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決戰冥河(下)

第二百三十七章 決戰冥河(下)

「就算沒有我,聖界的動亂一樣還會發生,因為那個能威懾所有人的強者不在了,再也沒有人可以約束他們,一個世界的主人啊?誰不想坐上這個位置?我只不過是一個旁觀者,只是在靜靜看着他們表演而已……」黑袍男子又看向吳恆緩緩開口。

然而此時的吳恆已是眉頭緊鎖,整個人似乎已經陷入了掙扎之中。

黑袍男子繼續又道:

「你既是從因果域中走出來的,想必也看到了這個世界的由來,也看到了那些生靈的所作所為。根本不需我多言,你也應該清楚他們的本性是什麼。可以說,滅世是他們自己親手創造出來的!我說的對吧?聖子?」

黑袍男子看向吳恆的笑意更濃了。

「轟!」

聽聞此話,再聯想到自己曾經看到過的畫面,吳恆頓時大腦一陣嗡鳴,他腦海中的那個世界,竟然開始出現了崩塌的跡象。

「黑龍做的只是推波助瀾,而我做的也只是順行天意。聖子難道覺得我們做的不對?或者說這些生靈本就有可恨之處?聖子要掌控自己的命運,還要讓所有人也能掌控自己的命運,難道聖子不清楚,這些人的命運其實一開始便是他們自己創造出來的嗎?是他們自己的野心和慾望造就了他們的命運,我沒說錯吧?」

黑袍男子的聲音漸漸開始變得高亢,話到最後他已是言辭犀利,尖銳無比。

然而對於吳恆來說,冥河教主的每一句話都不亞於是一道驚雷,它們皆都無情的劈在了吳恆的腦海之中,頓時讓他的神魂不穩,道心崩塌。

「難道是我錯了嗎?我的命運本來就是如此,根本沒有被其他人安排?母親,月兒她們都是因我而死?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吳恆難以置信的喃喃自語,此刻的他雙手抱頭拚命掙扎,面上已是七竅流血,慘白無比,他甚至聽到了自己的心在破碎的聲音……

黑袍男子此時已不再開口,他只是靜靜的看着吳恆,似乎是在欣賞著一件有趣的事。

「啊……」終於,吳恆發出了一聲慘叫,狠狠的噴出了一口鮮血,整個人開始從虛空中緩緩墜落,就連所有人的驚呼他都聽不見了。

腦海之中混亂無比,許多畫面開始破碎,一個又一個的面容似乎也開始模糊了起來。

然而,就在這時,一聲冥冥的梵唱之音卻是在他腦海中緩緩響起: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

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持,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那是洪荒的聲音。

……

即是聖人就不該有所偏愛,應對萬物任其自然發展。

即是萬物的主宰,就不該佔有萬物。

黑龍錯了,它不該將滅世帶去人間,它不該獨佔天道。

冥河錯了,身為聖人他不該讓黑暗與邪惡繼續滋生,不該讓這個世界陷入動亂,他不是真正的聖人!

雖然那些生靈也有可恨之處,但他們最終的結局只能由他們自己來定,而不是黑龍,不是它的「天道」!

我堅持的沒有錯,我要做的便是守護心中的那份情,讓更多的人也去感受到,在這世間還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我要將它帶給所有人,我要讓這些人迷途知返,我要驅趕他們心中的惡念,我要撕開那塊遮蔽真正天道的黑幕!

這便是我的道!誰人都無法阻止!

……

所有一切混亂的景象全都消失了,吳恆的大腦忽然變得一陣清明,一種玄妙的感覺隨之而來,吳恆看到自己原本崩塌的世界正在一寸一寸的癒合著,而那塊遮蔽光明的昏暗天幕也在一寸一寸的碎裂,不斷有光明正降臨而下!

世間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對錯,也沒有絕對的善惡,萬物的存在自有其存在的道理,我們要做的不是去強行改變它,而是要盡自己的力量讓它變的更好……

這便是聖人該做的事!

打敗黑龍,讓真正的天道重現,讓所有人都能看清自己的命運,這便是我吳恆該做之事!

冥河,你想壞我道心,卻是錯了!

……

忽然有光明自蒼穹之上降臨而來,它穿透了天幕,撕開了冥河,照在了吳恆的身體之上,也讓聖界更加明亮了幾分。

那是一道聖潔的光芒,它似乎能洗滌所有罪惡與黑暗,讓所有心靈為之溫暖,為之安然……

所有人全都停下了戰鬥,人們獃獃的望着那道降臨而下,無比神聖的光芒,內心不禁湧起一股自慚形穢之感。

我為什麼要去殺別人?自己幹嘛不好好活着?哪怕過的不好,只要我自己覺得開心就可以啊?

