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方其坐在沙發上,黑著臉,看著牆壁,始終不發一言。
林歡緊張地挪了挪腳,心虛地看了一眼華凌。
華凌老老實實地站在門邊,大氣都不敢出。
喬有南站在二人身前,微躬著身子,眼神遊移,看著方其,靜靜等待著審判。
辦公室里氣壓低的能夠悶死人。
「所以華山將控股公司下沉到大華運輸,我們為了大華建設增資所投進去的錢全都打了水漂?」方其冷笑著反問。
喬有南站著,沒說一句話。
「看來所有的努力和心血都白費了!」
林歡和華凌接觸到方其如刀般的眼神,都情不自禁低了頭,噤若寒蟬。
喬有南深吸了一口氣,嘶啞著聲音說道:「這次失敗,我會負責!」
「負責?你準備怎麼負責?是補上頂峰投資幾十億的虧空還是去殺了華妍?有南,不是我看不起你,要說負責,你還不夠資格!」
方其的話就像霜刀一刀一刀割在喬有南的臉上。
喬有南鐵青著臉,一句不敢辯駁。
方其站起身,走到喬有南身前,迫近他的臉,滿含殺氣地看著他。
「有南,我上次就說過,我對你的耐心是有限的!」
這是第一次,當著外人的面,方其對喬有南不留情面。
喬有南看著方其凌厲的眼神,心弦抖顫,第一次有了芒刺在背的恐懼感。
「從今天起,你離開頂峰投資,華仁集團的項目不需要你再插手。」
「我是頂峰的老闆!」喬有南又驚又怒,爆喝道。
方其站在書桌旁,側著身子,狠厲的看了喬有南一眼,冷冷的笑了。
「我能捧你上位,就能拉你下馬!你不要忘了,頂峰,誰說了算!」
「方小姐!這次失敗也不是南哥願意看到的!華山一手創立華仁集團,在集團深耕幾十年,最後關頭靠著以前的威信和人脈扭轉了敗局,的確是我們不能預料,這也是我們無法企及的優勢。你不能——」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該怪喬有南,而應該怪我自己無能了?」方其冷冷地打斷了華凌的話,如鷹隼一般,狠厲地盯著華凌。
華凌見方其面如寒霜,倒也是有點不寒而慄。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華凌結結巴巴地辯解道。
林歡見勢不妙,連忙一拉華凌,笑著調和氣氛道:「方小姐,華凌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生氣。我剛才看手機上媒體都有些很大的反應,我和華凌先出去盯著風向,有什麼事,方小姐叫我們就行了。」
林歡說完,不管華凌願不願意,硬把他拉出了辦公室。
房間里只剩下方其和喬有南,二人互相避過了對方的眼神。
辦公室里靜的可怕。
半晌,喬有南才放下了身段,軟了態度,低聲說道:「這次是我大意了。」
「生意場上沒有意外!只有輸贏。」方其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艷陽,冷冷地說道。
「這場戰爭還沒有結束,請你相信我——」
「有南,我已經給了你三次機會!我憑什麼再相信你?」
「雖然我們沒有拿到華仁集團的控股權,可是我們現在仍然是大華建設的股東,大華建設還是華仁集團最重要的子公司之一,我們以大華建設為大本營,一定可以反敗為勝。」
方其冷笑道:「現在是動動嘴皮子就能改變結果的嗎?」
喬有南踏前一步,臉上儘是破釜沉舟的決絕。
「其兒,我們風雨同舟這麼多年,你了解我,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既然我說的出,就做得到!我一定會將華仁集團交到你的手裡!如果這次我還是輸了,頂峰投資所有的損失我一力承擔!」
「有南,不是我不信你,是你拿什麼讓我相信你?」
「華山油盡燈枯了!所以,今天華仁集團的局面不會再重演!」
方其眉眼一挑,似笑非笑的看著喬有南,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我和華山當面對談的時候,發現他的右手不聽使喚,一直在抖,額頭上也不停地在冒汗。沒和我說幾句就轉身走了。看來十姐說的都是真的,華山已是腦癌晚期,回天乏術了。」
這個意外之喜的確認讓方其喜上眉梢。
「而且,有我在前,你進可攻退可守。如果我輸了,你還可以繼續狙擊華家。可是這次如果你直接出面,那麼就是最後的決戰。一旦敗,就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了。哪怕把我當成墊腳石,也是你最好的選擇。」
喬有南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又將自己的姿態放的這麼低,方其沒有理由拒絕。
「好,那我就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謝謝方小姐!」
「希望你這次不要再讓我失望!」
「你放心!」
「如果你不能解決江泳思,我很難對你放心!」
方其的話一刀戳中了喬有南的心窩。
「江泳思就像定時炸彈,她夠聰明,也夠了解你!所以只要有她在,我們處處被動!有南,我看你還是先找機會和她聊聊吧。可別再捨不得了!」
