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蓮花酒店的總統套間里，客服專門為喬有南裝了電磁爐和全套廚房用具，方便他閑暇時自己下廚。
喬有南不停的掀著鍋蓋，一會看一下，一會看一下。
方其在一旁無奈笑道：「你要是這麼掀鍋蓋，煮一天也煮不熟。」
「那怎麼辦？」喬有南一臉天真地看著方其，真誠的發問。
喬有南的眼眸如星，抬著頭又如當年的小鹿一樣，讓方其心疼。
方其很自然地就伸手揉了揉他柔_軟的捲髮，寵道：「傻子。」
方其的手剛觸到喬有南的捲髮，就停住了。
因為很明顯的，方其感覺到喬有南整個身子僵住了，他尷尬地扭轉了頭，手上拿著的鍋蓋差點沒砸在自己的腳上。
方其笑著，順手打了一下喬有南的頭，就這麼玩笑地輕輕揭過。
喬有南暗舒了一口氣，顯然如釋重負。
「那這個要煮多久？」
方其看了下手錶，說道：「等泳思回來就差不多了。」
正說著，聽到門卡開門的聲音。
「說曹操，曹操就到。」方其笑道。
「有——方小姐。」江泳思在自己的房間里陡然見到方其，還有喬有南，不吃驚是不可能的，她看看方其，又看看喬有南，見他穿著圍裙，舉著鍋勺，一下子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
「看我給你做了什麼好吃的。」
喬有南說著就拉起了江泳思的手，走向廚房。
方其笑著，心中卻覺得鈍鈍的疼。
「怎麼樣？有大廚的風範吧。」
喬有南一臉求表揚，江泳思裝模作樣嘗了嘗，笑道：「有五星級廚師的味道了。」
二人互相調笑著，顯然忘了方其還在身後。
從江泳思入職永利併購案以來，三人有過多次聚集的場景。
以前的每一次，都是方其主導，喬有南配合，江泳思附和，什麼時候開始，三人的世界里已經沒有方其的立足之地了。
這樣的尷尬和難堪，比喬有南坦誠自己的感情時還要讓方其痛心。
與其說是痛心，不如說是失望。
方其冷冷地笑了笑，轉換了笑容和語氣說道：「好了，我這個大廚的老師完成任務了，終於教會了有南怎麼熬湯，泳思你以後就有口福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這時，喬有南和江泳思才反應過來慢待了方其。
喬有南想送一送方其，卻見方其早就開門離去。
江泳思看著喬有南站在門邊的背影，心中也有一種異樣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
二人就這樣各自若有所思地吃完了晚飯，喬有南見江泳思始終悶悶的，以為她還在為方其的事心有芥蒂。
「泳思，方小姐來是和我灘公司的。」
「啊？怎麼，怕我吃醋啊？我可不像你，小醋王！」江泳思這才反應過來，不禁笑著說道，「只是今晚華家發生的事情，讓我覺得華妍也真是可憐。」
「怎麼了？」
「華山答應了何家的親事，華妍要嫁給何清華了。」
喬有南誇張地冷笑了一下，說道：「我還以為華山多疼自己的孫女，結果到了最後，把自己唯一的血脈嫁給了一個瘸子！一個無父無母，一個殘廢，他們兩倒也是天生一對！」
「有南，說話別這麼刻薄，」江泳思輕輕揪著喬有南的小捲髮，笑道，「你再這麼說話，我揪掉你的毛毛！」
喬有南不禁噗嗤笑出了聲，江泳思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笑著輕拍了喬有南一下。
兩人調笑了一會兒，江泳思才嚴肅地說道：「何清華的名聲在外，不要說世家豪門，就算一般人家都不願意嫁給他。他濫交不說，還天天遊手好閒，打架鬥毆，吸_毒嫖女昌，壞事做盡。華妍嫁給他，真的是太可憐了。」
喬有南雖然調笑，但是對這樁婚事還是不贊成，對華妍也是抱著極大的同情，不由點了點頭，嘆了口氣。
「其實，華家現在不論是地位還是生意都極為穩固，就算有所謂的娃娃親，華山要是說一聲不合適，想來何家也不會一力反對。不知道為什麼華山這麼堅持，非要讓華妍嫁過去。」
江泳思說者無心，喬有南聽者有意。
不錯，以華家的地位權勢，他們兩家的聯盟不需要用婚姻來維繫，除非華山覺得華家有了更大的危機。
「有南，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個能讓你得到巨額財產還能讓你名聲赫赫的機會，可是為了得到這個機會，你必須放棄所有的感情，你會怎麼做？」
江泳思握住喬有南的手，輕輕地問道。
「所有的感情？」
「對，包括我，包括你的爸爸，還有一切。」
喬有南反過手來握住了江泳思的手，他輕輕地握著，看著江泳思，溫柔的笑了。
江泳思看著喬有南的眼睛，也溫柔的笑了。
沒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怎麼樣，今天嘗了我的豬肚湯，是不是覺得我天賦不錯？」
「不錯，下次我要吃鮑_魚翅肚人蔘龍蝦海蟹湯！」
「做是沒問題，我怕你吃不下去！」
