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相逢

狹路相逢

()見黑妞也這般說,韶槿也覺奇怪,但走近前去,卻是黑魆魆一片。夜已深,她也不敢再往前走,便先把寧寧和黑妞送回各自房中,自己帶著秀秀轉去找丁管家。

丁管家此時正在小廚房裡和尚冬二人就著花生米喝著點小酒,見韶槿夜裡來了,都覺得古怪,便聽韶槿說道:「丁管家,這後邊可還有院子,可住著人?」

這話一下便把尚冬給噎得直咳嗽,倒是丁管家頗為鎮定,朝尚冬擠了擠眼睛,道:「三奶奶,這院子後邊確是有一個小院子,只那是以前三爺來的時候下人代的多,另外加蓋的,只這兩年三爺不來了,便也無人住了,便當作了庫房,放些廢舊的物品,並無人住。三奶奶,您為何忽然問此問題?」

「無妨。只是方才我和寧寧、黑妞在院子里呆著,看到後邊好像有一個人影閃過,以為住著人呢,所以來問上一問。」

丁管家暗罵了一下那金娘饒是不懂事,但面上還是鎮靜自若地回答韶槿:「回三奶奶,那裡放著些平日無用的打掃用具,若從前門走要多走上一段路,許是那個下人去取東西貪近往那走,不小心衝撞了三奶奶也是有可能的。明日我便讓人把那後門封住,您看如何。」

尚冬見這丁管家在那睜眼說瞎話,一張臉便憋得通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他直覺這般瞞著三奶奶不對,但又想方才丁管家找他來喝酒便是交代他這事在三爺「辦妥」之前,切莫告訴三奶奶,免得再生事端。他想他歸根到底是三爺的人,理應要為三爺多想想,可他向來是個不會說謊的,此時便只能低著頭。

韶槿見尚冬神情古怪,卻又並不說什麼,知道此事有鬼,一般的下人哪敢越矩穿那粉色衣服,但丁管家的回答滴水不漏,字面上挑不出半分錯處,自己也無甚好說,只得悶悶地轉身回房,想了想,便吩咐秀秀這幾日看緊那後門還有丁管家,後來又想索性乾脆自己明兒得空往那後邊走走。

只第二日,事情便有許多,一是打算為尚謙和寧寧請先生,一個是能幫助尚謙「科舉」的,一個是給寧寧開蒙的,只是好先生未必願意教這尚家小霸王,也未必願意來到這小莊子,先去尚謙讓尚春在大名府打聽多日,才請來了兩位先生,這一日,這趙先生和李先生便也坐著車來到了莊子,韶槿也便陪著尚謙招呼二位先生,將他們安排到西廂房,至於昨日那事,便拋到腦後去了。

這趙先生要來教尚謙,原本是不大願意的,只是家中實在揭不開鍋,尚謙開的條件又好,還答允把他的妻子和一雙兒女一同接到尚家莊來,這才勉為其難地答允。

但這日他發現這尚三爺卻很是謙恭有禮,還和夫人親自到莊子口來迎接他,心下便不免對尚謙生了些好感。待飯後二人詳談一番,他只覺得這尚三爺雖稱自己不通孔孟之道,但卻是個明事理的,也是個腦筋靈活的,這樣的學生便不難教,他心底便鬆了口氣。

至於李先生,是個秀才,原是常在大名府給孩童啟蒙的,是尚謙特意讓尚春尋一個脾性溫和的。這李先生說也古怪,他年輕尚輕,中了秀才,卻便無心再考,只是一直以做西席度日,以他自己的話來說,那功名是他命中沒有的,強求不得。韶槿見他談吐文雅,教寧寧自是綽綽有餘,便想索性讓他一併教了黑妞。黑妞雖是個活潑好動的,但一聽自己能跟著寧寧同先生識字,卻也興奮異常。

