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命里的那道光

儘管麵條有些糊，但時陌還是吃的乾乾淨淨。

而且還吃的分外滿足，這麼多年來還是除了母親以外的第二女人給他煮麵吃。

他的出生並不光彩，甚至還遭人唾棄，因為他的母親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三，而他因為這樣在17歲以前都是和母親相依為命。

母親是個好強的人，從小就把他當着時家的繼承人來培養，什麼都要他拿第一，而他生下來的使命就是要替母親奪到時氏集團。

所以這麼多年來，他就像行走在鋼絲上的表演者，不敢有絲毫的鬆懈，一旦失足就會滿盤結束。

他本以為，他的人生就這樣了。

直到在17歲那年，他遇到了她。

17歲那年，他正讀高二。

剛吃完午飯，準備回寢室午休，母親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前兩個月和母親發生了一次激烈的爭吵后，就一直沒有回去過，也沒有聯繫過母親。

母親倒是給他打過幾次電話，他都沒有接。

他想了一下還是掐斷了，看着被掐斷的屏幕一會兒又亮起來他無比的煩躁。

母親似乎有一種你不接電話，我就不罷休的繼續打，一直打到你接為止的執著。

他想一直逃避母親也不是辦法，他終究要面對她。

他還是無可奈何的接起電話。

還沒有開口就聽到母親說「時陌，我想了一下，不逼你追林家的千金了，就用你自己的方式奪回時家」

「真的」母親那麼強制的人，怎麼會輕易妥協。

「恩，不過，你今晚要陪我去參加一個宴會」

「什麼宴會」時陌皺起眉頭，不過17的年紀，卻有着與年齡不符的警惕性。

「就一個普通的宴會，你問那麼清楚幹嘛，來就是了」

「你不說清楚，我是不會來的」說着就準備掛電話。

「別掛電話」她現在是越來越控制不了她這個兒子了，還是妥協道：

「我一個朋友的女兒的生日宴會」

「我不會來」他就知道母親還是沒有死心，只是找到比林家更有好的而已。

「這次真的只是單純的去參加宴會，因為她的女兒只有10歲」

見他沒有回絕「那你晚上早點回來，我們一起過去」

沒等他答應，就掛了電話。

從5點開始，母親每隔一刻鐘就給他發一條問他到哪兒的短訊。

他到家的時候就看見母親已換好禮服焦急的在門口踱步。

看見他回來，一顆心才落下。

「怎麼才回來啊！快點去換衣服，快來不及了」

「來不及，不去就是了」

「那怎麼行，這是我們以後生意上的夥伴，而他最寶貝他的女兒了，所以今天你一定要好好表現」她一邊說，一邊推着他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在母親的催促中，他還是不緊不慢的換好衣服。

時陌很討厭參加這種宴會，在這種宴會上，大家都帶着面具，虛假的談笑，毫無節操的恭維，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利益的算計，討厭歸討厭，噁心歸噁心，但他還是跟在母親的身側應付著每一個人。

他也知道從出生的那天，從他作為陌清雲的兒子的那天起，他就要接受這樣的宿命。

他的出生不被世人祝福，只是母親用來報復父親的工具，可是有什麼辦法，是母親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是不是只有他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才能解脫。

他不記得自己是在什麼時候產生了這樣的想法，是在第一次母親看着他的臉，罵他父親負心漢的時候，是在他一次次纏着媽媽陪他玩被母親訓斥的時候，還是在沒有考到第一被母親毒打的時候。

那些彷彿過了好久，又彷彿在昨天。

他覺得胸腔里有股悶氣積在胸口，提不上來。

「我去上個洗手間」他朝正在和人寒暄的母親說道。

「怎麼這個時候去洗手間，主角馬上就下來了」她不耐煩的說他不懂事。

「你忍忍等會去」

「忍不了了「」他一向制止力很好，這個時候是真的生氣了。

他不顧母親的阻攔走了出去。

時陌並不是真的想上洗手間，而是藉機出來透透氣。

他打開洗手池的水龍頭，捧了幾把水朝臉上，頭上澆去，澆的有些猛，連衣領都打濕了。

鏡子中，明明是個17歲的少年郎，而他的眼神里卻沒有一絲的生氣，就像一具行屍走肉的軀殼。

他想對着鏡子裏的自己笑一下，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抽了兩張紙，剛把手擦乾，母親就在門外敲門

