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貓化

番外 貓化

春天過得很快,幾乎轉眼間枝頭的藤本月季就凋零了,初夏時節除了帶來聲聲蟬鳴外還有女孩子們飛揚的裙角以及無法輕易安眠的夜晚。

這種躁動並不僅限於精力充沛的幼貓,人也……安靜不下來,尤其當你是個大齡單身漢而隔壁搬來了位完全長在你審美點上的小姐。

森先生白天的時候在門上給太宰裝了個貓咪通道,非常鼓勵他去隔壁蹭吃蹭喝,然後再帶着各種小禮物滿懷歉意上門接傷員。

蘭波小姐家的曼赤肯實在太能打,太宰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每次都被揍得渾身是傷哭着被抱回家——如果沒有她充做賠禮的蟹肉罐頭,小黑貓早就罷工。

「太宰君,虧你還是緬因,連只曼赤肯都打不過,那麼長的腿派不上用場?」他一邊替貓咪包紮上藥一邊嫌棄,幫他整理好繃帶后還是把鄰居賠的罐頭打開放在貓咪面前:「吃吧,這是你憑本事挨揍賺來的罐頭。」

這年頭,醫生的行當也不大好乾,森先生計劃着是不是該做點副業——主職是正常醫生沒錯啦,最近這段時間醫鬧越來越多,多到都不想幹了。

但他更想追求隔壁的蘭波小姐,哪怕只是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更加可靠也不能輕易辭職。

除非下一份工作已經有了着落。

「唉……真傷腦筋。」

……

蘭波小姐批改完作業後起身伸了個懶腰,橘色小貓蜷縮在書桌一角默默陪伴,主人的動作讓他抬頭看了一眼,沒察覺到異常就又低頭回去舔了兩下油光發亮的毛髮。

「喵嗚~」

她將貓咪抱進懷裏,輕輕在他背上撫過:「工作結束了,我們去院子裏玩吧?」

大朵大朵的藤本月季已經凋零殆盡,貓草卻長得非常茂盛,中也很喜歡這片人造「森林」,每天都會認真巡視自己不大的領地趕走一切可能產生威脅的傢伙。他真的很能打,搬來沒多長時間方圓十公里內無論家養野生,所有貓都知道橫濱新添了位惹不起的大佬,連翻垃圾箱的可憐蟲都會注意專門繞過這片社區。

蘭波小姐走出落地窗將愛貓放在草地上,小橘貓立刻撒歡似的跳進花池鑽來鑽去,又圓又大的藍眼睛注視着一切會動的東西。夏季草叢中總會有些長著翅膀的「小客人」,中也和它們玩的很開心,很快就在鏟屎官腳邊堆起了小小的獵物山。

她挽起頭髮低頭看看,有蝴蝶,有蚱蜢還有沒來得及逃跑的甲蟲,圓溜溜的肚皮朝天划動四肢,怎麼也翻不過身。

這時隔開鄰居院子的花牆邊傳來細小嗚咽聲,繃帶越來越多的小黑貓怯生生邊嗅邊看,從藤本月季的花藤下鑽出來,歪歪扭扭走到年輕女士腳邊,「啪嘰」一下摔倒在她的絨毛拖鞋上。

啊!我被兩腳獸撞傷了,要負責任!

大大的鳶色眼睛裏是這麼說的,成功逗笑了蘭波小姐:「小無賴。」

都還只是兩個多月大小的貓貓,太宰的體型比中也大(高)了一圈,他更像是北方來的品種,腿長毛也長,亂糟糟像是被海水泡過的海藻一樣。

她轉過去欠身從不遠處的地毯上夠了把梳子,將這隻總是不請自來的撒嬌精抱在懷裏整理毛髮。

森先生把他養的很好,但是男人嘛,總會覺得很多細節沒有必要於是就疏漏過去,真讓人放心不下。

太宰被梳得呼嚕呼嚕直打小呼嚕,幾乎快要閉上眼睛美美睡上一覺。當然這也只是幾乎而已,因為很快中也就發現了這個厚臉皮的入侵者。

炸毛、哈氣、飛機耳,中也一錘就垂在太宰後腿上,黑貓立刻委委屈屈抱住蘭波小姐的手,邊肆無忌憚蹬腿去踹橘貓邊發出哭泣似的「喵嗷喵嗷」。

她急忙放下梳子把橘貓也抱起來,一邊一隻左右隔離,熟練地從口袋裏摸出一包貓條撕開:「一人一半,不要打了!」

說是這麼說,還是非常偏心的偷偷多餵了橘貓幾口——正是這關鍵的幾口,緬因貓太宰才勉強從曼赤肯中也爪下活了下來。

每次這傢伙一來就能混到平時不被允許多吃的零食,哼哼,也不算是全無用處。

黑貓假裝什麼也沒看到,嬌滴滴「喵嗷嗷」了一聲翻出肚皮四爪朝天。

森先生說過這隻貓咪消化不太好,吃飽后需要有人幫忙揉肚子。她伸手放在他毛茸茸的肚皮上一圈一圈輕輕慢慢的揉,眯起眼睛看着自家橘貓又一次鑽進花池尋找獵物「養家餬口」。

暖風一陣一陣的吹,手下是柔暖溫暖的貓肚肚,沒過多長時間她就靠着落地門抱着黑色貓咪昏昏欲睡。

上門接貓兒子「順便」增進鄰里感情的森先生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她像潘神夢中的林澤仙女一樣坐在草地上沉沉睡去,層層疊疊白紗被風拂過身側,蒙上朦朧又恍惚的柔光。

