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星河破碎 23

花想容最先說服的是程雨桐。

「有個事情，可能要先同你商量。」

程雨桐很意外，在這個節骨眼，這同盟國總理事長居然能有時間跟自己來商量事情。程雨桐猜想，她說的這樣委婉，這可能不是什麼好事情。

「理事長有何吩咐，直接說便可，哪有商量不商量的？」

「是這樣，同盟國最近做出一份決定，關於哈尼斯先生的委任，希望他能作為第四個將軍，協助母星防禦系統……」

「你們可以直接任命哈尼斯啊。」程雨桐的猜想是對的，果然不是什麼好事，便打斷了花想容接下來的解釋。

而對方居然沒有生氣，反而爆發出一臉熱情：「不怕你笑話，沒有你的同意，他哪裏能這麼輕易上任？」

其實，程雨桐心中也是有所糾結，福尼克已經付出太多，為了情報收集，為了阻攔導彈，先後兩次差點搭上性命，好不容易能有一段時間安靜的相處，現在同盟國又來攪和。

但另一方面，自己也並非那種自私自利，不顧集體利益的人，她深知，如果福尼克上任，可能在對抗卡蒙方面的確會有一些作用。

程雨桐的猶豫，悉數被敏銳的花想容捕獲，本以為自己會吃閉門羹，眼下看來，這程雨桐絕非不可理喻之人，於是便繼續說道。

「哈尼斯先生，他對於文明有功，這些功績，我也知道不是什麼同盟國勳章能代表的了的。打入卡蒙內部、鑽入敵軍營地、冒死接下導彈，每次都是以生命在博弈，這我都能體諒。他已經做出了應有的貢獻，所以，這次即便你不同意，同盟國上下也不會有任何微詞。」

聽了花想容的話，程雨桐的表情有所緩和，剛才的戒備心也慢慢放下，試圖開始與花想容深入溝通。

「同盟國，除了哈尼斯，找不出別人能當將軍了嗎？」

「懂軍事的人，一抓一大把，能像哈尼斯這樣，每次都反敗為勝、化險為夷的人幾乎沒有。盟國也是沒有辦法了。」

「這場仗，還有能化險為夷的餘地嗎？」

「在我看來，沒有！」花想容必須實話實說，這節骨眼，不能騙人，也不能胡亂吹噓那些空洞的，不着邊際的理想，畢竟，程雨桐不是傻子，哈尼斯更不是傻子：「讓我去做，我也做不到。所以讓哈尼斯去做，不一定他就做不到，我們只是為這件事，增加最大的幾率。誰都不知道戰鬥最後的走向，但總得有人去做。對不對？」

程雨桐無言以對，她知道自己說不過花想容，但又不願同意福尼克去參軍，不知該作何判斷，委屈的眼眶發紅。

花想容知道，是時候逼她做決斷了。

「其實你也不用太糾結，同盟國上下，數十億人都面臨着跟你一樣的問題。但你知道嗎？這段時間，軍隊入伍率有多高嗎？」

「高於往常嗎？」

「遠超往常上千倍不止。可以這麼說，全藍域母星上下，年齡20-120歲之間，有80％的人申請參軍。在他們背後，肯定面臨着數十億個這樣的決定。」

「我們已經決定過一次了。」程雨桐指的是同意福尼克前往敵後探查的事情，不得不說，她非常後悔。

「有概率顯示，同樣決策，已經決定過一次的人，下一次還會不由自主的選擇同樣的決定。我知道，上次決定之後，那種驚險和擔心，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了的。但我們從另一方面想，假如我們當時沒有決策，真到了全域作戰失敗的那一天，會不會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儘力呢？」

「也許吧！就像賭博。但如果他去了，還是輸了，我會更後悔讓他去。」

「嗯，就像你說的，跟賭博差不多。不過這次還有點區別，哈尼斯將在母星就職。而我們也考慮到你們的需求，一旦你們同意之後，將在軍方給你安排職位，這樣，即便是最後的時光，也是你們兩個共同禦敵的時光，不會分開。你看你要不要再押一次？我們會遵從你的意見，決策權在你們，任命書也給你，要押，你就給他，不押，你現在撕掉就行！」

花想容說完便離去，留下程雨桐一人對着任命書發獃。

「怎麼出去這麼久？」程雨桐出去採購食物，算時間本該早就回家，這令本就多疑的福尼克極為擔心，差點就穿衣服呼叫飛艇前去尋找。

「我遇到花想容了。」

「遇到她？她找你？」

「嗯。」

「幹嘛？」

「說的是你的事情，你自己看吧。」

福尼克接過罕見的紙張，仔細一看，居然是一張蓋着同盟國章的委任狀。

「這事？要放在以前，我會屁顛屁顛的去，這是何等的榮耀？」

「那現在呢？」

「現在？我得考慮考慮。對了，你是怎麼想的？」

「我內心是抗拒的，不過抗拒也沒辦法，國都要亡了，再談家，無從談起。」

「嗯，還是你們藍域好，衛國就是保家。她說了什麼，居然能讓你有這麼崇高的見解？」

「倒也沒什麼？就說了說現在很多人都參軍了，我們的問題不是個例。但她承諾給我也安排個職務，讓我問問你的意見。」

福尼克心領神會，微微一笑，便說道：「看來你是傾向於要採納她的意見啊，不然也不會把這該死的任命書帶回來，對不對？」

「我覺得，還是要徵求你的意見為好。」

「既然該來的躲不掉，那就扛吧！」

福尼克當天下午便走馬上任，而程雨桐也作為情報統計，隨他一起上任。花想容所言非虛，藍域人的參軍熱情，達到了有史以來最高的水平，戰地宣傳人員，拍下了一幕幕別離情景，配合的昂揚的音樂，這令整個軍隊，都充斥着一股同仇敵愾的振奮人心。

