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懷念

第十一章 懷念

(一)

「嘿嘿,你醒了?昨晚你睡得好沉!」車廂里的女人對正睜開眼睛的賈小刀說。

「呵呵,昨晚什麼時候睡的,我都不記得了。」賈小刀揉了揉眼睛。

「我們打完撲克,你說你瞌睡來了,說完后不一會就睡著了。」女人說。

「是嗎?看來是太累了,這一段時間一直都沒好好睡過覺!」

「睡舒服了吧,昨晚跟死豬一樣!」

「恩,這樣才好,終於睡了一次好覺。」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大學的情況啊,說說看,到底怎麼回事?」女人好像又來了興緻。

「哎,你天生一個做狗仔隊的料子。好吧,吃完飯再給你說。」說完后,賈小刀叫了兩碗稀飯和兩個雞蛋,一份鹹菜。「給,吃點稀飯,我請客!」賈小刀對女人說。

「這多不好意思,還是我自己開錢吧!」

「客氣啥,看不起我?」賈小刀表現出微怒的樣子。

「看來盛情難卻啊,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女人端起稀飯便吃起來。

車廂里其他乘客有的還睡着,有的正端著飯津津有味的吃着,有的啃著雞腿和豬尾巴,看來生活非同一般。列車員換了新的一批。

賈小刀看了看手機,時間已經早晨8點整。賈小刀想起自己從湖南逃出來的狼狽樣,心裏不免有些心悸。

是啊,這列火車,有9個多小時了。他想,家鄉馬上就要到了。這一次告別,差點讓自己回不去。

「快講啊,別胡思亂想。你亂想的這一段時間,不知道要發生多少事了。」女人說,「如果你的生活就是一部小說,那麼這個作家,或許就把你寢室的林峰、王洪、熊楊幾個人的故事情節給寫好了!」

「呵呵,你想當作家嗎?」

「這個保密!」女人微笑着說。

「呵呵,也沒什麼!作家是要受窮的,還是不要當的好!」賈小刀對女人說。

「呵呵,吃橘子不?」女人剝了一個橘子遞給賈小刀。

「謝謝!」

這時車廂的乘客將窗帘打開,陽光射了進來,落到賈小刀的身上。賈小刀的身上開始閃著光亮。「要是能握住陽光多好!」

「會的,生命中到處都有陽光,只要你自己堅信!」

「是嗎?」

「是的,只要你堅信自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對了,你到湖南去幹什麼?」賈小刀問。

「回家!你到湖南呢?」女人問。

「找工作啊,沒想到被騙了。」

「這麼精彩,說說怎麼被騙的?」

「你是搞啥的,調查啊。」

「嘿嘿,我是作家。我想把你的故事給寫成小說,然後編成電視劇!」

「哈哈,果不出我所料。你一直問我,我就知道你要麼是記者,要麼是作家。」

「嘿嘿,不客氣。繼續說說你的故事。」

賈小刀其實心裏一直在猜想,這女的應該是調查工作者。他不想給她說那麼多,但是當時的賈小刀在傳銷呆得太久,與世界隔絕得太久。能有一個人聽他講講故事,他的心情會更好受一些。

於是,便和這女人談起了自己的故事。

火車嘟嘟的叫着,發出洪亮的聲音。是的,它不停歇的駛向下一站,不知疲倦。

(二)

儘管賈小刀與林峰是一個寢室的,但是由於林峰對愛情太過泛濫。賈小刀壓根就不知道,在林峰的女人世界裏,還有這麼一位曾經樸素善良的姑娘。可惜,直到在賓館見過徐安琪,賈小刀才確切與徐安琪見第一面。

寢室里,何博士依舊給大家吹噓著**知識,用先行者的口氣給我們講**十八般武藝。王洪仍舊是一個讀死了的迂腐學生,每天做文章,看書,寫信。他寫的信,誰也沒有看過。賈小刀想,說不定他的信中,記錄了他們一寢室的故事,記錄了他們的青春。

在大學,王洪沒能談到戀愛。因為,大學女生選擇男性的標準,已從成績優秀改到高富帥。像王洪這種沉悶型,是很難找到自己愛情的。

賈小刀的女友中,有一個女孩比賈小刀高一年級,確切的說,賈小刀該叫她師姐。賈小刀是在網吧認識的她,當時賈小刀正在上網,她就坐在賈小刀旁邊。那天太陽很大,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在網吧的地板上閃著塊塊光芒。

