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少女夢碎
周夢瑤眼睛裡面，流露出一絲欣賞的神色：
「大丈夫就應該有大丈夫的真性情，赤子之心，才是最難能可貴的！一天到晚綳著一張臉，也不見得男人到哪兒去。」
自從向周夢瑤表白過以後，林楓在幾次跟她打過的交道中，一直覺得她這個人冷若冰霜，城府深沉得嚇人，很難接近相處……
但周夢瑤的這一番話，倒讓林楓很有點對周夢瑤刮目相看的感覺，他微微一笑道：
「你是在說你自己嗎？你知道不知道，你流露出笑容的時候，比你綳著一張臉的樣子，好看一萬倍！」
周夢瑤頓時一愣，從小到大，誇她漂亮美貌的人太多太多，她早已經聽得膩煩了！
可此時，她卻覺得林楓這一句，不是誇讚的誇讚，卻勝過了之前所有的讚揚。
她目光從林楓臉上一掃，耳根微微有些發紅：「真的嗎？」
周夢瑤城府再深沉，她也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女孩，此時嬌羞臉紅、眼波流轉的模樣，倒是讓林楓忽然看得一呆，心中怦然而動……周夢瑤撩了撩耳際的發梢，對宴會大廳旁邊的陽台指了指：
「介意到那裡，聊一會嗎？」
林楓點了點頭：「當然。」
兩個人走到陽台邊，遠離了大廳的熱鬧和喧囂……
周夢瑤背靠著欄杆，姿態有些慵懶，神色間也沒有了以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隔閡和冰冷，她笑著對林楓說道：
「你剛才說的當然，是當然介意，還是當然不介意？」
林楓笑道：「當然是不介意啦！能和你這級別的美女聊天，那應該是男人樂此不疲的事情！」
周夢瑤微微偏了偏腦袋，目光仔細打量著林楓的眼睛，像是要分辨他的內心真假：
「那你身邊有了紫萱這個女朋友，還吃著碗裡面的，看著鍋裡面的啊？」
林楓啞然而笑道：
「這可是兩回事！難道我有了紫萱這個女朋友，我就要從此割了舌頭，挖了眼睛嗎？
而且，我也只是和美女說說話罷了，又不是和她們發生什麼事情。」
周夢瑤笑了笑，她忽然陷入了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她不知怎麼了，躁動不安的心中突然湧出一股衝動，耳根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似的。
她大著膽子，問了一句：
「要是…上一次你向我表白，我若是答應了，你還會和紫萱好嗎？」
林楓看著周夢瑤，神色罕見的認真道：
「人啊，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方，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嗎？」
周夢瑤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不自然。在這一刻，少女的城府和偽裝，被林楓一句話擊得粉碎！
她想用笑容來保護自己，可她心裏面直發酸，這種酸楚讓她費盡了全身力氣，也無法擠出一個生硬的笑容來。
在以往，這是她非常擅長的事情，可今天，這一招不靈了！
林楓看著周夢瑤，笑了笑：
「周夢瑤，你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肯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不過，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多笑一笑，真的！」
說著，林楓便要離開……
周夢瑤看著林楓的背影，忽然說道：
「要是…我只願意對你笑呢？」
這個平日里，冷靜異常、極具城府的女孩，現在已經亂了方寸！
林楓回過身來，深深的看了一眼周夢瑤，目光又是憐憫、又是憐惜：
「那也不是屬於我的笑容了！我的笑容，在那裡。」
說著，林楓一指餐廳方向的紫萱，心裡也是感慨萬千：
唉，時光不在，覆水難收啊！
周夢瑤順著林楓的手一瞧，臉上的神情立馬變得十分精彩。她想笑，又有些不願意笑。忍了好一會，忽然撲哧一聲扭過臉去……
林楓見她展顏一笑，心中暗自有些驚艷。他也回過頭，心中暗自嘀咕道：
周夢瑤笑什麼呢？
他這一回頭，立馬雙眼發直、目瞪口呆！
只見紫萱手中，端著一個盤子，盤子裡面的食物堆積如山，足有半人高。
她每走一步，盤子裡面的食物便晃蕩一下，像是要倒下來一樣。
周圍的賓客們，無不色變、紛紛躲開，唯恐殃及池魚，塗害這這身名貴的衣著。
可紫萱，像是沒有察覺似的，只是雙手端著盤子，不停的左顧右盼，像是在找餐桌……
可這種高級宴會，哪裡有正兒八經吃飯的餐桌啊！
大多都是隨手拿個小盤子，取點甜點，站著吃了。
