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談

晚上七點多的時候田甜才回來，讓李舒覺得無語的是她手裡又抱著一個熊公仔，即使沒有上午的那個大，但也能佔據不少空間。

六個人之中除了袁芳芳之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住宿，心裏面是既期待又傷感。

幸好高慧穎是個極活躍的女孩，加上李舒在一旁有意識地引導，大家也就慢慢的聊開來。

田甜和安瀾是本市人，其他都是來自不同縣城的。每個人都會講到自己家附近有什麼特色，提到自己最喜歡家裡的做的哪一道菜，儘管已經盡量避開那些會引起想家情緒的話題，但是大家還是會不自覺的從各個細節表現出來。

李舒也很想家，很想爸爸媽媽，很想李適李心，明明就離得不遠，明明知道每個星期都可以見面，但還是會想念。

季老師和其他老師來到李舒宿舍的時候差不多八點半，讓李舒驚訝的是季老師可以很準確的喊出每個學生的名字，並且很細心地問她們問題。

到李舒的時候，季老師笑容加深，「李舒，怎麼樣，還能適應！會感覺很熱嗎？」

李舒下意識地回答「還行」，心裡卻很奇怪為什麼老師似乎很了解每個學生的特點，就像她知道田甜很喜歡公仔，知道高慧穎很善於交友，知道她很怕熱。認真回想一下，至少季老師對她們宿舍每個同學的提問關心都是有針對性的，而她們不過是只在報到的時候見過一面而已。

想到這裡李舒有些感慨，之前她心裡一直的打算是高中也平平靜靜的過，現在有個這麼會察言觀色的班主任在，以後怕是無所遁形了。

「你們都收拾的很好，剛剛進來的時候也看見你們聊得很開心，希望你們可以一直這麼維持下去，記住我的話，以後你們就是一家人，404宿舍就是你們的家，家人是需要相互扶持和包容的。等以後你們上了大學，出來工作，甚至更遠，你們都不會忘記曾經有過這麼一個家，這樣一些家人，而我希望，每一次你們想起來的時候都是面帶微笑的，而不是抱怨，不是後悔！」季老師說這番話的時候有些語重心長，李舒猜想她應該已經和很多同學說過這些話，而她自己對這些話也有著深刻的體驗。

季老師一干人等離開之後，宿舍的人就輪流準備洗澡。

李舒洗完澡出來之後沒急著洗衣服，先用干毛巾擦拭頭髮，她的頭髮很長很直，直垂到腰間。擦頭髮的時候李舒又想到高慧穎第一眼見到她時說的話，「你的頭髮好漂亮！」現在想起來也還覺得好笑，不過必須得承認的是心裡還是很自豪的，雖然她本身發質是要比別人好一些，但是要達到現在這樣的效果還是離不開她幾年來的精細護理。

等到頭髮半乾的時候李舒才去洗衣服，因為有時在家裡她也會自己洗衣服，所以很快就把衣服洗乾淨了，搓洗漂洗，擰乾再掛到衣架上，整個流程一氣呵成，看得旁邊還在和衣服糾結的田甜一臉妒忌，她先開始洗的呢，怎麼進度差別那麼大！

高慧穎坐在床上讓頭頂的風扇吹頭髮，見李舒洗好衣服了，一把拉著李舒坐到她的床上。

明白她的用意之後，李舒感動的接受她善意的邀請，於是兩個人就一起坐在床上，一邊吹頭髮一邊閑聊，感覺頭髮全乾了的時候已經將近十點鐘了。

慢慢的爬上自己的床，李舒發現現在想要優雅的上床對她來說難度很大。

躺倒床上以後李舒發現睡不著，也聽見好幾張床上都是翻來覆去的聲音，或許大家都面臨著同樣的問題，李舒心裡想到。

「慧穎，你還沒睡？」李舒盡量壓低聲音問道。

「是啊，睡不著，芳芳你也沒睡著！你之前不是住過宿的嗎，也會睡不著啊？」即使關了燈，高慧穎還是可以看見袁芳芳睜亮的眼睛。

「每次換個環境總會有幾個晚上睡不著的，我已經習慣了！」袁芳芳靜靜地回答。

「我也睡不著，好熱啊，為什麼沒有空調呢！」田甜見大家都沒睡著也開口說話了。

「既然大家都睡不著那就開燈！」安瀾說完就從床頭伸手按下開關。

宿舍規定熄燈時間是十一點，到了十一點即使你不關燈，宿管也會到總開關處關掉每一層的燈。現在還是十點半，所以還能開燈。

開燈之後李舒第一眼就看見田甜滿頭大汗的模樣，雖然都是她預料之中的事，但是親眼見到還是有些驚訝。也忍不住開口，「田甜，那麼熱的天放兩個這麼大的公仔在身邊肯定會熱很多，要不你把公仔放到柜子上面，這樣肯定沒那麼熱。」

「對啊，這種天氣抱著那些公仔就好像抱著棉被一樣，不熱才怪！」李舒很佩服高慧穎，她的比喻實在是太形象太恰當了！

「可是我從小就習慣抱著這些睡覺的，不抱著它們我也睡不著啊。」田甜知道李舒她們說得有道理，可是她也是有原因的。

「那就那個小一點的，把大的放到柜子上，這樣也許沒那麼熱，你看你前額的頭髮都濕了！」李舒建議道。

「既然都睡不著了，我們就說說話，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可是除了名字之外我對你們都不是很了解，你們肯定也不了解我！」能這麼熱衷於說話的除了高慧穎還會是誰呢。