「你好,你有煙嗎?」女孩問賈小刀。

「哦,煙?有。」說着,賈小刀從口袋裏掏出萬寶路香煙給女孩。

「謝謝!」女孩從賈小刀的煙盒裏抽出一支,說「有火嗎?」

「好的。」賈小刀給女孩點上。

女孩抽了一口,眼睛閃了一下,問:「大幾的?沒怎麼看到你。」

「哦,我大一,剛來的。」賈小刀開始認真看這個女孩,她畫着談妝,皮膚像牛奶一樣白皙,嘴唇紅潤,牙齒潔白。算是一個美女子。

「呵呵,不錯,又來了一群受騙的小屁孩!」女孩笑着說。

「同學,我可不是小屁孩,俺是青年!」

「哈哈,你真有趣味!」

「哪裏,我只是確認而已!」

「叫什麼?」女孩吐出一個煙圈問。

「賈小刀,賈小刀的賈,賈小刀的嶼。」

「什麼,有你這麼介紹名字的嗎?」女孩驚詫。

「那要怎麼介紹?」

「反正不是這樣介紹。對了以後叫我英姐就是了!」

「為什麼要叫你英姐呢,我比你大!」

「讓你叫就是,還猶豫幹嘛。」女孩微微有點怒意。

「呵呵,認識你很高興。」

「但願吧!」

賈小刀就和英姐這樣認識了。

一天下午,因為沒課賈小刀在寢室睡覺。賈小刀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一看,是英姐發的短訊:「在做什麼呢,沒上課?」

「沒,在睡覺!」

「有前途!」

「哪裏哦,在墮落。」

「呵呵,你想不想不墮落?」

「想啊。」

「那有沒有興趣來聽你英姐班的課?」

「好啊,好啊,但是怕聽不懂。」

「聽懂了還要你認真聽嗎?要來的話就到309教室。」

「嗯,我一會就來!」

「快點哦,等會我改變主意可不接待哈!」

「遵命!我一定比劉翔的速度快十倍奔來,絕不讓領導大人您失望!」

於是賈小刀穿好衣服,整理好頭髮后,就向309教室奔去。

賈小刀來到309教室旁邊,定了定神,他輕輕將門推開一點點。媽呀,那麼多人。賈小刀有點膽怯了。賈小刀站在門口遲遲不敢進去。

「對不起,領導大人,由於我第一次上前線,不敢冒着槍林彈雨殺敵,所以在門口猶豫不定。請領導一定出來帶我。」賈小刀發了一條短訊給英姐。

「呵呵,看來你小子人高膽小啊,虧你還178厘米的身高!」

「是啊,每個人都有第一次啊,你也體諒體諒下屬吧。」

「不用怕,有我照着你,我就在最後一排,你打開門,徑直朝我走來,老師不會說的。哎,說白了,大學老師都不管你的,或許他還以為你是我班那個遲到的學生呢。進來吧,上帝會保佑你的。」

賈小刀收到短訊后,便又一次來到教室門口,他深呼吸一口氣,便門輕輕一推,看到大學老師正往門口走來。賈小刀嚇得魂都掉了,他趕快把門拉緊,跑到一邊,拍著自己的胸口。

「領導,我確實不敢進去,還是你出來吧,我在門口等你!」

「哎,怎麼這麼膽小?」

「你出來吧,你不是說老師不管嗎?」

「好吧,真服了你!」

過了一會,英姐從教室里走出來。她看着賈小刀,笑着說:「哎,沒想到你這麼膽小。沒辦法。」

「還去上課不?」

「不去,翹了,咱們出去逛逛吧!」

「好,我正有此意!」

(三)

賈小刀和阿英往學校後面的鐵路走去。下午的陽光微熱,偶爾有一絲風。英姐走在賈小刀的右邊問:「怎麼樣,來這所大學是不是覺得被騙了?」

「有這種感覺,但是還是得堅持下去。」賈小刀輕描淡寫的說。

「來讀大學,有沒有想找個女朋友的衝動?」

「你覺得我屬於那種生理不正常的人嗎?人家說大學不戀愛後悔一百年。」

「大學戀愛,你就痛苦一百年,信不信?」

「是嗎,不會那麼恐怖吧!」

「呵呵,慢慢你就會明白的。」

「我在網上看到描寫大學生活的詩,你要不要我背給你聽聽?」

「說說。」

大學情侶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

大一女生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大二女生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