喬有南敲了江泳思一個爆栗子，江泳思捂著腦袋「哎喲」了一聲，兩人相視而笑。
看著喬有南收拾碗筷的背影，江泳思的笑慢慢地凝結在臉上，低了頭，是一股淡淡的憂傷。
其實，答案是什麼，江泳思心裡清楚，喬有南更明白，只是兩人都不願去捅破那層窗戶紙。
半夜的時候，江泳思被一陣電話聲給吵醒。
江泳思模模糊糊地摸到電話，放到耳邊。
「喂——」
江泳思接到電話，才聽了幾句，整個人就和彈簧一樣蹦了起來。
「怎麼了？」喬有南開了燈，見江泳思手忙腳亂一臉驚慌，不禁問道。
「華妍自殺了！」
華仁醫院加護病房。
華妍已經脫離了危險期，但是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閉著眼睛，昏迷未醒。
華和和Edward站在床邊，仔細地詢問著醫生。
「華小姐失血過多，需要補充點營養，多休息，其他沒有大礙。」
Edward連忙謝道：「多謝醫生。」
「客氣了。」
華和沒有說話，只是沖著醫生的方向點了點頭，眼睛卻始終盯著華妍的臉。
Edward送醫生離開，回過頭卻見華和怔怔地坐在床邊，這麼長時間一動沒動。
「華——」
Edward想去安慰幾句，卻聽得敲門聲響起，回頭是江泳思，Edward不禁長吁一口氣。
「泳思，你來了。」
江泳思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華妍，不禁低聲道：「怎麼會這樣？」
Edward正想回答，卻聽得華和激動的聲音喊道：「妍兒，你醒了！」
華和不由自主地探近身子，想摸一摸華妍的額頭。
華妍淡漠地扭轉了頭，避開了華和的手。
「表姑媽，你醒了。」
華妍看到江泳思，不知為何，喉嚨鼓了鼓，眼睛紅了。
江泳思走到華妍身邊，又心疼又生氣，不禁哽咽道：「你怎麼那麼傻？」
江泳思的話似乎觸動了華妍的心腸，她的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妍兒醒了，Edward你去問問醫生後續要注意些什麼。」江泳思回頭沖Edward使了個眼色。
Edward看看江泳思，又看看華妍，立刻懂了。
Edward拉著華和說道：「走，我們一起去問問醫生。」
Edward不顧華和意願，硬把他拉出了病房。
江泳思坐在華妍的床頭，看著華妍手腕上已經包紮好的傷口，輕輕問道：「還疼嗎？」
華妍蜷縮著身子，搖了搖頭。
華妍將自己的把頭輕輕地靠在了江泳思的腿上。
江泳思就這樣輕輕地摸著華妍的背。
兩人靜靜的，都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江泳思覺得腿上一涼，只見裙子濕了一大半。
華妍伏在江泳思的膝上，無聲地哭了。
江泳思愣由華妍的眼淚打濕自己的裙擺。
她摸著華妍的背，自己的眼淚也無聲的流了下來。
「傻瓜，死了就能解決問題了嗎？」
「死了難道還不能解決問題嗎？」
「妍兒，如果你真的不滿，你可以去爭取啊！」江泳思讓華妍靠在床頭，拿著紙巾擦了擦她臉上的淚水，說道，「我記得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在電影道具倉庫，當時你為了一副希區柯克的畫像，死都要和我搶。當時你說就是因為只有這一副我才要買，然後我說那我讓過你吧，你就懟了我一句說道，沒人搶的東西，我才不要。當的時你多心高氣傲啊！」
「你也會說當時！泳思，你覺得我能爭取嗎？你明知道不行，又何必這麼虛偽。再說了，很多事情都可以爭取，唯獨感情不行。」
江泳思並不在意華妍說話的態度和說話，反而握著她的手，溫柔地笑了笑。
「你失望不是因為這樁婚姻，是因為華和，對嗎？」
江泳思說中了華妍的心思。
華妍微微側了側頭，眼睛紅了。
「爺爺讓我嫁給何清華，我不願意，我可以抗爭，華和覺得他配不上我，我不在意，我可以下嫁。對我來說，他是什麼身份，他多大，他掙多少錢都不重要，關鍵他是那個人。可是他不是，他率先把我推入了萬丈深淵。他明知道爺爺要把我嫁給何清華，他明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他，可是他——」
華妍說著，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來。
「我絕望的是自己最愛的人在自己的心口狠狠扎了一刀！」
江泳思的雙眼也紅了。
「我昨晚是喝多了酒，一時糊塗，我也不想爺爺傷心。可是，可是他明知道何清華是瘸子是無賴，還要把我嫁到何家，泳思，我不懂，我真的不懂！親人之愛，難道不是要讓所愛之人幸福嗎？可是爺爺他為什麼要把我往火坑裡推？
江泳思嘆了口氣，轉了話題，循循善誘。
「妍兒，你之砒霜，他之蜜糖。你知道，我隨著喬有南去香_港，又來了曼谷，一方面是為了自己的職業夢想，另一方面其實我也是在逃避我媽。當時我在婚禮現場悔婚，傷透了我媽的心。」