我為什麼要去爭去搶那些本不屬於我的東西?它能一直陪着我嗎?我死了,那些東西還在嗎?

看看吧!這個世界多美好啊!活着多好啊!為什麼我們不能和平共處?為什麼我們不能一起努力,讓這個世界變的更好一點,我這樣破壞它毀滅它,到最後毀滅的還不是自己嗎?我為什麼這麼蠢?看看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呀?

無數星光落下,它們皆是一道道美好的善念,全都湧入了下方眾人的腦海之中。

那些都是通往大道的契機……

戰爭在這一刻,全都停止了,所有人都意識到自己正在做着一件多麼愚蠢的事。

原來自己的頭頂之上遮蔽了一塊黑幕,原來這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樣子,誰都嚮往光明,誰都不願活在假象之中,只是沒有人為他們揭開黑幕,沒有人為他們帶去光明而已……

然而今天,卻是有一個人為他們這麼做了,他是聖子,那個曾因自己的野心而被自己害的家破人亡的人。

所有人全都匍匐在地,對着那個沐浴在聖光中的少年行禮。不是因為這少年有多麼強大的實力,而是因為他替他們驅走了自己心中的黑暗,他願將自己的大道之光帶給所有人。

沐浴在聖光之中,吳恆感覺到自己的世界一片豁然開朗,原本混沌昏暗的空間竟然開始出現了山川河流,星辰日月,到處都是一片勃勃生機源源不絕,唯一缺少的便是沒有生靈。

但那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吳恆如今已經擁有了一個獨立而完整的世界,擁有了屬於自己的規則,他的規則便是永恆與光明,他已一步踏上了入聖之路。

天道的制約之力已開始出現了潰敗之象,吳恆覺得自己似乎真正擁有了掌控自己命運的感覺。

當蒼穹之上降下的那道光芒盡數沒入吳恆身體以後,他整個人的氣息再次徹底改變,如果說以前的他是一顆星辰,那麼現在的他便是一顆耀眼的太陽一般,熾熱而又明亮。

金色的眸子,一對潔白而神聖的羽翼,眉心一道深藍色象著着璀璨星空的寶石般瞳孔,那裏有一個世界。

雙翼微展,吳恆的身影再次上升,他又緩緩落在了黑袍男子面前,只不過這一次他卻變的平靜無比,如一尊俯瞰眾生的神袛。

黑袍男子緩緩收回抬頭仰望蒼穹的目光,對於剛剛那道光芒他似乎有些本能的抗拒,但卻又顯得有些神往。

他忽然伸手觸碰了一下,此時雖是光芒已散去,但那道聖潔之力還是將他的手灼傷了。

「原來真正的天道是這樣子的,看來我們這樣的人並不怎麼受它待見呢!」黑袍男子收回了自己那隻受傷的手,有些自嘲道。

「只要你心中嚮往光明,它便能接受你!」吳恆注視着黑袍男子的一舉一動,忽然道。

「不必了……聖子還是來做你該做之事吧!」黑袍男子再次將目光投向吳恆,微笑道:「若想讓真正的天道降臨,你必須先過我這一關,來吧,讓我看看你究竟參悟到了什麼?」黑袍男子忽然站了起來,隨着他的黑袍鼓動間,一股強大的氣息從他的體內爆發而出。

那是黑暗與死亡的氣息,只見以黑袍男子為中心,四周空間開始不斷萎縮,彷彿就連空間都被剝奪了生機之力。

黑袍男子就靜靜站立在這片扭曲空間的中心,如同一個能吞噬萬物的深淵一般。

在這片深淵的腳下,所有生靈都在瑟瑟發抖。

而在這片深淵前方的吳恆卻是絲毫未有波動,他只是伸出一隻潔白的手,對着下方空間輕輕一劃……

咔嚓!

只見以吳恆與冥河教主的腳下為中心,整個聖界的空間被一分為二!就如同一面被割破的鏡面一般!而二者腳下的那些聖界眾人,也被這道空間裂痕生生隔絕在外。

聖人之爭,不得波及無辜之人。聖人之爭,以天地為中心,以空間為界限。

「那麼,我們開始吧!」黑袍男子沒有阻止吳恆的行為,等他做好一切之後,他便冷冷吐出道:

「黑暗降臨,無盡深淵!」

伴隨着黑袍男子話語落下,無數黑暗的氣息開始蔓延,黑暗氣息所過之處就連空間都被其殘食殆盡,紛紛化作灰燼最後又成為了黑暗的一部分。

黑袍男子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他已化身黑暗。就連空間都能被其吞噬,還有什麼力量能與之抗衡?

