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章

喬有南拿著手機有點心不在焉。

方其倒了一杯紅酒，遞到了喬有南手中。

「泳思還在醫院？」

喬有南聽著問話才回過神來，他笑著接過酒杯，說道：「嗯，今晚應該不回來了。不過這麼晚了，我總是擔心她的。」

方其微微笑了笑，轉了轉紅酒杯，抿了一口，笑道：「華妍自殺，這件事華家再怎麼遮掩，明天肯定會上報紙頭版。雖說華仁醫院是華家名下產業，保不齊總有人願意為了錢鋌而走險透露消息給傳媒。」

「華妍還不是華家的掌舵人，華仁集團業務穩健，最多也就是成為街頭巷尾的談資，對華家不會產生什麼實際影響。」

「對外不會，對內會。華山對外部的注意力可能會收回70%，這就是華家保護罩出現真空的時候，也是我們攻擊最好的時候。」

喬有南晃動著手中的酒杯，看著猩紅的酒，覺得如鮮血般刺眼，但又讓人興奮。

「華山照顧華妍，肯定會分心乏術，這個消息傳到香港，何家也會懷疑華家的誠意，如果這時候華人銀行出事，牽一髮動全身，華仁集團還真有可能千里之堤毀於蟻穴。」

方其諱莫如深道：「不，我不會讓華仁集團倒下。」

喬有南不解地看著方其，突然靈光一閃，驚訝道：「難道你想做華仁集團的主人？」

方其微微一笑，深深地看著喬有南，反問道：「為什麼不是方喬集團的主人？」

喬有南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酒勁，臉上居然起了紅暈。

「方喬集團？」

喬有南幾乎是下意識地重複了方其的話。

「對，方喬集團，我和你的帝國！在華格的慶功會上，我和你說過，買下頂峰，收購永利，我會將頂峰投資作為獎賞送給你。我已經兌現了我的諾言，將頂峰投資完完整整的歸入到了你的名下。在天空之城的時候，我也和你說過，我要和你攜手走進真正的金錢帝國，現在這個帝國就在眼前，只要我們再邁出一步，就能實現我們的天地！有南，這麼多年我對你從來沒有食言過，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

喬有南握緊了手中的酒杯，好半天才慢慢平復了心情。

「華仁集團富可敵國。」

方其搖了搖頭，說道：「不，資本世界，擁有了財富，就擁有了通向權力之門的鑰匙。金錢和權力比起來，一文不值。」

喬有南有點心驚，他怔怔的看著方其，第一次覺得她的野心超過他的想象。

方其見喬有南眼中興奮卻又害怕的眼神一閃而過，自然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

「我知道你一直不贊同我收購肇英地產。要不是我把頂峰投資送給了你，你也不會堅持到現在。現在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麼要從肇英做突破口。如果你也想去看一看真正的金錢帝國，那就和我一起攜手走下去吧。」

方其說著，湊近喬有南身邊，輕輕說了幾句。

喬有南倏地臉色大變，手一松，差點連就酒杯都沒握住。

方其眼明心亮，立刻握住了喬有南不停顫抖的手，冷笑道：「怎麼，害怕了？有南，凡事有得就有失。怎麼做，你自己選！」

喬有南看著方其若有似無的笑，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他知道方其心中對他的感情，遠超師生之情，可是他也了解方其的為人，她從不是一個囿於感情的人。

若說一句政_治不正確的話，方其是一個比男人還要更理智的女人。

方其更像一個政_治家，而政_治家是超越性別沒有感情的。

可是剛剛方其附在他耳邊說的那番話卻讓喬有南第一次感受到了方其的可怕。

喬有南看著方其的眼睛，猶豫了良久，才點了點頭。

「我明白，我沒有那麼貪心，什麼都想要。該怎麼取捨，我心裡知道。」

方其微笑道：「你真的什麼都可以捨棄嗎？」

方其的話讓喬有南心中起了漣漪，何其巧的是，江泳思今天不也問了他這個問題嗎？

喬有南沉默了，就如面對江泳思的問題時一樣，他看著方其，長久的沉默。

可是每次的沉默都有著不同的解讀，這一次，顯然是正向的回答。

所以，方其看著喬有南笑了。

「有南，有的時候你真的有點不要臉，不回答就不算親口承認是嗎？」方其雖然說這埋汰喬有南的話，眼神中卻是欣賞和贊同，「可是我就是欣賞你這一點。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喬有南冷冷一笑道：「彼此彼此。」

方其仰頭一氣喝乾了杯中酒，沖著喬有南微微一笑，笑容隱隱凄涼。

「要趁著華妍大鬧的時候行動，時間上要快。」

方其看著窗外，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再等等，我還有些事要做。」

「什麼事？」

方其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卻篤定地說道：「快了，最遲明天！你先回去好好準備吧，這場戲一定要一鳴驚人！」

喬有南走了，方其看了看時間，臉上露出了一絲焦躁的神色。

按道理楊繁的飛機早就應該到了，可是為什麼還么有音信？

難道事情不順利？

方其雖然極力剋制著，但是她的全身都透露著焦躁和緊張。

這時，只聽得「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方其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方其站在門邊深深的呼吸了幾次，才緩緩地打開了門。