「好啊，就按床號，舍長先。」李舒之所以會這樣提一方面是這樣做確實很合理，另一方面也可以防止因為大家不熟所以都推著不想先講或者掙著要先講，雖然是很小的事也難保不會在舍友之間留下間隙。

大家按著順序講，聽到感興趣的地方就會多問兩句，很多時候一句小小的不起眼的話都會讓她們深究，以至於最終笑聲不斷，不知不覺當中彼此的關係又親密了一些。

在聽前面的人講的時候李舒就在構思著該怎麼開頭了，可是怎麼說都覺得不是很好，最後也不想了，到時候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好了。

真正輪到李舒的時候，大家都把眼光都放在她身上，李舒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剛準備說話的時候燈突然就暗了，嚇得宿舍的幾個女生尖叫了一聲。

靜靜的夜裡，六個人借著窗戶照進來的月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誰最開始笑的，反正最終大家都笑成一片，為了她們能夠聚到一起的緣分，為了她們像小孩子一樣因為黑暗而尖叫，為了她們彼此之間的默契，為了她們剛剛建立起來的友誼、親情和家庭。

「李舒，別以為熄了燈就可以逃避，快點從實招來，你做過什麼事這麼天怒人怨，連燈都關了！」高慧穎借著這個契機數落李舒，以後就很難有類似的機會了，因為據她的觀察，李舒身上的氣質讓她無論說話做事還是其他，都變得讓人賞心悅目。

「阿慧，做人不帶這麼明目張胆的誣陷的，明明是到了熄燈時間！」李舒也不示弱，『阿慧』叫起來是順很多，怪不得她家裡人都這麼叫她。

「你怎麼知道我家裡人叫我……，好啊，李舒，你別轉移話題。」高慧穎沒想到李舒會這樣叫她，說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反應過來，差點就讓李舒轉移了話題。

「我哪有轉移話題，其實我的情況和你們大多數都一樣，不過我比安瀾還要小一歲！」李舒也覺得自己說的有些簡單，但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要說的。

「什麼，那不就是比我小兩歲，我怎麼突然覺得自己老了呢！」田甜說得有些滄桑。

「我們這叫正常，你一點也不老。」高慧穎對著田甜說完有探頭上來對李舒說，「還說沒什麼要交代的，說了一句就已經扔下一個地雷了，快點繼續交代！」

「我真的是想不出來了，要不你們問我回答行不？」李舒想來想去這樣是最好的做法了。

「李舒，你是不是特招進來的？」安瀾突然出聲問道。

「算是！你怎麼知道？」李舒不記得有提過這件事啊，照理來說學校也是不會公布這些情況的，那安瀾是怎麼知道的。

「那應該就是你了，我們老師上課的時候有提過你的，各科都很厲害，從小到大參加的競賽都能拿到好名次，我就說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眼熟，你也參加過英語演講比賽，還拿了第一名是不是？」安瀾說到後面的時候顯得有些激動。

「這你也知道，難道你也參加了那個比賽嗎？」李舒猜想只有這個可能了。

「是啊，不過沒能進入決賽，但我還是和老師留下來看了決賽，你的口語真的很厲害，連我們學校最好的英語老師都說比不上你，你是不是去過國外啊！」安瀾繼續問道。

「你說的太誇張了，我沒有去過國外，不過就是經常聽英語磁帶模仿發音而已，你們也可以做到的。」沒想到這個宿舍還有個『熟人』，這讓李舒覺得有些彆扭。

「李舒，原來你這麼厲害啊，看不出來誒，不是說漂亮的女孩子成績都不太好嗎？你就是活生生地反例啊！」高慧穎無時無刻不在發揮她用語上的能力。

「別這樣看著我，我很正常的，再說，英語好的多了去了，成績比我好的也不少，最重要的是，這些都是過去發生的事，我們應該著眼未來，是不是啊，同志們！」李舒盡量用調皮的語氣說出來，這樣才能重新活躍氣氛。

「好，先放過你，那現在輪到我說了……」高慧穎一臉興奮，看樣子要是不把自身情況說得天花亂墜是不會停口了。

……

一群十五六歲的女孩子聚在一起，由東扯到西，從天上說到地下，由明亮說到黑暗。

因為知道宿管在熄燈后還會來巡，所以她們在說話的時候也特別警覺，這是剛進高中的小女生特有的心理。

李舒在幾年後回想起這些情景，覺得她們那個時候實在是太小心翼翼了，因為等她們到了高二，她們就會慢慢發現，有時候被宿管罵也是一種情趣，等宿管前腳一走，她們依舊照樣該說什麼說什麼，該做什麼做什麼。決然不會像剛住宿那會，只要宿管來過一遍，就乖乖的靜下來，即使宿管離開了，即使知道宿管不會再上來，她們也不會再出聲說話。

夜還很漫長，即使是已經壓低的說話聲也還是在寂寥的夜裡傳開來，時不時的歡笑聲，成了這片校園，這片黑夜的獨特風景，就如同夏日裡的蟬叫聲一樣。

直到聲音慢慢的靜下來，月光隨著角度的變化，更多的射進宿舍裡面，六張床上，六個性格各異的女孩子在夢中酣睡，嘴角微彎的幅度昭示著她們正在做的是一個美夢。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