大三女生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大四女生秋已無多,早是敗荷衰柳。

大一男生強整帽檐欹側,曾經向天涯搔首。

大二男生一片宋玉情懷,十分衛郎清瘦。

大三男生當時共我賞花人,點檢如今無一半。

大四男生勸君莫作獨醒人,爛醉花間應有數。

「寫得多有才的,這小子一定古代文學學得好。誰寫的,不會說是你寫的吧?」英姐問。

「我多希望是自己寫的,可惜才疏學淺。」

「呵呵,慢慢你就能超過的,任何事都需要堅持與相信自己。」

「謝謝鼓勵!」

「對了,你男朋友呢?」

「沒有。」

「不會吧,你這麼漂亮!」

「沒有就沒有吧,你不是想毛遂自薦?」

「是啊,有這個意思。」

「那行,答應做你兩天女朋友。」

「不會是做夢吧,還是開玩笑的?」

「你覺得是什麼就是什麼。」

「不可思議,我是不是昨晚遇到幸運之神了。」

「也許。」

「呵呵。真讓人難以置信。」

「不相信?好,給你點表示。」說完后,英姐用手拉住了賈小刀的手。「這夠了不?」

「啊,啊,夠了,夠了。」賈小刀的心跳得厲害,她沒想到戀愛會這麼快。簡直讓人一時之間難以接受。

賈小刀和英姐走在這陳舊的鐵路上,旁邊是搬運的工人和過路的農民。偶爾有一些情侶從鐵路上經過。賈小刀拉着英姐的手在鐵路上逛遊了幾個小時,直到月光灑滿整個城市。賈小刀想起寢室林峰說的那句話,在女人面前千萬不要害羞,要做的小動作不要怕不好意思做。其實有些女人比男生還寂寞。賈小刀覺得林峰說得很有道理,要不然後今天這麼快就戀愛了。

鐵路旁的一個車站停著許多輛貨車,一些司機蹲在月光下,端著一大碗米飯在那裏津津有味的吃着。他的身旁放着鐵鍬、工作帽、以及滿是煤灰的衣服。這裏是一些煤炭老闆的貨運地。

英姐拉着賈小刀的手,轉過身來看着賈小刀的眼睛,彷彿要把賈小刀的人給吞了一樣。「你覺得我漂亮嗎?」英姐問。

「漂亮啊,晚上比白天更漂亮。」賈小刀覺得晚上的英姐比白天更具有魅力,或者說更有誘惑力。

「哦,你的嘴唇有點乾裂,需不需要擦點唇膏呢。」

「我們男生一般不擦唇膏的啊。」

「我這裏有,要不要擦點。」

「還是不要了吧!」

「來點嘛。」

「好吧,只允許這一次哦。」

「呵呵,好。」說完,英姐的嘴唇便貼到了賈小刀的嘴唇上。

賈小刀終於明白英姐說的唇膏指的是接吻。賈小刀被英姐甜潤的舌頭勾來勾去,他感覺自己似乎失去了所有直覺,自己的舌頭被帶着進入了一個神仙的境界,又彷彿自己含着的最香最甜的糖果。

「怎麼樣,唇膏不錯吧!」

「很好啊。」賈小刀說。

「要不要再來點。」

「要啊。」

於是賈小刀這次主動摟住了英姐的腰,在她的嘴裏吸允起來。

(四)

那夜很晚才回的寢室,賈小刀躺在床上久久不能恢復平靜。他將這種情況說給林峰他們聽,除了李博,沒有一個人相信。林峰說賈小刀肯定是神吹的。

李博只是冷冷的笑了笑,提醒了一句,對賈小刀說:「有蹊蹺哦,賈小刀。」

賈小刀並不明白李博所指的是什麼,他仍舊沉浸美妙之中。

突然賈小刀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賈小刀拿來一看是英姐發來的短訊:「知道我在做什麼嗎?給你5個選擇:a、想你;b、很想你;c、非常想你;d、不想你不行;e、以上皆是。」

「呵呵,我也在想你。」賈小刀回了短訊。

「如果有來世,就讓我們做一對小小的老鼠吧。笨笨地相愛,獃獃地過日子,拙拙地依偎,傻傻地一起。即便大雪封山,還可以窩在草堆緊緊地抱着咬你耳朵……」

「你的耳朵是不是特別甜美?」

「那是。給你發個笑話哈。一個三歲的小男孩拉着一個三歲的小女孩的手說:我愛你。」小女孩說:你能為我的未來負責嗎?「小男孩說:當然能!我們都不是一兩歲的人了!」

「呵呵,我們也不是一兩歲的人。」

「是嗎,我看你還沒滿月。」

「才怪。」

「對了,還沒睡,做啥呢?」

「想你啊。」

「你就貧吧。早點睡,晚安。」

「晚安。」賈小刀關掉手機,躺在床上,他仍舊睡不着。他想着當天發生的事情太突然,以至於讓賈小刀心慌意亂。寢室里李博出去陪老婆了,林峰還在給襲人發短訊,熊楊坐在電腦旁打着遊戲。王洪在學習室寫信。賈小刀本來想找個人聊天,看大家都有着自己的事,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賈小刀覺得或許真的是上天給自己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讓他意外的收穫了一份感情。可是賈小刀總覺得英姐的眼神有點問題,賈小刀怎麼猜測也猜不到。後來賈小刀不想了,他覺得既然這麼快來臨就接受吧。是啊,人有的時候對意外來臨的事件,總是感到懷疑,譬如有一天你真的中獎了,你的鄰居這樣給你說,可是你卻不敢相信。你總覺這事太突然太讓人費解,於是很多次你放棄了從天而降的幸運。

