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舟影迷雲 第十八章 大乘夕照
嘚……嘚……嘚……一陣木魚聲傳來。
睜開眼看到卻是滿天繁星，姜桓以為自己在做夢，只覺得頭昏腦脹，然後想起了那道光柱以及玄素絕望的眼神。
希望是夢吧，姜桓又閉上了眼。
……嘚……嘚……嘚……
「這不是夢，」一個聲音傳來。
姜桓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旁邊燃著一堆篝火，篝火旁坐著一個年輕和尚，穿著一身月白色的僧袍，此刻正閉著眼，敲著木魚。
姜桓：「你是誰？這是哪裡？」
和尚沒有停，淡淡的道：「那蘭和尚盧舍，你希望這是哪裡？」
「我希望這是哪裡？」姜桓忽然愣了。
希望是巫山嗎？神女湖的那個晚上。
希望是商都嗎？那裡只有個師尊和商子旬。
希望是漁村嗎？可是還沒有找到爹娘。
……
姜桓怔怔的看著面前的篝火，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
和尚繼續敲著木魚，兩人就這麼坐著，誰也沒有再說話。
……
噼啪一聲，篝火燃盡了最後一根木柴，東方翻出了魚肚白。
盧舍睜開眼，看著對面的青年，「你想好了嗎？」
姜桓：「在下商國姜桓，這是哪裡？」
盧舍：「蠻荒遺迹，再往外去就是佛國。」
「佛國？南陸？」姜桓大驚，這怎麼可能？自己竟然一下子跨越南疆，跨越無盡蠻荒遺迹來到了南陸佛國。
姜桓：「我怎麼來到這的？」
盧舍站起來，走動了兩步，「就這樣突然出現了。」
姜桓嘆息一聲：「該死的蒙竹慶，別讓我再看見你。」
盧舍盯著姜桓道：「你是不是用了上古遁天符？」
姜桓沒好氣的道：「不知道，是一個王八蛋拿個玉符扔到了我身上。」
盧舍微笑道：「阿彌陀佛，因果定數，萬法隨緣，不枉和尚我在此枯坐三年。」
姜桓驚異，「什麼，你在這坐三年了？」
盧舍淡淡一笑，「你來了，緣就到了，且看好了。」
盧舍突然神情肅穆，重新坐了下來，木魚聲再次想起，同時誦起了一種浩大的經文聲。經聲洪大浩瀚，姜桓聽了后甚至都有一種渾身舒泰，靈魂凈化的感覺。
經聲越來越快，越來越大，到後來似乎與這一方天地形成了共鳴，整個天地都充斥著這奇妙的經文聲，彷彿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忽然姜桓汗毛詐豎，猛地向後退去老遠，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盧捨身后，一座石屋由虛凝實逐漸顯現出來，到最後徹底成為了實體。
木魚聲停了，誦經聲停了。
盧舍笑笑，當先走了進去，「施主，如此機緣，錯過可就沒了。」
姜桓猶豫了一下，這和尚若真有歹意不會等到現在，一閃身跟了進去。
屋內空間不大，和外面看到的一樣，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只有正牆上繪著一副壁畫。
奇怪的是，壁畫色澤鮮艷，絲毫沒有歲月的痕迹，宛如新畫的一般。
一座寺廟掩藏在鬱鬱蔥蔥的山林間，有夕陽，有窗台上僧人的影子。畫上題著一首詩：
大乘夕照
山勢巍峨翠作圖，
樓台金碧影相輝。
老僧托缽歸來后，
獨對斜陽補衲衣。
————虞國遺山題
顯然題詩是後人加上去的，這裡有人來過，但虞國卻沒有聽過。
這真的是畫的嗎，簡直跟真的一模一樣，二人都感到很不可思議。
姜桓看向山門，由於太小看不清楚，待到凝神仔細看時，姜桓忽然大驚，那一瞬間，似乎自己就置身於真實寺廟的山門前，一切都那麼真實。
姜桓招呼盧舍，分享了這一發現。再次凝神細看，果然又一次身臨其境。乾淨的山門，台階兩旁把守著兩棵千年菩提樹。山門兩側懸著一副桃木對聯：
古寺無燈明月照，山門不鎖白雲封。
再看門上的牌匾，姜桓瞬間如遭雷擊。
「普嚴寺。」
這個名字姜桓不陌生，爹娘留下的地圖上在南陸佛國的附近，有這三個字。
「這怎麼可能，」姜桓有點難以理解。
退出壁畫，四處查看，終於在一個牆角處看到了一個小舟模樣的刻畫。
到了現在，姜桓不得不重新審視一下這張跟隨自己多年的地圖了，這真的是爹娘留下的嗎？只是翻來覆去找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只能暫時先收起來了。
再次回到壁畫，姜桓忽然看到了盧舍，盧舍也看到了姜桓。
二人大驚，閉上眼睛想出去，卻失敗了，周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寺廟，山，樓閣……和畫中的一模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
二人都露出了一絲凝重。最終決定既然出不去，就進去看看。
山門果然沒有鎖，一下子就推開了，二人徑直走了進去。
出乎意料的是，裡邊和外邊完全不一樣，剛跨進大門就聽到陣陣洪大的誦經聲，和在外面盧舍所吟誦的一樣。
盧舍：「這是佛門至高聖典瑜伽經。」
姜桓微微一笑：「原來這就是瑜伽經，有空參悟參悟，可以辟邪。」
院子中間一個金色的大鼎吸引了二人的目光。二人走上前去，發現鼎內混沌一片，沒有絲毫香火氣。
四足兩耳四角，四周分別雕刻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獸像，並有山川草木、日月星辰點綴其間，兩耳處分別刻有「天地」二字。
傳說中天地孕育而成的天地鼎嗎？二人有點不敢相信。
雖然聽到誦經聲，卻沒有半個人影。
盧舍突然道：「除了這尊鼎，其他的都是假的，幻像。」
姜桓也意識到了，這一切都是由鼎造成的。
二人試著神識沉入鼎中，忽然嗡的一聲，一段記憶強行進入到了二人的腦海里。
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一座巨山高不見頂，似無邊無際，日月星辰竟只是它的陪襯，圍繞著巨山轉動。
一個黑衣男子，看不清容貌，抬手間丟出一個黃色的大鼎落在地上。
緊接著一個憤怒的聲音哭求著：「父親，放我出去，我不要在這裡，放我出去……」
「留在這裡，斂去身上的魔性，便是最好的出路。」黑衣男子似有不舍，最後還是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滄海桑田，不知過了多少歲月，一個黑影衝出大鼎，立在高空仰天大笑，「父親，你困不住我，我自由了，哈哈哈哈……」
這時一個慈祥的僧人，一身白衣，手拿念珠，正腳踏虛空一步步朝黑影走來……
僧人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往古今來，然後一指黑影。
黑影慘叫一聲彷彿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再也無法保持形體，重新退回到大鼎內。
「不…不要…我不服，為什麼，放我出去！」大鼎內傳出歇斯底里的叫聲。
僧人嘆息一聲，道：「阿彌陀佛，你現在出去只會造成更多的殺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