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逐雲影月

第47章 逐雲影月

深夜寂寂,門外的西風似乎亦顯得幾分柔和,房中四盞逐影燈爭相輝映,微亮片隅之地,好不唯美。

恰時分,我整個身子忽而落入臨鳶臂彎,隨光影一道跌入軟榻,他偉岸的身軀將我側壓,鋪天蓋地的男子氣息在我耳畔廝磨,鬢角碎發撩起一個旖旎的光影,倒映在他眉眼深泉,更有幾分柔和。

我未曾想到自己的臉面竟會薄弱如廝,他氣息愈近時,我便被他的撩熱灼偏了頭。

正瞧見,墩墩娃兒隔著指縫兒將我處愣愣瞧了會兒,巴掌下未遮的半張臉饒是無辜。她亦步亦趨左腳絆右腳朝後退了兩步,一個踉蹌終於轉身小跑,虛空一抓,牆壁上一幅奇怪的畫中被抓出一隻光禿禿的鳥形,撐大個鳥喙,大驚失色。

「早曉得你躲在這兒……今晚陪我睡……」

墩墩娃兒一路小跑著迎了門外風雪。

我心下暗嘆:真真是被拔禿禿皮兒的那個朱雀八哥,藏在一幅畫中也當真是個用心良苦了。

適時,門縫兒逸來一道風,熄滅屋內逐雲影月四盞,一片漆黑之境,我眼前只餘一雙明亮異常的眸子,明晃晃地,繚亂人眼,更迷亂人心。

……

錦帳春宵乃是人之常情,可這件事對於我這個薄面仙人來說,未免有些難為情。以至於我翌日醒轉之時,瞧見銅鏡一張面容,紅霞如飛,久久不能退卻。

臨鳶不知何時來到我的身後,清絕的容顏映在銅鏡里,唇角牽起的笑容,忽而有一種不大真實的恍惚錯覺。

我倏然轉過臉,看著他,看他眉眼溫柔地拾起我妝台上的眉筆,自然地在我眉峰勾勒描畫。

少頃,他停筆淡笑,想是大功告成。

我轉過臉,看了看銅鏡中一雙眉,分明地、弓兒似的、婀娜地彎曲著,自如曉霜映日,清麗墨畫。

我正賞著他的手筆,便又聽他對著銅鏡中的我評價道,「口若含朱丹,不描而紅。」溫柔的大手忽然落在我的肩上,「長齡之唇色若石榴花一般鮮艷無二。」

聞言,我才終於瞧了瞧自己尚未描畫的唇色,果真艷麗非常,好似一日比一日更加鮮紅……

一夜亂雪,銀白顏色重重地歇滿房檐邊角、樹枝寸寸。

墩墩娃兒是難得起了個大早,頂著倆兒黑眼圈便忽然冒在我跟前,她懷裡揣著個光禿禿的朱雀八哥,是個一臉生無可戀的絕望神情。

我忙捧起墩墩娃兒滿面委屈不迭的肉臉蛋子,關切道:「是誰叫你受委屈了?」

墩墩娃兒將懷裡的八哥緊了緊,八哥頓時翻了個白眼,鳥舌傾出,抬眼望向我時,眼裡畜滿了淚花,「墩墩怕鬼……可是……可是……我要來……可是……」,抽抽嗒嗒半天,卻斷不出個完整的意思,奈何墩墩娃兒越是抽泣,手裡越是沒個輕重,朱雀八哥已是滿臉漲得青紫,好不容易掙脫墩墩娃兒手中的禁錮一些,急喘兩口大氣,終是正義凜然幫墩墩娃兒道,「嘎嘎,她昨晚睡不著,本要來找你同睡,不料,門外設有禁制,一直到東方日白,才有機會出來。嘖嘖,愣是一夜沒睡啊,本鳥愣是被折磨了一夜啊!」