辦妥了這一日的事,便已是夕陽沉沉,尚謙和韶槿都累得精疲力。尚謙忙摟著她道:「小槿,我發現你管院子這些事兒還是比我上手,看今日兩位先生可都誇三奶奶你呢。」

韶槿嘆口氣,道:「你以後可便更忙了,又要看管莊子上的事,又要讀書,好在這莊子里也少了許多應酬。我看,不如我們再請上一些幫手?」

尚謙點點頭,道:「嗯,至少得先尋個農桑上得力的,尚春機靈,可以幫我管上一些事,冬子就沒什麼能力獨當一面了……」

尚謙想來想去,便覺得那丁管家已是萬萬留不得了,這幾日這丁管家便更加古怪,似乎終日示意他往「後邊」走走,還笑得頗為曖昧。如今他若一日抽出半日時間來學習,那便要再找個能幹忠心的,侯府里倒不是沒有能幹的,但忠心的卻絕對沒有。尚謙突地又想及,他來之後便沒有一個自己曾經的「人」,據尚春的說法是都遣得遣,賣得賣,流落各地去了……

想到此節,雖說尚謙不大報希望,因為都聽說有什麼主人就有什麼樣的下人,但還是立即找來了尚春和尚冬詢問此事,誰知這二人聽他說想找個能幹忠心的故人,便異口同聲道:「秋子。」

「他是……」

「三爺,您可能忘了,在您病以前秋子哥是您身邊跟進跟出最得力的人,秋子和我、夏子、冬子是一同入府,一同受得訓練,但秋子是我們當中最能幹的,他進府前便識字,進府後侯爺便把夏子和秋子給了您。只是那年夏日,夏子哥去了以後,您……和秋子便性情大變,後來發生了那事,秋子是頭一個被侯爺賣掉的。但我們都知道,秋子對您絕對是忠心的。」

尚冬也跟著尚春猛點頭,道:「秋子哥最是忠心,他走的時候還叮囑我說,他不過賤命一條,但最是放心不下的便是三爺您。」

尚謙想了想那書里的紙條當時也是這尚秋讓尚春告訴他的,想來是個知道內情的,還是個知道尚謙內心的,聽他們這麼說,也是個能幹的,便忙問道:「那他現在在哪兒?」

說到這,尚春和尚冬都齊刷刷跪了下來,猛掉眼淚,道:「三爺,您救救秋子,我們幾次想向您開口,都怕您因此事忤逆侯爺,不敢同您說。秋子是被當作惡奴賣掉的,莫說好人家,尋常人家都不願意要他,他是被賣去採石場做苦役的。那種地方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只聽說人進,沒聽說人出的。」

古代苦役是何慘狀,尚謙知道,因此當日才會特特託人去買下桑媽媽,免得她流落惡人之手。尚秋這事,他原本還有些猶豫,現在卻是半分沒有,反正他現在遠離侯府,也不怕得罪父親。他問明那採石場所在何處,第二日便同尚春快馬而去,打算將尚秋贖回。

尚謙一走,這院子里的事,便全由韶槿一人操持,好在此處是個省心的,寧寧也安靜乖巧,韶槿有時無事,還命人搬一個屏風,坐在屏風后聽那李先生給寧寧講課,心裡又想這寧寧以後怎麼也是個當家主母,在古代,總不能把寧寧也教成自己這樣,禮儀規矩琴棋書畫女紅總得要學上一些,還要請些師傅,但她不想讓寧寧學得那般苦,便想以後索性讓寧寧輪著學,喜歡哪個就多學上一些。這李先生也是個有趣的,除了教讀書寫字,還能教上兩筆繪畫,韶槿便也放了心,但想到以後又要再請些人,這院子便不大夠住了。

想到那日丁管家說的後邊的小院子,便帶了幾個丫鬟一同尋摸了過去。

卻說姚金娘這日正在院子里指桑罵槐,那姚媽媽忙捂著她嘴,道:「哎喲,我的小乖乖喲,你可莫這般高聲。昨日丁管家不是剛來么,說三奶奶剛回來,三爺對你還沒表態呢,你的事兒恐怕還得耽擱一段時間,這段時日先別讓三奶奶知道。」