「時陌，你快出來，宴會開始了」

見沒人應答，更加急切「時陌，你在裏面嗎？」

「時陌.」

「時陌.」

一聲比一聲大的敲門聲此起彼伏，讓他的心裏更加的煩躁。

陌清雲沒有料到時陌會突然開門，幸好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門把手，才避免栽倒。

「你上個廁所怎麼這麼久，宴會都開始了」她整理好自己的儀容，開始責怪他。

在看到他頭上還滴著水，她險些被氣的背過氣「你怎麼把自己搞的這麼狼狽，還怎麼參加宴會」

「那我回去了」

看着他朝門口走去，陌清雲喊到「站住」

時陌像是沒有聽到似的，繼續走着。

陌清雲這下也急了「時陌，你給我站住，我是你母親」

在聽到母親兩個字，時陌停住了「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

「知道就好，跟我回去」

「是你說的，還怎麼參加宴會」他指著自己提醒她。

「你故意的」

「恩」既然她說是故意的，那就是故意的，反正他的解釋從來都沒有用。

「跟我回去」她對他從來都沒有商量，一直都是命令的語氣。

「可以，只要你覺得我不會給你丟臉的話」

「沒事，我讓老陳給你備的有衣服」陌清雲一副我早有準備的樣子。

時陌無奈，又和他回到了宴會廳。

他並沒有去換老陳給他準備的衣服，而是在角落裏找了一個位置坐下閉目養神。

雖然閉着眼睛，但他沒有一刻放鬆過警惕。

所以當慕亦詩拿着毛巾準備給他擦額頭上滴落的水珠時，他猛然的睜開眼睛。

那一瞬間，他覺得他看到了天使，把他從黑暗裏帶到了陽光下。

淡淡的柔和光芒籠罩在少女的身上，密密的猶如絲綢般的黑髮披在肩的兩側，女孩穿着純白的連衣裙，裙子下是一雙晶瑩剔透的足，露在空氣之中。

黑色的眸子上長長的睫毛撲閃著如同夏日的蝶，粉嫩的唇，精緻的五官找不出一絲瑕疵。

可能是他身上的戾氣嚇到了她。

她微微的嘟起嘴，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哥哥.我只是想幫你擦臉上的水」

她的聲音猶如山間的清泉，涓涓細流，好似有一股魔力。

讓他聽了不由得倍感舒適，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沒有目的，不求回報的，只是單純的想幫他。

「恩」

第一次，他毫無防備的想讓一個人靠近。

「我自己來」他接過她手裏的毛巾。

「哥哥，你也是來參加我的生日晚會的嗎？」

原來她就是今晚壽星

「你也不是很喜歡這裏，對不對」她看着他一個人在角落裏猜想到。

「其實，我也不喜歡，可是爸爸媽媽一定要給我辦」她苦惱的垂下頭，看着自己的腳趾。

她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抓起他的手「哥哥，我們出去吧！我帶你去好玩的地方」

看着他停在原地「你不想去嗎？」

慕亦詩滿眼期待的看着他，讓他不忍拒絕。

時陌搖搖頭「不是」

他指了指她光着的腳。

她反應過來，鬆了一口氣

「你等一下，我去穿鞋」

慕亦詩把時陌帶到了她房間外的露台上。

「哥哥，這是我的房間外的露台，我晚上，一個人就坐在那裏數星星」

她指著桌子旁邊的鞦韆說道。

「還有這個望遠鏡可以看到幾萬里以外的星空」她獻寶似的把望遠鏡遞給他

「你看看」

「是不是感覺一整片的星空都是屬於你的」

雖然一直都是慕亦詩在說話，但時陌竟然不覺得厭煩，反而覺得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

「快說說，你看到了什麼」

見時陌搖頭，她急了，拿過望遠鏡，自己看，只看到漆黑的一片。

「什麼嘛！今晚盡然沒有星星」

「哥哥，你是不是覺得我在騙你，說是好玩的地方卻什麼都沒有讓你看到」

看着她沮喪的垂下頭，時陌的心裏有一絲心疼。

你感受過陽光的溫暖后，就再也不想回到黑暗中。

對於時陌來說，這個才認識不到半小時的女孩，在這一刻，他覺得是他這一輩子都想要留住的陽光。

「沒有，這裏確實很美，可以看到這麼美的夜景，確實是個好地方」

「真的嗎？」她的眼睛裏亮得發光。

「恩」

「哥哥，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慕亦詩，我的名字是爸爸取得，好像是取自於一首詩」

她想了一下「我記起來了，爸爸說『秋風，飄作畫，慕雨亦成詩』」

「對，我的名字就是取自這首詩」

「哥哥，你呢？」

「時陌」

「是陌上煙雨遙的那個陌嗎？」

「恩」

「那我們兩的名字裏都蘊藏了一首詩呢？」

「不是，陌是我母親的姓」他從來不給別人解釋自己的名字，因為覺得沒有必要。

但他想解釋給她聽，也僅僅只給她解釋過。

「哦！」

「哥哥，你真高」

「恩」

「我也想長高」她羨慕的看着他

「那就好好吃飯」他摸着她毛茸茸的頭頂說道

「你說話的語氣像爸爸」她看着他天真的笑道

「是嗎？」

「恩，因為爸爸每次都是摸着我的頭，說『詩詩，多吃點，才能長高』」

她模仿着她爸爸的語氣說話的樣子逗笑了時陌。

「哥哥，你笑了」

時陌連自己都覺得詫異，他有很多年都不曾笑過了，有一段時間，他都懷疑自己的臉是不是癱瘓了，不能做笑的表情。

「哥哥，就是要多笑笑，你笑起來特別好看，像電影里的王子」

雖然她只有10歲，但她能感受到他不開心。

「詩詩.詩詩你在裏面嗎？」慕亦詩的母親劉穎在門外叫她

「哎，我在.」她還沒有說完，就被時陌捂住了嘴巴。

「不要答應，你媽媽看到我們在這裏不好」他朝四周觀察了一下，看看有沒有地方可以躲的地方。

「詩詩.詩詩」又在外面喊了兩聲，見沒人答應，就走了，邊走邊還說

「到哪去了」

聽着漸漸遠去的腳步聲，時陌才放開慕亦詩

「為什麼啊，哥哥」

時陌的臉有些紅，就像是早戀被別人抓到一樣。

「你長大以後就知道了」

「哦！那我媽媽找我怎麼辦」

「等會兒你先出去，然後我過一會兒再出來」

「哦！好的，哥哥，那我先出去了」

「恩」

時陌後來並沒有從慕亦詩的房間里出去，而是從露台的窗戶爬到一樓的。

那還是他生平第一次有門不走而爬窗戶，其實後來很多年，他想，如果他那個時候大搖大擺的走出去，也不會有人發現，但那個時候就是覺得不能給別人說慕亦詩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