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不能留
「我當然知道是燙的，我是問你怎麼燙的。」對於她躲避話題的把戲，顧西墨一眼就將其拆穿。
她鼻子一酸，心中像堵了一塊大石頭膈得慌。
「拿水杯的時候沒注意，摔在地上就燙到了。」
顧西墨還有些懷疑：「是嗎？」
她不耐煩的反駁：「不然呢？再說了燙到了就燙到了，和你有什麼關係，你應該很樂意見到我受傷吧？」
原以為她的挑釁會讓顧西墨勃然大怒，卻沒想到他只是輕輕一笑，彷彿是與他討論著無關緊要的小事。
過了一會兒，見她平復了心情，顧西墨才淡淡的說：「我以為看你受傷我會痛苦，可是不是。」
原以為已經恨透了，再不會愛上她，可是看到她難過，他竟然會心痛。看到她被人侮辱，他竟恨不得將那些人撕成碎片。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情，夏琳琅臨死前在他耳邊說的那些話歷歷在目，她不是個值得他去愛的人，可是覆水難收，他已經收不回自己的心了。
從她為了自己的病趕赴美國起，他就已經無法將這個女人從他的心裡剔除。
她已經成為了他生命中無法分割的一部分，恨她也愛她，就是這樣糾結的情感中，他輾轉反側。
吳恙將頭埋在被子里默不出聲，她不知道要怎樣回應顧西墨的話語，所以只能緘默無聲。
門被打開，醫生拿著檢驗單走了進來，吳恙看著他的臉，心中忽然蒙上一層不好的預感。
「吳小姐，我有一個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你。」
顧西墨站了起來，他伸出手攔住醫生朝他使了使眼色，吳恙已經捕捉到他的異樣，猛的拔掉了自己的氧氣管：「你別動！讓他說！」
他對吳恙的怒斥視而不見，只拖拽著醫生就要往外走，吳恙憤怒到極致，她強烈的預感到有什麼她無法接受的事情，於是更加強硬的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顧西墨！你沒有權利阻止我知道真相！」
她撕心裂肺的吼著，一著急便猛烈的咳嗽起來，臉被漲得通紅，額頭上也冒出豆大的汗珠。
如此憤怒到極致，她已經不管不顧了，顧西墨終於停住了動作。
已經被推搡到門外的醫生衝到她的床榻邊，將氧氣管重新插進她的鼻子里，邊按住她的雙手說道：「你情緒要是一直這麼激動，我就只能給你注射鎮定劑了。」
吳恙大口大口的喘息著，終於慢慢的平靜下來，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想流淚，好像眼淚能夠緩解她心中的疼痛一般，那些瘋狂而下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就是怕你像現在一樣，才不敢告訴你。」
顧西墨走上前拿出紙巾在她額頭擦了擦，她憤怒的別過臉：「不用你管！」
今天的他像是換了一個人，不管吳恙怎麼發火，他都是一副溫文爾雅毫無脾氣的樣子。
許久之後，她終於徹底冷靜下來。
「醫生你說吧，我是當事人有權利知道真相。」
站在她面前的醫生緩了緩才說道：「你懷孕了。」
懷孕？她居然懷孕了？
可是不是說她永遠都無法在懷上孩子嗎，而且為什麼他會說是一個壞消息！
醫生的面容格外的凝重：「你的子宮受損嚴重，無法再孕育胎兒。」
「從你目前引發的疼痛便可以清楚的了解到，它已經不堪重負。所以我們的建議是將胎兒引產，並且給你做絕育手術。」
吳恙痴痴傻傻的看著他，眼裡的流水已經流幹了，酸痛的眼睛嵌在眼眶裡，乾澀得讓人無法承受。
「如果我一定要將他生下來呢？」
「那是不可能的，到後期隨著胎兒的成長，你的子宮會越來越無法承受，最後會導致破裂出血，不止是孩子，連你也會有生命危險。」
她閉上了眼睛：「我知道了，等我考慮一段時間，再來醫院做手術。」
「你必須要儘快，越拖下去，只會對你的生命遭成威脅。」
門被關上了，她也像是被困在了一個小小的盒子里，見不到陽光，也無法呼吸。
難道她這輩子真的和孩子無緣嗎？吳恙緊緊的咬著嘴唇，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自己的皮肉之中。
顧西墨將她的手拿了下來：「沒有孩子，你的人生也還是一樣的完整。」
她將手抽了回來：「我知道，你先不要告訴寧衍這件事。」
「為什麼？」顧西墨忽然明白她的意圖：「你還是想冒險？」
吳恙將身子轉了過來：「我的人生已經如同一灘爛泥，再壞又能怎樣？我要這個孩子，他是我的孩子。」
「你瘋了！」顧西墨詫異的看著她：「你知道後果嗎？你可能會死！」