明天,賈小刀要做什麼呢。賈小刀躺在床上思索著這個問題。正如沉思者大衛皺着眉頭,在思考明天穿什麼衣服一樣。

寢室里熊楊打着遊戲,發出特別的尖叫聲,或許他入迷了,就像自己真的把人殺掉一樣,興奮到了極點,完全到了忘我的境界。賈小刀想到這,打遊戲有點像吸毒一樣,明知道那是個坑卻要往裏跳,為了他們信仰,心甘情願放棄其他一切。林峰收到短訊就趴在床上呵呵的笑,彷彿明天就要過年。王洪從學習室走了回來,他拿着一本《道德經》。賈小刀很想請問一下,道德經給人以怎樣的啟迪,又對人們帶來了什麼呢。王洪將書擺在桌子上,脫掉衣服正準備睡覺。

「王洪,這麼早就睡了?」

「不早了,都快12點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

「好了,謝謝。」

賈小刀見沒人說話,便倒在床上不一會就進入了夢鄉。(五)

「其實,你和英姐談戀愛很正常,現在的年輕人3秒鐘就能喜歡一個人,更何況你們呢?」車廂里,賈小刀對面的女人輕描淡寫地說。

「不會吧,我怎麼認為喜歡一個人需要很久很久。我不相信一見鍾情。」賈小刀對女人說。

「對了,後來你和那個英姐怎麼結束的。」

「那是後來的事了,哎,或許是我當初太傳統了吧。」

賈小刀和英姐談戀愛之後,他們一起吃飯、一起散步,一起上早晚自習。其實每一對談戀愛的情侶要做的無非是這些。散散步、聊聊天、上上網等等。賈小刀本來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繼續下去,可是後來突然發生的事,卻讓賈小刀放棄繼續走下去。

一天夜裏,城市的上空沒有月亮,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天空有幾顆星星。

英姐和賈小刀走在學院的樹林里的石子路上,賈小刀可以看見一些情侶坐在樹林的石凳上相互依偎擁抱着,旁若無人的親吻。英姐走在賈小刀的右邊牽着他的手,賈小刀感到英姐步幅沉重彷彿有什麼心事。

「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賈小刀問。

「沒什麼,別擔心。」

「別騙我,你一定有什麼事,這幾天你都無精打采。」賈小刀繼續詢問。

「真的沒什麼,別想得太多。」

「告訴我吧,其實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擔!」

「真的,沒什麼。」英姐漫不經心的說。

「哎,何苦呢,這樣憋在心裏很難受的。」

「賈小刀,問個事。」

「問吧。」

「如果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正在談戀愛,可是這個女孩卻懷上了另一個男孩的孩子,你覺得和她談戀愛的男孩會怎麼想呢。」

「你是說的誰啊。」

「我是指假如。」

「哦,如果真這樣的話,這個男孩會崩潰的。」

「哦,知道了。」

說完后,英姐一直沒有說話。那一夜他們聊得相當少。最後,兩人在樹林里靜靜的呆了許久,賈小刀覺得沒趣,就送英姐回寢室了。

又過了幾天,賈小刀和英姐吃完飯後在網吧上網。英姐正在打QQ遊戲,耳機套在耳朵上以至於沒有聽到電話鈴聲,賈小刀拿起英姐的手機。

「喂,你找誰?」

「你是誰?」

「我是他男朋友,你是誰?」賈小刀問。

「什麼……哈哈,他媽的**!」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之後罵了一句就掛了電話。

賈小刀一看來電號碼編輯著「老公」的名字,賈小刀又翻了已讀短訊,幾乎除了賈小刀發給英姐的短訊之外,都是「老公」的短訊。賈小刀打開幾條短訊發現下面的文字。

「老婆,睡了沒,想你了。」、「老婆,過一段時間我就回來,你一定等我哈。」、「老婆,要注意身體,錢我已經寄到你卡上,去把孩子打掉了吧,你也知道現在我們還不能要孩子,對不起,不能在你身邊陪你……」