方其朱唇微啟,溫柔地笑著,喬有南的臉色卻瞬間慘白。
他想開口求什麼,見方其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表情,也就知道多說無益。
「有南,我早就說過,感情和金錢,有的時候你只能選一樣!我不希望江泳思永遠都不聽話,處處和我作對!如果你不能讓她安分,那就只能別人出手了。到時候是什麼情況,我也不能保證!」方其似笑非笑地看著喬有南,溫溫柔柔地勸道,「怎麼做,你自己選!」
喬有南看著方其,眼神漸漸暗淡。
和江泳思的牽扯,一直都是他不願意去面對的問題。
可是就如方其所說,感情和金錢,只能二選一。
喬有南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不發一言地出了辦公室。
這是上次二人不歡而散后,第一次再見。
江泳思來到藝術文化中心的時候,看到喬有南背著手,站在一副畫前靜靜的欣賞著。
「這幅畫叫《徒勞的求愛》,是英國勞倫斯·阿爾瑪-塔德瑪的晚年作品,說的就是男女二人各有所思,貌不合神也離。」江泳思站在喬有南身後,無奈的笑道,「倒是挺貼切的。」
喬有南迴轉頭,看著江泳思,眼中涌過一縷溫情,卻隨即消散了。
「你想說什麼?」
「有南,收手吧。現在收手還來得及,我們一起回上海。」
江泳思走近一步,想要拉住喬有南的手。
可是喬有南卻輕輕閃開了。
「一個敗將,不配凱旋。」
江泳思的臉上滿是失望和憂愁,不禁哽咽道:「我從沒奢望過要你凱旋,我只希望你和我回家。」
喬有南冷漠地看著江泳思,不解道:「泳思,我以前覺得你很了解我,現在發現是我想錯了。」
喬有南不想和江泳思爭辯,轉身朝電梯走去。
「有南,你為什麼就是不能收手?」江泳思追著喬有南而去。
喬有南突然暴怒,猛地轉身大喝道「那你為什麼不能收手?江泳思,你為什麼非要去幫華山,和我對著干!」
江泳思愣在原地,激動道「我只是不想你越陷越深。」
「所以你就要聯合外人親手毀了我嗎?」
「要毀了你的人是方其!她用名利誘惑你,用金錢控制你!你就像一輛失控的馬車,在她的鞭策下越跑越遠,越跑越瘋!為了金錢和權力不擇手段。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你說你痛恨那些勢利的親戚,痛恨那些讓你爸爸染上賭癮,最終讓你們家破人亡的人,可是你和方其火燒半山,擠兌華仁銀行,和那些人又有什麼區別?」
「那你幫的那群人呢?華家的人,李家的人,哪一個手上是乾淨的?如果不是當初的心狠手辣怎麼會有今天的華仁帝國!我和他們唯一的不同,是他們贏了,我輸了!僅此而已!」
「你太偏激了!不是人人生而有罪,華妍她有什麼罪?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麼罪?」
「華妍無罪,那是她命好,含著金鑰匙出身,不需要苦苦奮鬥,不擇手段!如果她和你我一樣的出身,難道會比你我更單純?」
江泳思不可思議地看著喬有南,說道:「有南,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為了功成名就不擇手段!你現在口口聲聲就是金錢和權利,你有看過你自己的樣子嗎?你知道你現在的面目有多猙獰,有多可怕!除了錢,你還有什麼可相信的?」
「夠了!我今天來不是和你論對錯講天理的!既然你要讓我和你回上海,那麼我問你一句,泳思,你是不是一定要站在華妍這邊?」
「有南——」
喬有南鐵青著臉,狠狠地盯著江泳思,咬著牙問道:「是還是不是?」
「有南,我幫的不是他們!是你啊!」江泳思情急之下,眼淚洶湧而出。
「你幫我,所以要毀了我?」喬有南看著江泳思,匪夷所思地大笑起來。
「我從來沒有要毀了你,想毀了你的人是方其,是你自己的野心!有南,你想一想,如果你今天輸了,華家會放過你嗎?如果你贏了,方其又會放過你嗎?你有沒有想過,不論你是輸還是贏,你都沒有退路啊!」
江泳思苦口婆心,一片真心,奈何喬有南早已是鬼迷心竅,油鹽不進。
「江泳思,我當初選擇你,不是讓你來指責我,來背叛我的!我要的是我能信任,能掌控,能和我有默契的人!」
江泳思的心如墮冰窖,難過道:「你說的這種人是傀儡。」
喬有南大喝道:「如果不想做棋子,就得做一個下棋的人!」
江泳思語帶哽咽,不願相信地問道:「所以我是你的那枚棋子?」
「以前或許是,現在?哼,你覺得你配嗎?」
第一次,喬有南冷漠的像個怪物。
「你好自為之吧,我保得住你一次,保不住你第二次,如果有什麼意外,你只能自求多福了!我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喬有南冷冷地撂下一句話,轉身走了。
江泳思看著喬有南的背影,失望至極,也心寒至極。
她想過和喬有南決裂100次的場景,卻從未想過喬有南會威脅她。
如果這個時候權力遞給他一把刀,要喬有南刺進江泳思的身體,他也會願意的!
原本,江泳思以為喬有南只是錢迷心竅,現在看來,他是中了權力和金錢的毒,早就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