吳恆只見自己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淵,它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彷彿像是一隻巨大的黑暗巨獸張開了它的大嘴,讓吳恆根本無處躲避。

「光明之力,黑暗退避!」

在這道黑暗深淵即將來臨之際,吳恆緩緩閉上雙眼隨即又驀然睜開,一道金色光芒從他的眼眸之中迸發而出,直直射向了前方而來的黑暗。

不管多麼深的黑暗,總能有光明誕生,而光明所過之處,一切黑暗都將盡數退避。

就在吳恆的身影即將被黑暗吞噬之時,光芒之力驀然爆發,原來竟是那些黑暗之氣也被光芒之力盡數點亮了!

原來黑暗也是光芒的一部分……

而當黑暗也成為了光明,那麼它便不再成為吞噬的力量,而是變成了驅散黑暗的神聖之光。

黑暗退避,光明所過之處盡數恢復如初,不僅如此,原來的空間似乎還要變的更明亮幾分。

依然還是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對立,剛才所發生的事似乎只是曇花一現。

「業火紅蓮,焚盡因果!」

黑袍男子再次吟唱道。

砰!

隨着一隻血色紅蓮的出現,一股強大的熾熱火焰突然開始燃燒起來,它是由無數死亡之人的精血凝鍊而成,焚盡一切,焚盡因果,烈火蔓延之處,就連剛剛才被修復的空間竟然也被融化了。

若是被這火焰沾上,恐怕就連凡人因果輪迴的機會也恐將被其剝奪!

這是從極陰極寒中誕生的力量,雖不是真正的火焰,但威力卻是比之真正的火焰還要強橫百倍,那根本不是光明之力所能化解的。

放眼望去漫天都是火海,火海之中全是一張張痛苦扭曲的臉龐,他們皆是一個個苦難的眾生,在向世人訴說着生命的坎坷與煎熬。

在火焰即將蔓延在自己的身體之上時,吳恆卻是緩緩閉上了雙眼。

雖然他聽到了一個又一個怨靈的哭泣,雖然他看到了一個又一個的命運,雖然他的身體也已經開始被業火焚燒,但他卻依舊無動於衷。

生命本就艱辛,何苦執著於不幸?何不多想想那些曾經開心快樂的事?那樣至少不會讓自己活在痛苦與煎熬之中!

「命運之眼,看清痛苦根源!」

一聲吟唱自吳恆口中發出,隨即便見他的眉心之處亮起了一道耀眼的藍色光芒,那些光芒將所有火焰盡數覆蓋,一個個怨靈們頓時呆若木雞。

「執著是痛苦的根源,放下既是明天……都去吧!」吳恆又緩緩說出了一句話,而隨着他話語的落下,那些無數怨靈竟然紛紛開始潰散,而由它們凝聚而成的火焰,竟也開始慢慢熄滅。

忽然有一滴淚自吳恆的眼角滑落,某個人的身影似乎變的模糊了幾分。

「咳咳……」當火焰盡數熄滅,黑袍男子再次露出了身形,只是此刻的他卻是渾身黑色氣息大減,就連他身披的黑袍竟也變為了灰白之色。

「我將施展最後一個神通,你我之間的勝負也將落下帷幕,然而一切卻還沒有結束,聖子,你準備好了嗎?」黑袍男子劇烈的咳嗽一聲,他那原本就顯得蒼白的面容卻是又更顯得慘白幾分,但他卻是絲毫都不在意,而是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對面的那個少年。

吳恆此時的狀況也並不輕鬆,因為光芒之力的消耗,加之被剛才業火的焚燒,他的衣袍也有多處出現了破損。

聖人的衣袍是不會輕易破損的。

「來吧!我會繼續走下去的……」吳恆點點頭,並未猶豫。

黑袍男子同樣點點頭,然後吐出了一句話:

「冥河之力,汲取生機!」

嘩啦!

隨着黑袍男子話語落下,他的身體開始迅速消融,最後化作一條漆黑如墨,不斷散發着陣陣強烈吸扯之力的黑色大河開始瘋狂涌動。

自這條冥河出現以後,整個聖界一半的空間瞬間開始慢慢坍縮,無數星辰皆被一股巨大的吸扯之力碾壓的粉碎,然後又盡數沒入了那條冥河之中。

相傳,冥河乃始神的污濁之血所化,它乃萬物生機之本源,若其主動吞噬,根本沒有任何生靈能夠逃脫。

就算是聖人,若是自身的生機被汲取殆盡,恐怕最終依然是會隕落的……

冥河教主的最後一個神通,的確十分可怕,只是不知吳恆是否能接下?