賈小刀看到這,臉一下子卡白。他把手機丟到網吧桌子上,一個人走了出去。他來到網吧外面,整個人都是昏沉沉的。他感到眼前一片空白,什麼都無法看清。他覺得自己被全天下的人欺騙了,整個人已經失去了精神支撐。賈小刀在外面呆了許久,來往的行人依舊穿行在這段歲月。

(六)

不知過了多久,賈小刀冷靜下來。他來到英姐身邊,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上進入遊戲社區,他瘋狂爆破敵方的頭,希望以此來消解自己煩躁的情緒。

在網吧呆了幾小時之後,賈小刀和英姐往學校走去。賈小刀一路上沒有說話,直到把英姐送到女生宿舍。

晚上的時候,英姐打來電話。

「賈小刀,出來有事給你說。」

「什麼事,不想出來。」

「你一定要出來,有些事必須說清楚。」

「好吧,在老地方見吧。」

於是賈小刀來到花園假山旁的雕像旁,英姐已經在那裏了。

賈小刀和英姐走在夜晚的學院裏,今晚的感覺與以往不同,空氣中有着壓抑的氣息。

「既然你已經知道情況了,對不起,是我騙了你!」英姐開口說話。

「沒什麼,這不怪你!」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也知道我和他已經不太現實。」

「現實?那你為什麼當初要選擇他?」

「有些事情是自己無法決定的,這裏有許多的偶然與必然因素。」

「是嗎?你懷了孩子,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讓我做烏龜?」

「我真的沒想瞞着你,我很想找個機會對你說。」

「呵呵,對不起,我是一個比較傳統的人,我忍受不了這個!」

「如果你要離開我,我不會說什麼。」

「你覺得我們還可能在一起嗎?」

「我沒奢望你能繼續下去,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不是你錯不錯的問題,是你不應該隱瞞我。你現在還沒和他斷關係?」

「怎麼斷呢,不在一個地方了,還用說斷與不斷嗎。再說他有能力養得起我嗎?我會為了他遠奔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放棄自己的家人。現在已經不流行私奔了。愛情不是因為你喜歡誰,你就可以和誰在一起。我們都還沒有能力履行自己的承諾,以前太傻太傻,以為喜歡一個人哪怕要飯也要跟着他。可是現實中我們能做到嗎?不能,我們都是很自私的。」

英姐說到這裏,賈小刀的痛疼比以往更甚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初戀王小梅、想起了原野。他們都在自己的生命中,佔據了重要的位置,可是他卻沒有能力為她們做些什麼。

是的,現在年輕的我們都還太天真,以為愛一個人就可以到永遠,可是這行嗎?泰戈爾說,愛一個人最遙遠的距離,是我在你身邊,你卻不知道我愛你。其實他的這句話並不一定正確,愛一個人最遙遠的距離是雖然我愛你,但是我卻不能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我也理解。但是你不應該隱瞞我。其實有些事情可以當面說的。」賈小刀溫和的說。

「哎,事情已經發生了,也沒什麼挽回的餘地。很高興和你相識!」英姐伸出了手。

「其實你願意,我們還可以在一起!」

「算了,你喜歡的是以前的我,而不是現在的我,正如一杯咖啡加了糖之後,再也不是以前的原味,一塊玻璃破碎之後,是不能用膠水粘到以前的樣子的。」

「你說怎樣就怎樣吧!」賈小刀伸出了手緊緊的握住英姐。那一晚吹着冷風,隱約可以聽到蛙鳴。

(七)

又過了幾天,英姐打來電話。

「賈小刀,今天我到醫院做人流,能陪我去嗎?」

「你真的考慮好了嗎?不打算留下孩子?」

「不,留下做什麼呢。」

「好吧,我馬上就來,你在你宿舍下等我。」

說完好,賈小刀穿好衣服就往英姐宿舍樓下走去。賈小刀和英姐到的是市中心醫院,聽人說這家醫院婦產科聲譽很好。賈小刀幫英姐掛了號,然後陪她上四樓婦產科。醫院裏人滿為患,擠得水泄不通。賈小刀挽著英姐的手進了電梯,瞬間功夫就電梯里就擠滿了人。