作為母星指揮官，福尼克首要任務是確保這些兵都被安置到位。在程雨桐等人的協助下，他們將各戰鬥面所需兵力統計完畢，確保每個作戰單元兵力充足的情況下，盡量在每個防守軍區，輸送足夠替代重要崗位的預備人員。

這一動作，幾乎將駐紮在母星的16億老兵全都輸送出去，繼續留在福尼克手底下的，只剩一些剛入伍的新兵。

福尼克這麼做，有他的道理，他視察過母星防務系統的功能，真打到這裏，幾乎戰艦對戰艦的作戰方式很少，那麼防務功能主要體現在四方面：首先，是地面作戰總控中心，除了白帝星機房，這裏是能統籌星際作戰的最後運算中心了，也就是說，要掌控好藍域文明的最後一個大腦；

其次便是地面防禦系統，主要分佈在莫亞大陸和海洋上的導彈發射平台，福尼克認為，真要用到這些發射平台，那麼整場戰爭的敗局可是定了；

第三，就是登陸戰，這是福尼克最不理解的地方，卡蒙人如果有能力登陸，就有能力遠程直接打擊星系，換句話說，根本沒有登陸的必要。但是，在問道為什麼製造這麼多作戰機甲和中程武器的時候，參謀官卻說，是杜威建造後送過來的。也就是說，在蓋亞的那個元首，認定藍域母星要打登陸戰？這令福尼克不禁納悶。

第四，就是做好星際移民，在母星的南北極，運輸艦和最後的突圍艦已經待命，巨大的伏羲號戰艦也在此等候，要是戰爭真失利，就要做最後的撤退了。

福尼克要做的任務，就是將餘下的所有新兵，稀釋到整個龐大的作戰系統之中，每個作戰單元，都要保證至少5％的老兵配置比例，每個崗位，必須要有老兵指導新兵。時間不多，沒工夫再搞裝備製造了，練兵優先。

但所有作戰單元都滿員之後，還有將近5億士兵的剩餘量，福尼克想到了杜威送來的近戰武器，於是，便下令，所有預備士兵，全部培訓演練近戰武器，預防萬一真的在地面開展登陸作戰。

冰雪幾乎覆蓋了整個星球，之前巨浪滔天的海洋如今再也泛不起任何波瀾，在福尼克的指揮下，從陸地到海洋，整個星球都被布署上火力。機械裝甲順着陸地開赴到結冰的大海，將兩個大陸層層保衛。

兩個大型推進器各自着陸到天人大陸和莫亞大陸之上，火焰噴發，整個星球在2個世紀之後再次在人為干預下改變自轉軌跡。地面的人，感受得到大地的脈搏，輕微的振動之中，天人大陸剛剛落下的太陽再度升起。而預知母星戰備狀態的莫亞大陸也提前開啟燈光，整片大陸在燈火通明之中等待敵人的到來。

不出意外的話，這種東西半球的極晝極夜現象一直會持續到戰爭之後。

莫亞大陸，作為藍域母星的最後一面盾牌，之前遍佈整片大陸的工廠、設備悉數被撤下，取而代之的，便是無數的炮筒、監測站。這些早在兩個世紀之前就深埋於地底的設備，沒想到還能有再度重見天日的那一天。地面震動傳來，堅實的地表在機械裝置的乘載下相繼打開，雖然經過了兩個世紀的陳放，但這種特殊鋼材製成的設備依舊嶄新如初。

所有炮筒都在自旋校準，這忙壞了地表的工程師，雖然早在地底的時候已經完成一遍校核，但這種東西真正暴露到地表之後，尤其要遠距離瞄準到星系之外實現打擊目標的時候，依然存在各種各樣的問題。

氣候，彷彿也嗅到了將要來臨的危險，往日暴躁無常的暴風雪，在大兵壓境面前越發沒了力氣，稀稀落落的雪花，時飄時停，天空依舊陰霾昏沉。地表之上，已經鮮有人跡，除了在為作戰而忙碌奔走的戰士、工程師之外，整片聚居區的地表、街道很難再見到腳印，就連穿梭在各聚居單元之間的飛艇航線，也同樣稀稀落落，不見幾隻飛艇了。

聚居區的內部，倒是在人滿為患的狀態下，顯得熱鬧非凡。表白的、狂歡的、搶購的、酗酒的、遊戲的，人人都迷醉在這燈紅酒綠的虛幻之中，試圖擺脫這末日來臨前的壓抑。

只有星球之外一片安靜，除母星外，最後完成佈防的第三防區也布署完畢，整個星系所有天體都進入各自軌道，戰艦、飛艇列陣整齊，所有人，面向系外，守護者背後，那團燃燒了40多億年的火焰。

「發現卡蒙艦隊，2分鐘后，將到達系外。」

聲音來自星系最前端的監測站，此監測站，是位於藍域恆星、母星連接線的延長線的那個，這意味着，來勢洶洶的卡蒙人進攻目的非常明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