有些可怕的是那裏只有一個人走來走去，只此一人，便可以護得住這片林子。

這人說道：「我都說了，不要跑了，是聽不懂老子的話嗎？」

說話這人說完之後揮刀向前面的空氣砍去，煩悶的表情出現在臉上，可能這只是一個平常的下午。

這人抬頭看了看快要下山的太陽，嘴裏嘀咕了幾句。

「晦氣，好好的走路不行偏要闖到這兒來。」

這裏？這裏是華朝以北，位於棲鳳坡下的一片樹林，在十多年前這裏還是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而十多年後的今天，這裏依然是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

只是這裏來了這樣一群人，他們曾經是英雄，現在，是暫時死去的英雄，在它們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傷疤和殘疾，而在這些人裏面，有位身穿黑色鎧甲的紅袍將軍一刻都未曾睜開眼睛。

華朝是一個目前已知的世界裏最大的王朝，在這個王朝最光芒萬丈的時候，這些人就是它的影子，而如今，太陽都沒有了，自然也不再需要他們。

「三哥，回來了？」

方才殺了人的那位已經回到了他該回的地方，有人同他打着招呼，他於是便點了點頭。

那人遞過來一碗水，被叫做三哥的男人把刀隨意的扔在了地上，然後將水衝到了臉上。

這位三哥沖完之後說道：「將軍還沒醒？」

「沒有。三哥，你說，會不會那小子騙了我們？」

三哥沉默了一會然後說道：「應當不會。即使再如何，這小子名聲在外面，他也斷不會砸了自己的招牌。」

三哥斜着眼睛彷彿不經意一般朝看一個房子裏看了過去，說道：「那少將軍有消息沒有？」

「出去打探的人據說在青州一帶有見到蹤跡，但並不確定，已經繼續派人去打探了。」

「嗯。有消息了派人跟着，少將軍雖然年少成名，但還是個毛頭小子。我回去洗洗身子，剛宰了對母子，晦氣。」

說完之後這位三哥轉身準備離開。

這時聽到有人說道：「哎呦，三哥回來了？」

這聲音正是從這位三哥方才看過一眼的房子裏傳出來的，而很快，人也走了出來。

三哥看着這個眼睛裏滿是笑意的男子，鼻子裏哼了兩下。

「有時間在這裏轉悠，不如去好好思考下你治不好拿什麼來償命。」

「正如三哥剛才說的，在下名聲在外，怎麼也不會做砸自己招牌的事。」

顯然剛才這三哥說的話被這人聽到了。

「醫鬼想來醫術必是高明的，只是沒想到，這耳朵遠比那醫術高明。」

「能聽到鬼頭刀三這麼說，在下也是不勝惶恐。」

這男子看起來只有二十餘歲的年紀，但實際上他的年歲已經四十將近，不由得得嘆贊一聲駐顏有道。

這男子號稱鬼醫，但不是因為他的醫術出神入化，有那鬼神莫不驚嘆的能為，而是這男子在不到四十年來至少死了三次，一次是水上鎮里，只有五指的老人砍了他三七二十一刀，刀刀見骨，挑的儘是些常人所不能忍的地方，據當時在場人士談及，當時這位鬼醫鮮血直流，表面上那是只有出去的氣息再無回氣。但就在兩個月後的一天，這人又偏偏活了起來。你可能想像那血肉在身上蠕動的場景？沒有人知道他怎麼做到的，但這鬼醫就是好像復活了一般。

談及第二次便更為奇異了，那是他有一天走進皇城朝當今天子頭上吐了口痰，泛黃酸臭的痰。他說這天子不仁，親小人，不顧黎民百姓的安危，他說他看不起他，所以他提着一口藥箱子就大搖大擺的走東華，過金水入太和，在滿朝文武，一千三百一十多兵士面前，一步一步走到天子面前，重重的吧唧了嘴，然後吐了口老痰在天子頭上。不出意外的他被亂刀砍死，但天子仍然不息怒，更對這彷彿已經死去的人行了車裂。

「嘗聞汝有起死回生之能，賜汝車裂，朕視爾之何為。」

那時候的皇帝還是已故的夏銘皇，與當今的這位皇帝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話音剛落，這在地上的碎肉便競相蠕動起來，像那餓了數日的蛇蟲，互相吞噬了起來。詭異的是鬼醫身上肉長一寸，這天子臉上便消瘦一分，待那鬼醫大致長成之後，天子形似骷髏，雙眼凸現，史書寫稱，天子暴斃而亡。而鬼醫穿好衣服之後，提着藥箱子，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自此以後，鬼醫之名，江湖聞名。

第三次則是名聲大振之後，江湖上流傳鬼醫醫己如此，醫他人怕也有生白肉化百骨的醫術，由此前來求醫的人絡繹不絕，鬼醫嫌之煩躁，便仿項羽，在那烏江自刎，遠遁江湖，只留下一團碎肉於江邊之上。而從此便再也沒有聽說過關於鬼醫的傳聞。

鬼頭刀三道：「你小子。」

「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白。」

鬼頭刀三示意鬼醫說出來。

「那對母子當殺嗎？」

鬼頭刀三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

「當殺不當殺？想不到問我這樣問題的卻是一個死人。老子該怎樣和你說，什麼人當殺？什麼人不當殺？小子，我們沒有你那樣起死回生的能為，老子們只有一條命，這條命有時候當心着緊、寶貝着緊，有時候又無什麼所謂、該丟就丟，小子，你說老子怎麼跟你解釋？何況，你跟蹤我？」

「只是耳朵靈便罷了」鬼醫只是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便再沒有說話。

鬼醫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在他死過無數次的生命里見識到的都是那或者醜陋或者可愛的人，也許可愛這個詞語用的有些不太合意，但這確實是最能用來形容那些人的詞語。但是鬼醫現在見識到了這樣一群人。它們讓他來這裏救一個人，救的這個究竟是什麼人。

鬼醫說完之後忽然想喝酒，不知道是心裏面想到了什麼還是忽然幾十年前的酒癮犯了。自從他第一次死過之後他就不再喝酒了，但是今天他又忽然想喝酒。

「不知道在下有沒有資格請聞名江湖的鬼頭刀三喝一頓酒？」

「喝酒？那自然是可以的，你小子長得瘦弱，沒想到能說出喝酒這種話，酒，酒可是好東西，它讓你再記不起發生過什麼事情，就再沒有恨，再沒有什麼痛。」

「三哥也是有往事之人。」

鬼頭刀三招呼鬼醫走近過來，然後從另一間房子裏拿了兩罈子酒，一壇扔給鬼醫，一壇自己打開直接喝了起來。之前與鬼頭刀三說話的那個漢子扭頭看了一下這邊，然後又繼續朝外面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