「讓一讓,讓一讓!」這時幾個護士推著一個重病病人進了電梯,一個護士舉著正在為病人輸液的鹽水瓶子。電梯頓時超載,發出警報聲。

「真煩人。」電梯里的人開始抱怨起來。

「大家有誰能讓一下嗎,這個病人急需搶救。」

「我們去走樓梯吧。」賈小刀對英姐說。

「也好。」說完后,賈小刀和英姐出了電梯,向樓梯走去。這時從電梯也跟着走出來幾個中年人,嘴裏在嘰咕的抱怨著。

賈小刀陪着英姐從樓梯上了四樓,來到婦科室。接待英姐的是一個40歲左右的婦女,她長得很胖。中年婦女嚴肅的說:「打掉孩子要考慮清楚哦,現在國家雖然提倡計劃生育,但是畢竟這是一個小生命。」

「我想好了,大夫。」

「小夥子,都是你做的好事!」中年婦女盯着賈小刀,眼神中有一種責備。

賈小刀低着頭沒有說話,默默的接受着。

「到樓下去把費用交了,拿個號,然後等你的位置,就在隔壁的椅子上。」醫生對賈小刀說。

賈小刀將英姐扶到隔壁的木椅上,一個人跑下樓梯,來到底樓的繳費處付了費,拿了一個位次單,到了英姐的身邊。

英姐握住賈小刀的手,眼神中有種害怕與驚恐。

「別緊張,放鬆,沒什麼,一會就好了。」賈小刀安慰英姐。

英姐的手心出了汗,打濕了賈小刀的手。賈小刀用另一隻手理了理英姐凌亂的頭髮,對她說。「別怕,沒什麼,就像去喝一杯咖啡那樣平常。」

英姐看着賈小刀,不說一句話。賈小刀可以感覺到她的內心在發抖。賈小刀開始想起英姐遠在外地的男朋友,不知道現在在做什麼。是啊,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卻不能陪在他身邊,難道這也是愛嗎?一位哲人說過,什麼是愛,愛是在你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會出現你身邊,給你溫暖給你安慰。可是我們嘴裏常提起的愛,卻是那麼淡薄,就像一塊薄冰,經不住烈日的暴晒,它就化成了水。

賈小刀握著英姐的手,開始想起自己的初戀。是啊,以前是多麼天真,那麼義無反顧的堅持了六年,這六年裏小心翼翼的經營着他們之間的那份愛情,就像呵護一朵剛要開放的花朵一樣,給它的根澆水,給它除去泥土上的小草,可是最後這些努力卻被突然來臨的一陣大風給吹走了。賈小刀覺得一個男人應該像一棵樹一樣,為自己心愛的女孩遮擋陽光,可是我們這些孩子卻在自己是一根草的時候,就去追尋自己的愛情。因此這所得的愛情,是那麼脆弱,經不起風吹雨打和雪雨冰霜。

「27號,進來!」一個護士在喊。

「是你,英姐。快去吧。」賈小刀推著英姐說。

「我,我,我怕。」英姐表現出猶豫的樣子。

「別怕,我在外面等你,很快就過去了。」

賈小刀扶著英姐到了手術室旁,英姐回頭看了看賈小刀。賈小刀向她點點頭,做了一個勝利的姿勢。

英姐進去了,賈小刀坐在外面是漫長的等待。

(八)

英姐出來的時候,她的臉蒼白得像一張紙。汗珠從她的臉頰掉下來,可以從她蒼白的臉上看出,她剛才經歷了巨大的痛苦。

「沒事吧,一切都過去了。」賈小刀扶著英姐。

英姐拉着賈小刀的手說:「回去吧,沒事。」

賈小刀和英姐提着醫生開的一袋葯走出醫院,在街口攔了一輛計程車。賈小刀脫下外衣披在英姐的身上,看着她滿是汗珠的臉,心裏面有一種無法言語的痛。

賈小刀想,做女人真難,每個月要經歷一次痛苦,到最後還要從自己身上割掉一塊肉。難怪《聖經》裏說,是蛇蠱惑夏娃吃了智慧果樹上的果子,才讓上帝懲罰女人,讓她們經歷痛苦與折磨。賈小刀想,上帝是自私的,憑什麼要讓自己的子民愚昧。是的,這正如封建王朝的當權者一樣,用三綱五常來約束自己的臣民,使他們永遠愚笨的臣服自己的統治。因此上帝和皇帝沒什麼分別。

賈小刀對英說:「醫生說,這段時間要注意身體,多吃有營養的飯菜,還有你去請個假,不能去上課了。在外面你租的房子裏住吧,明天我去給你買只雞,盹雞湯給你喝,再買點其他蛋白子高的營養品給你吃。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謝謝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英姐的眼睛裏閃爍著淚花。

