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江泳思坐在華山別墅的客廳，看到華和從樓上走來，連忙站起來禮貌招呼。

「華總，這麼晚找我來有什麼事？」

「江小姐，這兩天辛苦了。坐。」華和吩咐傭人上了茶，招呼江泳思道，「江小姐的提議我已經和山哥說了。事實上華仁集團的對外投資早就非常謹慎了，只是業務龐大，一時之間要籌措那麼多現金的確有點困難，再加上肇英地產的事情，輿_論和市場都對我們觀感很差。」

江泳思喝了一口茶，憂心道：「所以頂峰一定會在這兩天動手，到時候老爺子準備怎麼應對呢？」

華和捧著茶盅，低著頭沉默著。

江泳思見他神情萎靡，臉色凄楚，心中也就明白了。

「看來，妍兒和何清華的婚事是更改不了了。」江泳思放下茶杯，心中難過，凄然地說道，「我去看看妍兒吧。」

「江小姐，要不最近你就搬到一葉扁舟來住吧。一來陪陪妍兒，二來我想你可能也不太想見其他人。」

華和話裡有話，江泳思自然知道他指的「其他人」是誰。

江泳思心中一痛，感激道：「謝謝華總。」

「對了，妍兒已經不住在海上方舟了，我把她挪回了她原來的卧室。這樣你的客房和她也近點。」

「好，我去看看她。」

「今晚是錢家小兒子的生日宴，Edward和薇薇都已經去了，我等會也得去露個面。山哥和妍兒，就請江小姐先照看著。」

「華總客氣了，我還沒感謝你收留我呢。」

江泳思說著朝華妍的卧室走去。

值班護士見江泳思，連忙起身開了房門，輕聲道：「妍小姐在睡覺。」

江泳思點了點頭，笑著說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我看著她。」

「這——」

「沒事，你放心吧。」

江泳思打發了護士，走到華妍床頭，看她甜甜地睡著，不禁愛憐地摸了摸她散落的頭髮，幫她掖了掖被角。

這時，聽得門外傳來踢踢踏踏的聲音。

江泳思疑惑，側頭細聽，卻又沒了聲音，過了一會，又響起踢踢踏踏的聲音。

華妍在睡夢中皺了皺眉，似乎也被這聲音干擾。

江泳思連忙起了身，想去一看究竟。

江泳思開了門，卻見華山穿著拖鞋踢踏踢踏地走走廊里漫無目的地走著。

這時，已經臨近午夜，華家的傭人早就歇息了，護士被江泳思打發了，華和還有薇薇都去了錢家，偌大的別墅里，似乎只剩下了江泳思三人。

可是華山卻像沒有看見江泳思似的，雙眼失神地繼續往前走著，直接走過了江泳思身邊。

江泳思一愣，連忙扶住華山的手臂，問道：「老爺子，你是要去看妍兒嗎？」

這時，華山彷彿才反應過來，他轉頭失神地看著江泳思，突然抓住她的手，有點羞愧又有點難過的說道：「媽，我憋不住了——」

「什——」

還沒等江泳思反應過來，就看到華山小_便失_禁，順著大腿流了下來，褲子內側被濡_濕了，地上濕了一片。

江泳思看看華山，又看看地上，震驚的話都說不出來。

「爺爺！」

江泳思聽到喊聲回頭，才看到華妍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身後。

華妍看著這令人難堪的一幕，淚水噴薄而出，她緊緊地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痛哭出聲。

江泳思連忙扶著華山回了房，並示意華妍趕緊一起來。

二人伺候華山上了床，沒過多久，華山就睡著了。

華妍坐在床邊，就如木頭雕像一樣，失神地看著華山。

「妍兒！」江泳思看華妍如此憔悴，不禁握著她的手，哽咽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華妍愣愣地看著華山，不停地重複著這一句話，眼淚卻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江泳思紅了眼眶，拿起紙巾替華妍拭著淚，卻怎麼也擦不幹_她的淚水。

不知何時，華和悄悄地走了進來。

華和接過江泳思手上的紙巾，蹲下_身，替華妍輕輕地拭去眼淚。

華妍就這樣看著華和，幽怨，憤怒，難過，絕望。

「為什麼不告訴我？」

華和難過道：「山哥不讓我告訴你。」

「爺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華和哽咽道：「醫生說山哥得的是阿爾茨海默病，也就是老年痴獃。他會漸漸地記不起自己叫什麼，也會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甚至，大小_便失_禁。」