她冷笑一聲：「這是我的事情，生死都是我自己的決定，你告訴他也不會影響我的決定，這個孩子我要定了。」
是，這個孩子她要定了！不管她是不是可能會因此失去自己的生命！
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去嘗試。或許，她的誠意真的能夠感動蒼天，賜予她一個孩子呢？
……
吳恙當天就辦理了出院回到家中，半夜她聽到響動，知道是寧衍回來了，卻也不睜開眼睛。
寧衍攝手攝腳的在她身邊躺了下來，她本能的向旁邊躲了躲，寧衍微微一愣，又伸出手來摟住她的腰。
腦海中他與秦小貝躺在一起的樣子又一次浮現在她的眼前，吳恙渾身上下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睜開眼睛拿開了寧衍的手。
「吵醒你了？」寧衍問道。
其實她根本就沒睡，吳恙只嗯了一聲，想要翻身卻發現腳背火辣辣的痛，她才想起自己的腳被燙傷了。
寧衍察覺到不對，坐了起來：「怎麼了？」
「沒什麼，睡吧。」吳恙還是翻過身子背對著他。
空氣里似乎有藥水的味道，寧衍嗅了嗅：「你去醫院了？」
害怕他追問更多的事情，她只點了點頭道：「開水燙到腳了，去醫院檢查上了些葯。」
寧衍下床將燈打開：「怎麼這麼不小心？我看看。」
刺眼的燈光一瞬間便點亮，吳恙趕緊用手遮住了眼睛，可寧衍還是看到了她發紅的眼眶。
「哭過了？」
她拿出毯子遮住眼睛：「太痛了，沒忍住。關燈吧，已經沒什麼事了，開著燈刺眼。」
寧衍微微蹙著眉頭，似乎察覺出什麼不對，卻還是走到牆邊熄滅了吊燈。
他再沒摟住她，她也沒轉過身來，兩人在同一屋檐下小心翼翼的生活著，像是隔著一層薄薄的白紙，一旦戳破就再也無法復原。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她想躲就能躲開的。
就好像她裝成那天沒有看到過那張照片的樣子，命運的巨手，還是將她狠狠的拉扯過來，一遍一遍的提醒她。
看啊，這就是骯髒醜陋的現實！
而她的情況變得越來越糟糕，經常會沒來由的頭暈，腳步虛浮，甚至在洗澡的時候，還曾昏倒在浴室里。
如果不是寧衍恰好在，她不知道後果會是什麼。
可是對孩子的極大渴求已經超過了一切，她什麼都不顧了，只想將肚子里的生命留住。
……
吳恙回到家，看到寧衍在沙發上坐著，電視里在放著他從來不看的喜劇，他眼睛直直的，明顯沒有看進去。
吳恙換好鞋子在他旁邊坐了下來：「我有話想和你說。」
寧衍立馬就回過頭：「好巧，我也有話想和你說。」
「我先說吧！」她立馬搶先出聲，上一次她已經因為時機而錯過了一個孩子，這一次她再也不想讓悲劇重演：「我懷孕了。」
沒有想象中的欣喜，他只是平淡的看著她：「是嗎？」
她的心沒來由的就痛得厲害：「你不開心嗎？我們終於能夠有自己的孩子了。」
他眼神清冷，終於是淡淡的開口：「恙恙，這個孩子，我們不能留下……」
不能留下，她悉心期盼著，他就只說一句這個孩子不能留下。
原來對於這個孩子的期盼，真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他嘗試著伸出手去觸碰她，她卻立馬彈開和他保持著距離：「別碰我！」
吳恙從來不知道她的淚腺可以如此的發達，她遠遠的避開他：「為什麼？為什麼不要他？我好不容易可以有自己的孩子，為什麼要放棄他？」
「你明知道生下這個孩子會有多麼的危險！」寧衍沉下臉來，眼睛深邃得如同一片汪洋：「我不介意沒有孩子，真的。」
騙人，他在騙人！
她不斷的後退著，直到靠著牆壁才稍微覺得有些安心：「我要他，你不要他我要他！」
寧衍逼近她的跟前：「不是不要，是不能要！」
是顧西墨將真相告訴了他，一定是！吳恙將自己窩在牆角：「你不必勸我，我不會改變主意的。」
她的固執讓他犯了難，想到她的狀況，他強硬的說：「容不得你選擇，你要是不去，我就只能動手。」
「不！不可以！」她固執的蹲在牆角淚流滿面：「你要是逼我，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她的眉毛皺得那麼緊，眸子里悲傷又是那麼的深，咬破的嘴唇含著令人心碎的絕望。
她害怕的看著他，將他視作坐洪水猛獸一般，硬生生的要將她生命里最重要的東西奪走。
面對她他總是會心軟，所有的堅持都在瞬間分崩離析，可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兩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