「禁制?」我疑惑地看向臨鳶。

臨鳶輕咳兩聲,依舊專註著手上一個孤本,如此輕描淡寫道,「小狸都三百歲了,也該適應一個人睡了。」

噯?我怎麼記得,墩墩娃兒養在西苑時,從來都是一個人睡的?莫不是墩墩娃兒怕鬼,也不會變得如此粘人。

再轉眼一看墩墩娃兒,杏仁兒一般漆黑的兩顆眼珠子,正有晶瑩的明珠奪眶而出,哇哇痛哭了起來,揚起高傲的頭,哽咽著同臨鳶爭辯,「帝君……此般年紀,不也……不也是同妙妙姐睡在一處?!」轉頭扒著我的腿,嚶嚶,「墩墩怕鬼~」

墩墩娃兒這一哭,我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情緒上涌,彷彿有千萬隻螞蟻在寸寸啃食,說不上疼,卻是極為難過。

我一把將墩墩娃兒拉在懷裡安慰,「小狸不哭,小狸說得對,今後妙妙姐同小狸睡。」

墩墩娃兒忽而粉拳揉了揉眼,許是淚水沖刷過的緣故,一雙眼格外明亮,「只同墩墩一個人睡?」話尾朝我勾出一根尾指。

適才身後傳來臨鳶一聲頗為不悅的喝叱,「小狸!」

墩墩娃兒伸在半空的尾指險些沒原則地收回,好在我眼疾手快,勾住那根尾指,並飛快地以拇指蓋章,「妙妙姐只同墩墩娃兒一個人睡。」

墩墩娃兒喜上眉梢。

臨鳶一張臉陰晴不定。

唔,脊背上遽然有種森麻涼意,我抬眼望了望四周,緣是一扇窗戶被吹開了一道縫兒,我三步並作兩步,緊忙上前關窗,適才剛剛碰到窗沿,指尖便觸碰到比窗外積雪更加寒涼的手背。

那是臨鳶的手。

我的手條件反射地要抽回,卻被他一把捉住,他手心的涼意忽而貫透我渾身,卻聽他一句話說得莫名其妙。

「你確定同小狸睡的人是妙妙?」他何曾喚過我妙妙?

少時,窗外又逸來一道西風,我打了個激靈,我將手抽回,一邊往回走一邊道,「當然,那還能有假?」

卻聽身後窗戶吱呀一聲合攏,屋內少了一絲涼氣兒,連帶臨鳶的聲音也不再那般陰涼,「如此,甚好。」

於是乎,晚膳過後,墩墩娃兒如願以償地將我領回了她的屋子。她呼呼大睡時,我卻因為被她捉著一隻手臂,難以夢周公。

好容易挨到了天將蒙蒙亮,我才得了些許睡意,豈料一覺醒來,我卻是枕著某人的手臂,而那個某人,分明是墩墩娃兒的帝君。

他絕美的側顏映在我眼帘,我忍不住將撫在他胸膛寬闊處的那隻手輕輕上移,指尖停在他唇畔吞了吞口水……我曉得了,這是個春夢。

做此種夢魘,我甚是懊惱,毫不客氣啪地一掌呼在臨鳶的唇上,「我打散你這個狐狸精!」

豈料,我沒能將眼前這個自以為的幻境呼散,反倒將眼前的這個側顏呼醒,他忽然一個翻身將我壓在身下,「長齡,你打為夫作甚?」

啊?不是夢啊!

我眉眼一彎,「方才夢見了壞人,夫君莫怪。」臨鳶這個狐狸精,的確也和好人兩個字沾不上邊兒。

他似笑非笑地望著我,那個眼神像是一眼能將我望穿。

我別過臉躲開他的眼神,一瞬忽然想起,「我怎會在這裡?」

他忽附身貼在我的耳畔呵氣,「你是長齡,而答應小狸的是妙矢。」

妙矢是長齡的凡世,本就是同一個人,臨鳶分明是強詞奪理,可我卻莫名地喜歡他這霸道的強詞奪理。

我可憐的墩墩,要快些長大呀,長大了就不怕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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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衣妙善,半面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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