「方小姐。」楊繁站在門外，笑如春花。

方其看著楊繁的笑，瞬間如釋重負。

她捂著自己的嘴，激動地笑了，眼淚卻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謝謝你！」方其摟住楊繁，緊緊地，感激著，「沒有了莫信和上面的束縛，我終於可以做我想做的事了。」

「只要是方小姐想做的事，不論多難，我都會替你做到！」楊繁抱著方其，雙眼也紅了。

進了門，楊繁從箱子里拿出了一疊文件，交到了方其手中。

方其接過文件，雙手都在輕微的顫抖，她一頁一頁地翻看著，喜極而泣。

這些枷鎖綁了她10年，這10年來她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論多成功，多有名，都只是別人手中的木偶。

不知道什麼時候對方就會剪短繩索，讓她跌個粉身碎骨。

今天，她終於自由了。

方其緊緊地抓著文件，沖著楊繁笑著點了點頭，忍不住淚濕眼眶。

「方小姐，你不再怪我了吧？」楊繁緊張地看著方其，卑微的問道。

方其笑著抹去了楊繁臉上的淚水，搖了搖頭。

二人相視，相視而笑。

「來，為我們的將來干一杯！」

方其替楊繁倒了杯酒，二人碰杯，一飲而盡。

今天，是方其人生新的起點，這樣令人心潮澎湃的時刻當然是需要祭奠的。

方其看了看窗外，只見天邊的黑幕剛剛被撕開了一條口子。

現在是凌晨4點，正是天要亮未亮的時候，時間剛剛好。

方其撥通了喬有南的電話，吩咐道：「有南，開始吧。」

喬有南似乎有一秒的遲疑，但還是應道：「好！」

喬有南掛了電話，看著桌上江泳思的相片，輕輕地撫摸著，臉上的神色變幻莫測。

就如方其所說，一個人不能什麼都想要。

思索良久，喬有南還是將江泳思的相片扣倒在了桌上。

喬有南做好了選擇，轉身走出了酒店，關上了這一扇門。

華家別墅李，江泳思也關上了華妍的房門，走向還在門口等著的華和。

「她睡了。」

華和的眼眶泛著紅，聽了江泳思的話，才安心的點了點頭。

「江小姐，辛苦了。請先去客房休息吧。」

「你也快去休息吧，鬧了一天了。這裡有王醫生他們守著，不會有什麼事的。」江泳思見華和一臉疲憊，也不禁關心道。

華和引著江泳思往三樓客房走去。

「妍兒自殺的消息恐怕瞞不住，你準備怎麼應對？」江泳思看了一眼安靜的書房，朝向華和擔憂的問道。

「不應對。妍兒畢竟不是華家的掌門人，媒體愛怎麼爆料就怎麼爆料吧，最多也就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過一陣也就不了了之。我們要是認真應對，反而不好。只要何家不起疑心就好。」

江泳思點了點頭，勉強笑了笑，也就沒再說話。

「我知道江小姐對這樁婚事非常不滿。」華和見江泳思的表情就知道她的想法，反而直接說開了。

「雖然說現在是現代社會了，可是婚姻還是女人一輩子的大事，明知道是火坑，還把自己的親人往裡推，這種想法我的確理解不了。」江泳思也坦白道，「在商言商，如果是商場戰爭，那就正正噹噹的競爭。我從不反對用計，兵不厭詐。但是如果這個勝利是以自己的親人犧牲為代價，這是不是太殘忍了？那華老爺子真心守護的東西到底又是什麼呢？真的如他所說，是華家的基業嗎？還是他自己的面子和野心？」

江泳思說的每一句都打在華和的心上，可是他有苦難言。

華和嘆了口氣，沉默了。

這時，電話卻突然響了起來。

兩人不禁互相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有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什麼？」華和接了電話，臉色大變，他看著江泳思，震驚道，「半山區著火了！」

第一次，江泳思在華和的臉上看到了害怕的表情。

半山區在曼谷一隅，是肇英地產正要改造的聚居區，也是曼谷人口密度最大的住宅區。

半山大火，火勢會迅速蔓延到聚居區，那個地方人口密度高，設施老舊，根本沒有消防通道和消防器材。

如果半山大火，那裡的居民只能等死。

江泳思和華和疾馳在前往半山區的路上。

只見一輛接一輛的消防車加速地開了過去，浩浩蕩蕩，看不到盡頭。

「烏拉烏拉的」消防警報聲響徹整個曼谷。

等到二人到了半山，只見半山大火已經蔓延到了聚居區。

整個聚居區居民亂成一團，鬼哭狼嚎。

哭聲、喊聲混成一團，根本已經分不清誰是誰。

有些人在洒水救火。

有些人在哭喊著尋找親人，小孩哭著找媽媽，女人哭著找老公。

老人困在火中，被活活燒死。

一時間，聚居區死傷無數，成了人間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