美好得似乎不應存在於塵世。

不忍心打破這幅名畫,他小心翼翼坐在距離她並不遙遠的地方……就,就守在旁邊吧,萬一有別人看到她這個樣子怎麼辦?這個世界上變態那麼多,簡直防不勝防,不提高警惕可不行。

他就這樣努力說服了自己,呆愣坐在鄰居小姐家的花園草地上忘記了時間流逝。

如果,他是說如果有那麼一天,能坐在距離她更靠近的地方就好了。落地門又冷又硬,靠在上面一定不舒服,他願意貢獻出身體隨便她靠在哪裏,他絕對能保持一個姿勢數小時不動讓她睡得舒服……

我還是正直的顏色!真的!

陽光偏移過一個角度后蘭波小姐從小憩中醒來,鄰居先生正目光柔和坐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含笑看着她:「抱歉,太宰君這孩子給您添麻煩了。」

他伸出手,還沒碰到貓毛黑貓就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一樣精準躲避。不知何時也擠進她懷裏縮成團睡熟的橘貓伸了個懶腰,一jio把黑貓蹬出去,回頭在主人手上舔了兩下——這是老子的鏟屎官,你們統統都先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男人無奈的笑起來:「真是的,就那麼討厭大叔?」

他的自我解嘲逗笑了年輕女士,亮棕色眼睛裏閃爍著頑皮笑意,他向她遞了支白色山茶:「您呢?也會討厭我這樣的弱氣大叔嗎?」

話語柔軟懇切,但他的眼睛卻並不這麼溫軟——而是一反常態露出勢在必得的、不容拒絕與反駁的強勢。

無論您怎樣想,我已經作出決定,誰也不能反對。一切阻礙都將被我剷除,就是這樣。

年輕姣美的小姐愣在原地,她眨眨眼睛明白了這位男士的意思,唇角緩緩扯出一抹玩味的笑意:「原來是這樣,怪不得。」

怪不得這位先生永遠也管不住自己的貓,就像管不住自己的心一樣總是隨着風和光飄進自己的院子。

她撐著一隻手向他的方向傾斜,森先生覺得這實在是太難了——想要在她的目光中保持冷靜與理智實在是太難了。她就像是看着生死相依的戀人一樣看過來,再堅定的人也會動搖,無論她張嘴要求什麼,都必須實現,無論她多麼任性,都必須原諒,那簡直就像是摧毀理智的精神攻擊一樣可怕,只是這樣被看着他就已經潰不成軍俯首稱臣。

「蘭波小姐~」

老男人哼哼唧唧起來殺傷力呈幾何級暴漲,狡黠的巫女收回誘惑魔咒接過他獻上的白山茶,坐回原來位置用花朵逗弄膝頭貓咪。無論是黑色還是橘色,兩隻小貓都張開爪爪努力撲向新玩具想把它抓在爪下踩踩試試感覺。

沒有得到應允,卻也沒有被拒絕,像被貓咪用爪子抓弄心口,不上不下吊在半空中不知該如何是好——假使您肯憐憫我。

但是年輕女士不願意這麼快就允許這個男人像他的貓一樣隨意進出自家花園,十分鐘后他抱着貓和罐頭走出她的柵欄,看到其他鄰居就微笑着點點頭打招呼:「抱歉,讓您見笑了。」

無論是做裁縫的鄰居還是做金融的鄰居還是同樣從國外搬來的鄰居,此刻看他的眼神都不怎麼善良——這討厭的傢伙藉著鄰里和貓的便利將那位小姐劃在勢力範圍內不許別人多看一眼,着實可惡!

日子就在信箱裏每天一支的白山茶中緩緩度過,社區里其他住戶都以為蘭波小姐在和隔壁的森先生談戀愛,那位先生像勤懇又負責的牧羊犬一樣盡心儘力驅趕任何企圖靠近她的「野狼」,如果不是墜入愛河的戀人根本不必如此。

直到那麼一天,一個抱着大捧火紅玫瑰的男人站在蘭波小姐家的門外深情呼喚。鄰居們好奇不已,紛紛抱好手裏的瓜,在自家院子找了個好角度等待好戲上演。

「阿蒂拉!阿蒂拉!!請你原諒我吧阿蒂拉!」像是詠唱詩歌一樣,男人在門外反覆懺悔,祈求曾經的戀人回心轉意。

蘭波小姐開了落地門站在柵欄后看着他,漂亮的眸子眯成細長一條。她懷裏抱着小橘貓,對外面的敗犬棄如敝履。

這樣的動靜自然驚動了時刻關注鄰居動向的森先生,他開門走到月季花牆一側問她:「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他的花園地方很大,埋個人綽綽有餘。

「森先生?」她喊了一聲:「請您靠近一些。」

他立刻出現在花牆另一頭看過來。年輕的女士走過去笑着伸手拽住男士的領帶把他從花牆那頭拽過來,當着所有人的面若無其事親吻,然後推開傻掉的森先生對外面那個人道:「看到了嗎,這是我的新情人。」

森先生:「……」

鄰居們:「……」

敗犬:「……」

只有小黑貓滿意的悠長「喵~」了一聲,無限量罐頭,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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