「這個時候我不能當逃兵啊,再說你現在最需要人照顧,換了是別人,一樣會這樣做的。」

賈小刀陪着英姐回到她租的房子處,英姐躺在床上休息。賈小刀給英姐倒了一杯水。

「喝吧,口一定渴了。」

「謝謝。」英姐接過杯子,喝了一小口。

「坐吧,桌上有蘋果,你削一個自己吃。」

「謝謝,我會的。你好好休息,我現給你熬點粥。」說完后,賈小刀走到廚房給英姐做起飯來。英姐打開了電視,看着一些亂起八糟的電視節目。

那一段時間,賈小刀一直陪着英姐。他的男朋友自從寄錢到英姐的卡上之後,一直沒打過電話回來。賈小刀知道英姐現在已經傷心麻木了,對什麼已不再抱有奢望。每天賈小刀為英姐做好飯,端到英姐面前陪她一起吃。賈小刀也會為英姐削水果。

英姐看着賈小刀忙碌的樣子,眼神中是無以言語的感激。賈小刀每當為英姐做飯的時候,他就會想到自己村裏的一個叫疤子的男人。曾經在外面打工多年,因為家裏貧窮,沒有父母,所以一直沒有人願意嫁給他。一次偶然的機會,一個長得漂亮的女人認識了他,可是這個女人卻懷着另一個男人的孩子。這個女人在外給一個老闆當情婦,這次懷孕了。疤子無微不至的照顧着她,幫助這個女人把孩子生了下來。後來這個女人陪疤子過了一段日子,可還是走了。疤子很傷心,但是又毫無辦法。

是啊,疤子只是一個窮人,有誰會看得起他。他的付出僅僅一廂情願。賈小刀想到這,再看了看自己,賈小刀發誓自己一定不要做這個疤子,是的,他對於英姐的照顧,僅僅是因為一種道義上的責任,他不能要求太多。

想到這,賈小刀的心情放鬆了許多。

(九)

「賈小刀啊,我覺得你們的人生多具有傳奇性的,你們經歷太多太多了,幾乎可以寫成一本書了。」車廂內的女人感慨地說。

「呵呵,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本精彩無比的書,只是看我們自己怎麼看待它。」賈小刀說。

「說得也滿有道理,賈小刀,後來你和英姐怎麼的,是不是你們走到了一起,還是?」

「後來,平淡的成為陌生人了啊。再後來她就畢業了,現在好像在老家的某電信局當職員呢。」

隨後,賈小刀又繼續講起了她的故事。

賈小刀照顧了英姐大概一個月,最後英姐完全恢復健康了。那一天晚上,英姐親手做了飯菜給賈小刀吃。他們覺得這頓飯格外的香甜。

吃完飯後,賈小刀坐到椅子上看電視,看了一會發現時間到了10點多。賈小刀對英姐說:「我想,我該回去了,你早點睡吧。」

「別忙,我有話給你說。」說完后英姐走到賈小刀的身邊,俯下身子對着賈小刀的嘴唇就是一個熱吻。英姐的舌頭像一個鈎子鈎住賈小刀的舌頭,他們纏繞着。賈小刀的呼吸緊促起來,他彷彿進入了一種狀態,這狀態是不能用任何語言形容的。

「今晚留下好不?」英姐對賈小刀說。

「不,醫生說你一個月之內不能做那事。再說,現在我已經不是你男朋友了。」

「這重要嗎,我願意。」英姐緊緊的摟住了賈小刀的肩膀。將賈小刀按在了椅子上。

「不行,我不能這樣做。」賈小刀堅持着。

「為什麼?」英姐鬆開了嘴唇,坐在賈小刀的旁邊問。

「因為我不想你以這種方式來感激我,如果是那樣的話,這個月以來我做的所有,都沒有任何意義,因為這會讓我內疚。」

「為什麼,我是心甘情願的。再說,我又不是好女人。」英姐堅持着。

「其實有一句話我一直想說,我們這一代人在愛別人的時候,能不能有一份責任呢,對自己的愛人多一份責任,讓我們好好的愛她或者他。」

「你知道這是什麼年代嗎,諾言和謊言一樣不可靠,再說這個年代,哪個男人對女人有過諾言,這諾言他們履行過沒有?」

「不管怎樣,我想讓自己成為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

「你真的這麼想?」

「是的。好了,我要回去了。你早點睡,我相信你是我心裏面最好的朋友之一。」

「好吧,你真的要走,我也不勉強,你對我的照顧,我沒什麼可報答你的。」

「如果你想幫一個人,是不需要得到回報的。」

「好吧,你是個好人。我送你到樓下!」

「還是不用了吧,我自己走下去。」

「不,我一定得送,這你不能拒絕我。」

「呵呵,謝謝,走吧。」

賈小刀和英姐往樓下走去,外面的月光明亮得出奇,照在這個城市,就好像給大地披上了一層水銀製作成的衣裳。星星眨着眼睛,好像在給誰暗送秋波。風吹在身上,涼快得舒服。

英姐送賈小刀到了男生寢室下面,然後一個人消失在月光下。

(十)