華妍畢竟少年心性，一聽這話，不禁好奇道：「你為什麼悔婚？」
「我發現我未婚夫這麼多年都放不下前女友，他和我結婚只是覺得我合適。」
「你甩了他是對的！換了是我，我也會毫不猶豫地讓他滾蛋。」
「可是我傷了我媽的心。」
華妍不解道：「可是你媽媽難道要你嫁一個不愛你的人嗎？」
「在我媽看來，愛我和對我好不一樣，她覺得對我好更重要吧。所以，我在想，華老爺子是不是和我媽一樣的想法。」
華妍氣道：「泳思，何清華是個瘸子！如果他是天生殘疾而人品好，我都不會怎樣。可是他瘸，是因為，是因為搞人家的老婆，被人發現，慌不擇路從二樓跳下來瘸的！這種人渣，我怎麼可能嫁給他！」
江泳思一時之間有點張口結舌。
「你也找不出理由給爺爺的行為一個合理解釋是不是？我昨晚想破了頭，就想給他找一個借口。可是，可是我真的找不出來。他為了華家，可以犧牲我一輩子的幸福，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假裝對我寵愛有加，這麼多年，難道都是假的嗎？泳思，我已經分不清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除了心寒和絕望，我不知道我還能有什麼感受。」
「我覺得我現在說什麼都很無力。但是，妍兒，你已經死過一次了，難道還要再死一次嗎？既然你活下來了，你就得想想怎麼面對今後的生活。我知道我這些話很不中聽，但是妍兒，你是華家的繼承人，這是不會改變的事實。如果你要追求愛情，那就必須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包括你的爺爺；如果你違心嫁給了何清華，那人生長路你又能忍到什麼時候？」
華妍聽著江泳思的話，臉色也逐漸凝重了起來。
「妍兒，任何一條路都不是康庄大道。你選擇哪一條，我都會堅定的支_持你，但是你一定要自己想清楚。」
「泳思，謝謝你，沒有在這個時候和我說什麼一切都會好的這種屁話。如果，我選擇了私奔，你會支_持我嗎？」
「當然，不管你做任何的決定，我都會堅定不移的支持你，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華妍握著江泳思的手，眼淚順著臉頰緩緩地落了下來。
江泳思見華妍疲累，好不容易將她哄睡了。
她走出病房，卻看到華和還坐在長凳上，殷切的等著。
「妍兒她怎麼樣了？」見到江泳思出來，華和連忙問道。
「你這麼關心她，為什麼不自己進去看？」
華和歉疚地低下頭，紅了眼，說不出一句話。
江泳思看著華和，覺得他可憐，但又痛恨他的懦弱。見他如此憔悴，又於心不忍。
「妍兒她睡著了。」江泳思嘆了口氣，還是說了華妍的情況，「情緒穩定了。」
「那就好，謝謝你。」華和高興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喜歡妍兒嗎？」
江泳思的問猝不及防，華和張口結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江泳思逼問道：「我問你，你喜歡妍兒嗎？」
華和扭轉頭，拒絕回答。
江泳思怒道：「你是不是男人啊！連喜歡一個女人都不敢承認。」
華和依舊沉默著。
「妍兒喜歡你，你明明知道，你為什麼不爭取？你一個大男人，在感情面前畏首畏尾，拱手將自己的心上人讓給他人，這種高風亮節我真的是不明白。」
華和痛苦道：「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我不明白妍兒為什麼會喜歡你！她如果今天沒有再醒過來，華和，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華和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抓著自己的頭髮，不停地敲打著自己的頭，可是從始至終他卻始終沒有辯白一句。
江泳思默然良久，卻也只能嘆了口氣，說道：「我留下來看著妍兒，你趕緊回去吧。」
「不，我在這看著她。」華和看著病房的門低低的說道。
「華和，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反而搞起兒女情長了。妍兒自殺，這個消息瞞不了多久，你得回去和老爺子交代，相信他也有其他的事情要吩咐你。關於華家，關於妍兒，老爺子要交代的事情還有很多，這些只有你一個人能做，因為老爺子只相信你！」江泳思見華和如此不分輕重，急了。
聽完這些話，華和猛地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江泳思，半晌，他才含著眼淚說道：「謝謝你，泳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