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共舞
第二天，洛裳被僕人從床上喊起來時，近乎是茫然的——昨晚她和身材好相貌英俊的歪果仁……呃，不，本國小哥們共舞，筋疲力盡。回到她龐大的寢宮，往床上一攤，就忘了此身身處何地今日猴年馬月，睡得死沉。她被喊起來后，僕人們一擁而上為她梳妝打扮。換上華麗的衣裙，下面是蓬蓬的裙撐，泡泡袖蓬起溫柔的弧度，頭髮被擺弄成莊重的樣子。要不是窗口透進來明亮的天光，她幾乎以為自己回到了昨天晚上。
新的一天，洛裳又被打扮成尊貴的公主大人，被車載着送往女王的城堡。洛裳坐在車上，毫不優雅地撩起裙子，齜牙咧嘴地揉着腿。昨晚跳得有點累，現在肌肉發酸。
洛棠撇了撇嘴，她看了一眼，現在小腿都有些發青了。
晨曦透過車窗撒在她身上，她被晃着了，眯了眯眼，身邊的侍女立即起身，為她拉上淺灰的天鵝絨窗帘。她看着動作幹練的侍女，突然有些難過。到了這個國家后，她像一隻麻木不仁的陀螺，被人抽著趕着走。沒有人問她願不願意，只有冷冰冰的，但是語調親切的提醒:「公主大人，小心」「公主大人，該起了」「公主大人……」沒人問她當了公主，見到生母開不開心。她彷彿只是個無關緊要又舉足輕重的物件，她負責撐起這個價值萬金的「公主」殼子，殼子裏面是誰，並不重要。其實，還有不少見了她之後激動得落淚，為她忙前忙后照顧她，想多看看她的……長輩。但他們的悲歡，與洛裳並不相通。洛裳麻木地接受他們的善意，拒絕的話到了嘴邊，撞見他們殷切的眼神，她又說不出口。
洛裳實在是無法把那些人當成自己的僕人，她着實不習慣這個國家的奴隸制度。
切，你自己家裏，不就聘了個管家。
思至此處，洛裳又不禁自嘲地笑笑。她又忍不住想:南碩夜現在在幹什麼呢？這是我被拐過來的第二天，他知不知道他的老婆大人被拐到別的國家憋屈地當公主了呢。
洛裳在心裏悄悄地期盼，希望南碩夜來帶她回家。過了一會，她又搖搖頭:南碩夜來把公主大人搶回去，會跟這一整個國家為敵吧？還是等她過段時間安定下來，回去找他好了。
女王的城堡並不遠，洛裳的胡思亂想還沒個着落，身旁的侍女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扶着她下車了。
再一次走穿過長長的迴廊，洛裳「二進宮」，終於有了閑暇心思左顧右盼。古老的油畫自迴廊的兩壁及至拱形的頂端蔓延，構圖精巧。其中一幅的內容，是信徒追逐著信仰，在光線不夠充足的迴廊中顯得有些陰森。洛裳沒由來的想到了喪屍圍城，自己打了個寒顫。
穿過迴廊，左側是一排精巧的鏤空雕花窗，右側與迴廊如出一轍，覆著畫。晨光洋洋溢溢撒在上面，畫風相同，卻沒有了迴廊中的詭譎陰森感。
洛裳打量著周遭，只覺得此間裝飾華麗得過分，也對稱得過分。自己沒有黃金分割比例，似乎都不好意思踏入這裏。目不暇接，琳琅滿目，也就無暇顧及自己有些發酸的腿。
不知不覺間，洛裳被領到了一處露台。人聲喧囂，如海潮般湧來，她不由得有些瑟縮地後退一步。露台下面人山人海，女士們誇張龐大的禮帽與綴著蕾絲的小傘堆疊，身姿挺拔的男士們被稀稀落落夾在其中，隱隱爍爍露出一角筆挺的西裝。
女王和葉冉從旁邊走來，女王捏了捏洛裳的臉，示意她不用緊張。女王一手牽住洛裳，一手牽住葉冉，與她們一同慢步到露台的前沿，使下方的人能看見。幾個同樣身着繁複宮裝的貴族就隨其後，眾星拱月般不遠不近地綴在她們身後。
洛裳有些緊張地偷偷看了一眼葉冉，發現葉冉也緊張兮兮地在看她，兩人不由得相視一笑。
女王行至台前，鬆開兩個女兒，握住身前的話筒，開口了。語調端莊穩重，不緊不慢，台下熙攘的人群聞聲，漸漸安靜下來。
女王在前面一字一頓地說，葉冉在她身後，小小聲亦步亦趨地給洛裳翻譯，女王在講話的空隙，悄悄回過頭瞪了葉冉一眼。洛裳忍俊不禁。
葉冉朝着洛棠吐吐舌頭，又朝洛裳眨眨眼。
洛裳突然間，對身邊的「母親」和「妹妹」有了真實感。洛裳心底里僅剩的膽怯也被葉冉消除，她鼓起勇氣，學着女王的樣子抬頭挺胸，落落大方地看着下面的人群。葉冉也不再搞怪，重新站好。
女王說，今天很高興你們能來看這次儀式，我終於找回了我的女兒。
女王說，她生在異國他鄉，與我們闊別已久，有些禮數，行為也許還不太符合我國規範，請大家多多擔待。
女王又說，她叫洛裳，我並不打算給她改名字。女王牽起洛裳的手，舉高。台下的人們齊齊脫帽，向洛裳躬身示意。
女王說，這就是我尋回的女兒。我對她將與對葉冉無二，她們不會有任何待遇，感情上的分別。女王放下話筒，另一隻手牽起葉冉，同樣舉高。母女三人一起向台下微躬身，分明之前沒有經歷過任何排練，此時的她們卻如心連心，無比默契。高台之下，歡呼如潮。
洛裳與自己的母親和妹妹，站在高台上，心中被親情所激蕩，不由得有些想哭。她忍不住看看身邊兩張與她相似的面孔，心海中似有白鯨悠悠，不正經地吐著氣泡。裝載着幸福與酸澀感的氣泡浮上水面，發出輕輕的聲響。
洛裳微笑着，看着台下的人們歡呼，扔帽子，相擁，看女王與葉冉十分熟絡似的，朝台下揮手點頭。看着看着，又想起了南碩夜。她開始覺得有些孤獨。
帶着花香的風拂過洛裳，她卻覺得有些發冷。人群的喜悅繞過了她，她看着人們嬉鬧，心中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