華妍痛苦地低下了頭，眼角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山哥不想讓別人看到他這個樣子，更不想你為他擔心。」

華妍握著華山的手，淚汩汩而下。

老年人本來就容易驚醒，三人在房裡動靜大了，吵醒了華山。

看到華山睜開眼睛，華妍連忙扭轉頭擦乾了眼淚。

華山迷惑的看看華妍，江泳思，又看看華和。

華山奇怪道：「幾點了？你們不去睡，在我房間呆著幹什麼？」

華妍連忙扭轉頭，假裝開心得笑道：「爺爺，你睡得好嗎？」

華山埋怨道：「你們在我床邊嘰嘰咕咕的，我能睡的好嗎？」

「我就要在爺爺身邊嘰嘰咕咕的，今晚我在這陪爺爺，」華妍沖江泳思和華和使了個眼色，說道，「你們先出去吧。」

華和臉色凝重，看了一眼江泳思，只見江泳思沖他點了點頭。

二人走出華山的卧室，一時之間，尷尬地不知道說什麼。

「江小姐，山哥的事，還請保密。」

「當然，華總，你放心。」江泳思連忙答應。

「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有硬仗要打。」華和心事滿腹，長嘆了口氣，無奈地笑了笑。

江泳思勉強堆起笑容，心道今夜誰又能安眠呢？

天剛蒙蒙亮，江泳思就氣悶地躺不住了。

江泳思下了樓，見華山已經坐在客廳看著報紙，而傭人已經準備好了早飯。

江泳思一愣，打招呼道：「華老爺子，這麼早？」

華山抬頭，取下老花鏡，沖著江泳思笑道：「我年紀大了，沒什麼覺，不像你們年輕人，貪睡。妍兒還在我房裡誰著呢。不過，江小姐，倒是起得早。」

「妍兒，沒事吧。」江泳思試探著問道，眼睛卻上上下下打量著華山。

華山呵呵笑道，彷彿已經完全忘了昨晚的事情。

「妍兒，小孩子，睡的沉著呢。你們都別吵她。」

兩人正說著，華和端著白粥進來了，看到江泳思倒也是小小詫異。

「江小姐起的好早。」

「睡不著。」江泳思抿嘴無奈的笑道。

「那正好，嘗嘗我給山哥熬得白粥、」華和笑著將白粥端上了桌。

華山湊近，聞了聞白粥，享受道：「真香！江小姐，那你可有口福了，華和的手藝，一絕！」

「是嗎？謝謝華總。」

江泳思見兩人似乎都沒被情勢所影響，依舊興緻勃勃，不禁也提起了精神。

看著華和給兩人盛粥，華山問道：「最近華仁銀行怎麼樣？」

「昨天取存款的人多了兩倍。現在媒體和坊間都大肆傳言，華仁銀行要破產了。雖然沒有擠兌，可是每天來取錢的人只多不少，再這樣下去，我們的現金馬上告罄了。」江泳思憂心道。

「何家來的那筆錢呢？」

華和介面道：「已經快用完了。」

「集團其他子公司的錢呢？」

華和盛了一碗粥放到了華山面前，說道：「除去正常現金流轉，基本上都已經挪到華仁銀行的賬上了。可是治標不治本，而且一旦其他銀行知道我們挪用其他子公司的錢支_持華仁銀行，現在正在審批的貸款肯定會被凍結，首當其衝的就是大華建設，大華建設一旦停工，就會影響到大華水泥，還有華培投資。」

「何家是否能替華仁集團做擔保，借一筆錢出來？」江泳思小心翼翼地問道。

「只要華家和何家一日沒有結親，何家就不會把我們當自己人。能給我們一筆拆借已經是極賣我的面子了。」華山沉聲說道。

華和盛了一碗粥放到了江泳思面前，也替自己盛了一碗，坐了下來。

華山見三人都心事重重，調_戲著白粥，卻毫無胃口，不禁努力提起精神，贊道：「誒，華和的手藝越來越好。這山珍海味做得好，容易，這白粥熬的好，才見功底。江小姐，試試！」