從那以後,賈小刀沒再去找過英姐,他們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賈小刀和寢室的兄弟們迷上了一段時間的遊戲,他也漸漸的忘記了他和英姐之間的那些故事。

後來賈小刀覺得沒什麼事做,開始了他的創作生涯。賈小刀到閱覽室查看了許多雜誌,然後記下雜誌的投稿信箱,或許是運氣好的緣故,賈小刀的第一篇文章就被某女性雜誌給發表了。賈小刀得了400多元的稿費,他覺得這是一條生財的路子。賈小刀那段時間看了許多書,也在網上接觸了文章高手。賈小刀認識了周遠,這個大學畢業后,出去流浪5年的青年人。周遠畢業於雲南大學,也是馬加爵所讀的那所大學。周遠不認識馬加爵,但聽說過馬加爵的事。周遠說,其實窮人如果被逼瘋了,一樣會幹出心狠手辣的事來。馬加爵就是一個例子。馬加爵在獄中曾經說過,大學時寢室的同學,曾在他的被子上撒過尿。不知道做這件事的那個人當初有沒有想到,因為自己的不良之舉,害了幾個人的性命。

周遠13歲離家百里,18歲離家千里,21歲行走於大半個中國。周遠在流浪,為了理想,為了自己的夢,他義無反顧。

賈小刀有時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背着行李去流浪,該多好,遠離世俗,遠離紛爭。可是賈小刀做不到這點。賈小刀只能對自己說,親愛的,你什麼也不做,你只能呆在自己的世界裏,與命運妥協,你只能為了生活,去將自己的夢想埋葬。

賈小刀很羨慕王洪,這個喜歡文學卻不苛求什麼的人。他在自己的世界裏,他的視覺只局限於那些處在底層的人。可是賈小刀不能,他只能扭曲著自己的靈魂,去做一些自己不願意做的事。

是的,很多時候,我們都活在別人的世界裏,因為輿論、因為壓力、因為一些世俗的觀念,你不得不改變自己的初衷。你就像一隻尋求自由的馬,在草原上奔跑,你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你吃着鮮美的野草,可是你正在陶醉的時候,你卻被一個兇狠的獵人逮住,你被套上了馬鞍,被拴上了韁繩。你望着那一望無際的草原,你流下淚來,你對自己說:「幸福總是那麼短暫,幸福就是拿一場驚夢。」

賈小刀變得越來越消沉,越來越頹廢。

王洪說,賈小刀,或許你可以做點其他什麼,看點書,練一下字,或者出去找一份兼職。王洪說得沒錯,賈小刀是該去找一份兼職,為自己找一些事做。

賈小刀真的去了,他來到了書店旁邊的石板上,和其他學生一樣鋪着一張白紙,白紙上寫着:「賈小刀,漢語言文學專業,本科,輔導中學語文、數學、物理。有意者請聯繫1338872XXXX。」白紙旁邊再擺着賈小刀所獲得的榮譽證書和發表的文章。

賈小刀在書店對面呆了兩天,他感覺自己就像個乞丐,在等待別人的施捨。一些人從他們的面前經過,看着這些應聘家教的學生,那種眼神就像過去農奴市場上買奴隸一樣。這些老闆看着哪個奴隸彪肥身壯,就敲定買下。而這些家教的人,很多都是看着應聘者的臉蛋說話。賈小刀身旁坐着的一個女同學,是外語系的,長得眉清目秀。賈小刀看到一個中年男人盯着女孩看了許久,然後問道:「請問,補習英語不?」

「是啊,我就是外語專業的。」女孩看來了顧客,激動的說道。這種表情就像一個乞丐幾天沒吃飯,突然一個路人塞給她一個饅頭一樣。

「我最近在學外語,我像找個外語好的老師給我補習一下。」

「你考幾級啊?」

「什麼,幾級?你們一般過幾級啊?」

「我們過專業四級、六級、八級。」

「哦,我還沒報呢,先看自己學得如何,再做決定。你們怎麼收費的?」中年男人問。賈小刀可以看到他的眼神,有着怪異與淫邪。

「一個小時20元。」

「錢不是問題。你留個電話給我吧。」中年男人表現得亟不可待。

「*********」

「好,我會給打電話的。」說完后開始離開,他走的時候又朝女孩看了一眼。

賈小刀隱隱的感覺到,他的眼神里有着說不出的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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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青春,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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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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