紫萱找了好一會兒，忽然發現一個侍者，推著一輛擺放著各種酒水的餐車從跟前經過。
她大喜過望，咣的一聲將餐盤往這餐車上一放，然後很自然的從這侍者手上接過餐車，笑著說道：
「謝謝你啦，我正愁找不到地方放呢！」
「啊？」
這侍者哪裡遇到過，這種事情啊！
他目瞪口呆、瞠目結舌的站在原地，渾然不知到，自己該怎麼辦了！
在陽台上的周夢瑤，看著林楓氣急敗壞的衝到紫萱跟前，一邊對侍者笑了笑，一邊將小丫頭拉到一旁，低聲訓斥著……
紫萱被林楓訓得頭都抬不起來，可眼珠子卻滴溜溜的轉著，目光半點沒有離開不遠處的餐車，唯恐別人搶走了她的食物。
周夢瑤被紫萱滑稽可笑的神情，逗得實在是忍不住了，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可笑了一陣，忽然笑聲漸止，笑容也慢慢寂寥起來。
在她的視線中，林楓跟紫萱說了些什麼，最後紫萱對著林楓邀功獻寶一般嘻嘻一笑，那笑容純真可愛、令人動容。
周夢瑤知道，這是只屬於林楓的笑容！
而自己，笑容再燦爛、再美麗，卻只屬於自己一個人！
孤零零一個人，沒有人欣賞自己的笑容……
……
宴會結束，已經是深夜！
周夢瑤坐在陽台上，面前搭著一個畫架，借著天空的月光和屋裡面照出來的燈光，正聚精會神的畫著畫……
回到家，她脫下了在酒宴中，穿著的華貴禮服。
這時，周夢瑤穿著一件居家的休閑長衫，長衫衣擺一直垂到腰間腿根附近，稍稍遮住了臀部。
她雪白的長腿，交叉疊放著，大腿上面放著一個顏料盤。正在畫著一副油畫，夕陽西下，一對少男少女，手拉著手在看夕陽。
畫已經接近尾聲，周夢瑤正在用顏料，對邊邊角角進行著最後的塗抹。
畫畫，是周夢瑤眾多特長和才華中的一項。但是相比其他的技藝，周夢瑤更喜歡畫畫。
因為只有在畫畫的時候，她才能夠投入自己的全部身心，忘記周遭一切的不快……
可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幅畫是永遠畫不完的，除非畫者自己不想畫完。
當周夢瑤最後一筆，將這幅畫畫完之後，她像是穿越了一般，又回到了現實世界。巨大的失落感和空虛感，驟然襲來……
她眼神茫然的看著眼前的這幅作品，心中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酒宴上，那令她刻骨銘心的一幕。
周夢瑤用雪白的牙齒，咬著鮮紅的嘴唇，娥眉微蹙：
「當時，為什麼一衝動…就說了那樣的話呢？」
究竟是為什麼呢？
是因為這個男生太優秀？還是因為他太獨特了？
要是論優秀，周夢瑤見過許多，比林楓優秀一百倍的男人，年紀輕輕，便創下了偌大的基業；
要是論獨特，周夢瑤也見過比林楓，更特立獨行的男人，不僅有個性，而且極具才華。
可為什麼，自己會如此衝動呢？
忽然間，周夢瑤一陣心煩意亂。要是自己不那麼衝動，就不會被拒絕，不被拒絕，就不會覺得這麼羞辱難受。
難道，他是在報復自己，以前拒絕過他么？
忽然間，周夢瑤想到這個問題，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男人嘛，都是很要面子的！
可除了這個原因之外，究竟還有沒有其他原因呢？
周夢瑤苦苦的思索著，但除了這些，讓她糾結的問題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問題，魔魘一般糾纏著她：
自己到底…喜歡這個男生什麼？
是體內荷爾蒙的衝動？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
愈發煩躁的周夢瑤，忽然站了起來，從陽台上走進了房間。
她剛進房間，便發現一個中年人，正站在房間裡面靜靜的看著她。
「你回來了？」
周夢瑤有些愕然，但很快，冷漠而平靜的打了一個招呼：
「終於忙完了？」
中年人點了點頭，目光從女兒身上落到了她的畫上，臉上流露出讚賞的神色：
「畫的不錯。」
此時，周夢瑤已經取過來一把裁紙刀，嘩啦一聲將畫布給切了下來，然後又撕成了碎片。
中年人愣了一下：
「為什麼撕了？不是畫的很好嗎？那景很傳神啊！」
周夢瑤冷冷的說道：
「再傳神，也不可能變成現實！」
中年人苦笑道：
「你還在埋怨我啊？跟林家聯姻的好處，你應該比我清楚。你從小就聰明懂事，應該知道，你身在這種家庭裡面，是躲不過去的。
我聽說…你今天還把林少給氣走了？唉，少年心性啊！我還以為你已經很成熟了，想不到，也會做這種小孩子事情。」
周夢瑤抬起眼帘，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中年人，眼神陌生得簡直就像一個路人。
她不再說話，只是將手中撕碎的畫布，一片一片從陽台上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