瘋狂的吞噬之力襲來,吳恆感覺到自己體內的生機正在飛快流逝,他甚至看到自己的身體都在慢慢一點點的枯萎了下去。

然而,吳恆卻依然不為所動,就在那條黑色冥河即將淹沒他之際,他終於緩緩開口了:

「生死交替,生生不息!」

話語落畢,吳恆的身影便被徹底淹沒。

在另一半空間內的聖界其他眾人,頓時發出了一陣驚呼,澹臺玉旋更是眼前一黑,差點就倒了下去。

然而,沒過多久,當那條黑色冥河倒回之際,吳恆的身影又再次奇迹一般的出現了!

站在那條冥河中的黑袍男子,終於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隨即黑袍男子像是無法相信似的,他再次伸手一指,腳下的冥河又一次向吳恆襲去……

結果還是一樣的,當吳恆的身影被吞噬之後不久,他又再次出現了!

黑色冥河之中的那種毀滅萬物生機之力,竟然無法奈何吳恆半分。

「你……」黑袍男子用手指著吳恆,始終淡漠的表情終於變了,他變得有些難以置信。

這世間,竟然有人可以無視死亡的力量,這如何讓他不感到震驚。

「死亡並不意味着結束,生生死死,生死相依,就像陰陽之道相互交替,相互共生。世人都畏懼死亡,但他們又豈會知,死亡不過是另一個生的開始呢!」

吳恆背負雙手,風輕雲淡,彷彿在談論著一件稀鬆平常之事。

「你參悟了生死之道?」黑袍男子難以置信的問道。

「你不是想知道何謂永恆不滅嗎?生死之間便是永恆!」吳恆靜靜注視着黑袍男子,竟然將自己所感悟到的東西,全都告訴了他。

「哈哈……生死即為永恆,生死即為永恆,原來是這樣……願來是這樣……原來我一直是以死亡的方式活着,原來我不過是個死人,哈哈……」黑袍男子似乎是終於明白了什麼,他不禁仰天長笑,笑容里無比蒼涼。

「謝謝你讓我看清了真相,我輸了,你很強,希望你能繼續走下去,做完你要做之事,不過在這之前我得提醒你……」黑袍男子收回仰望蒼穹的目光,眼中的憎恨之色緩緩消失,當他再次看向吳恆之時,又恢復了平靜。

「你說……」吳恆點點頭,對於黑袍男子剛剛那種異常的情緒,似乎有些理解。

「黑暗與邪惡永遠會隱藏在光明之下,當光明退避邪惡滋生之時,便是天下劫難到來之際,聖子若想聖界一直安然無恙便要明白這個道理……」很難想像黑袍男子竟然會對吳恆說出這番話。

「謝謝!」因果域中創世和滅世的場景歷歷在目,再經過冥河教主的提點,吳恆已然明白。

黑袍男子點點頭,又繼續道:

「黑龍已經蘇醒了,滅世即將到來,你要做好準備!」黑袍男子說的這個消息,無疑讓吳恆有些猝不及防。

「相信聖子一定可以化解這場劫難的!」黑袍男子忽然道。

吳恆只是沉思片刻然後便點點頭道:「我會的!」

黑袍男子又將目光投向蒼穹深處,幽幽道:「那麼,再見了……」

吳恆猶豫片刻,還是躊躇開口:「你……」

話未說完,只聽一聲大笑:「哈哈……血海不枯,冥河不死,放心,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黑袍男子背着吳恆擺擺手,留下一串笑聲之後,他的身影和他腳下的那條冥河開始緩緩一點一點消散,最後終於徹底消失。

冥河誕生於黑暗,它已在黑暗中隱去……

吳恆靜靜注視着黑袍男子消失的方向,彷彿像是在送別。

「他從死亡中誕生,想必自己也是厭惡的,你讓他看清了自己的命運,他以後想必不會再聽黑龍的安排了,這對你倒是一番助力。」沉寂許久的洪荒,終於現身了。

「前輩認為,應付滅世之劫我有幾分勝算?」吳恆接受了洪荒的解釋,轉頭昂首問道。

「絲毫沒有……」洪荒毫不掩飾道。

「那該如何?」吳恆眉頭一皺,繼而又問。

「除非將你所有一切拋棄,興許還有機會……」猶豫片刻,洪荒最終還是說出了一個條件。

「我知道了……」吳恆依然保持着抬頭仰望的姿勢,面上的神色,古井無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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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迴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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