江泳思見華山殷勤，也忙喝了一口，果真味道極佳。

「真不錯，華總真是深藏不露啊。」

華和謙虛的笑了，說道：「都是山哥亂誇。」

三人就這樣心事重重地說說笑笑著，挨過了這頓早餐。

華山自從病了以後，作息就變得很奇怪，時不時地就瞌睡了。

為了避免李若薇和外界的人探聽，華和只能時時刻刻陪著華山待在書房裡，輕易不出去。

江泳思自然地接手了華仁銀行的業務，和華和用電話保持著聯繫。

華山看了半天報紙，似乎是累了，喝了口茶，想起了什麼。

「妍兒呢？」

「她和江泳思出去了。」

華山疑惑地看著華和，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

「是誰的主意？」

「江小姐的主意。」華和回答道。

華山又點了點頭，說道：「妍兒是該去看看華家的產業了。」

華妍隨著江泳思沿著排隊的人群，慢慢地朝華仁銀行走去。

只見銀行門口排隊的隊伍已經到了兩個路口以外。

一眾的警_察持槍警戒著，維持著治安和秩序。

「聽說華仁銀行要倒閉了，我們要是再不把錢拿出來，那就打水漂了。」

大家排著隊，看著長龍，心煩氣躁，聚在一起就開始嚼舌根。

一個穿著T恤涼拖的女孩一邊嚼口香糖，一邊說道：「你們知道那個肈英地產，就是半山著火的那家，聽說他們華仁銀行就是股東，給了肈英地產很多錢，現在肈英地產的股價都跌到負數了，華仁肯定要沒錢了。」

另一個穿著黑色緊身衣的男子瞟了一眼女孩，不屑道：「不懂就不要胡說，股價怎麼還能是負數！」

口香糖女孩嘴硬道：「反正就是虧了很多錢！反正我啊，不拿到錢我就不回家，你看，我就在這打地鋪。」

後面一個謝了頂的大肚腩大叔看了看四周的警_察，輕聲道：「這些警_察都是華家的走_狗！」

華妍聽著這一路議論，都快氣炸了，正要發作，卻被江泳思拉住了。

江泳思沖她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

這時，華妍被一個人從後面撞了一下。

只見一個懷孕的婦女牽著一個4歲的小男孩，匆匆朝隊伍的最前方跑去。

婦女一邊跑，一邊大喊大嚷：「我要取錢，把我的錢還給我！」

婦女跑進人群，瞬間鼓噪開來。

「排隊啊！我們都是來取錢的。」

婦女哭道：「我丈夫進醫院了，我要先取錢，我拿錢救命啊！」

黑色緊身衣男子大喊道：「誰不是等錢救命啊！不排隊別想取錢。」

婦女撒起潑來：「都說華仁銀行沒錢了，我不能等！讓我先取！」

瞬間一群人亂了起來，警_察吹著哨子想要維持秩序，卻被人群衝散在了外面。

華妍被夾在當中，推搡來推搡去，一時失去了重心，大叫了起來。

江泳思連忙拉著華妍的手，想往外跑，可是被人群裹挾著，怎麼也走不出來。

警_察吹著哨子，揮舞著棒_子開始打人。

混亂中，江泳思拉著華妍終於跑了出來。

路旁的司機見狀也連忙跑進巷子，護著華妍和江泳思上了車。

一上了車，江泳思連忙哄道：「好了好了，沒事了。」

華妍嚇得臉色慘白，整個人都在不停地發抖。

「開車，快！」江泳思摟著華妍，吩咐司機道。

「不，去華仁集團總部。」華妍突然說道。

「妍兒？」

江泳思看華妍漸漸平靜，臉上露出一種決然。

「現在就去！」

「妍兒。」

「今天早上你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華妍看著江泳思的眼睛，認真地說道，「爺爺說得對，我是華家唯一的繼承人，我該長大了。」

華妍看著前面，吩咐道：「去華仁總部！」

司機在反光鏡中看到江泳思沖他點了點頭，連忙答應道：「是，小姐。」

華妍的出現在華仁集團內部掀起了巨浪。

一路上，華仁集團的工作人員驚詫不已，紛紛向華妍行禮。

江泳思和華妍走到電梯門口，三個職員背對著華妍也在等電梯。

電梯門開，職員率先進了電梯，等他們回過身來，才發現門口站著的華妍。

三人_大驚，立刻跑出了電梯，站在門邊，不停地鞠躬行禮。

「大小姐，對不起。」

華妍微微一點頭，昂首挺胸地和江泳思進了電梯。

看著電梯一層一層地上升，看著華妍一臉冷傲的站著，江泳思心中不知道是喜還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