「我聽說這城裡的奶奶們不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么,怎麼還會走那小巷尋到我們這來?」姚金娘憤憤地說道:「再說尋來又怎樣,是三爺把我安排到這的,她一個婦道人家,能奈我何?」

「這三爺讓我呆在這,意思還不明顯么,顯然是不想得罪三奶奶。我的祖宗喲,那天夜裡沒事你跑去做甚,你這一進門便得罪了當家主母,可如何是好?」姚媽媽見姚金娘那般模樣,便苦口婆心地勸道。

姚金娘撅著嘴,只道:「只她那般麻桿身材,也不知三爺看上她啥了。」

她正嘟嘟囔囔著,只聽院外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這恐怕無須你來費心。」

「是誰在那鬼鬼祟祟偷聽別人說話。」姚金娘雖聽出那是誰的聲音,但她天生是個牙尖嘴利的性格,便回嘴道。姚媽媽跺了跺腳,忙跑去開門,見韶槿帶著幾個丫鬟,正冷著一張臉站在那裡,當下便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方才韶槿在院外,那是把姚家母女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此時心中憤怒交加,她雖不願相信尚謙會做出這般金屋藏嬌的行為,但人擺在眼前,又想到那日尚冬那支支吾吾的神情,心裡的惱怒早就超過了理智,只冷冷道:「我還想知道是誰鬼鬼祟祟,躲在我家的後院里。」

「喲,原來是三奶奶啊,真是稀客。」姚金娘嬌笑道,「快裡邊請,方才我不知是三奶奶,得罪了三奶奶,還請三奶奶見諒。但怎能說是躲呢,是三爺親自安排,丁管家和那尚冬小哥兒一同接我和我娘進來的。怎的,三爺還沒跟三奶奶說此事?唉,男人啊就是這般粗心,若說這後院的事兒,就該歸三奶奶管,怎的沒人知會三奶奶一聲呢?」

「你是哪來的小丫頭,我們家三爺最是敬重三奶奶,怎會連這般事都不說,分明是你賴上我們家三爺了。」秀秀氣得滿臉通紅,怒指著姚金娘道。

姚金娘是個最不怕與人吵架的,若沒人同她吵,她還嫌日子太過安靜,便咯咯笑道:「你才是哪裡來的丫頭。三爺早先便與我定情,你不過是個丫鬟,憑什麼和我說話。」她從頭上拔下金釵,遞給韶槿,道:「三奶奶,這便是三爺同我的定情之物。」

韶槿看著那金釵,不由有些手抖,這女子生得雖然明艷動人,但看她和其母的裝扮絕非富貴人家,說話也是這鄉里口音,哪能有這金釵。再細看那金釵,釵子上刻著兩個小字:清秋。這兩個字她眼熟,因為那是清秋里的字型大小,它家的首飾上都刻著這二個字,尚謙送她的白玉牡丹簪上也有這二字。顯然,這確是尚謙送的。她再一打量眼前這個女子,眼角眉梢都是風情,在哪裡都算得上一個妙人兒,也無怪乎尚謙會心動,從古到今,男人又有哪一個不好色的?

韶槿此刻已不覺得惱怒,而是傷心,但面上反而平靜下來,淡淡道:「我家三爺這幾日不在,便先委屈這位姑娘在這小院子里暫住上幾日了。秀秀,我們先回去,等三爺回來。」

「三奶奶。」莫說秀秀,連綠雪見那姚金娘的張狂樣,也氣得牙痒痒的。

韶槿只覺她若再不回去,便連面上的那份大度都要支撐不住了,只道:「回去。」她拂袖而去,心中只想,好你個尚謙,你若要學那古代男人三妻四妾,我便做一個大度無心的正房奶奶給你看。

韶槿回院子時,便迎面撞上了丁管家和尚冬,那二人見她面色不豫,又正從那後門回來,料想三奶奶應是知道姚金娘了,便只得尷尬地笑笑。

「你們兩個跟我來。」韶槿用力地握了握拳頭,儘力不暴露自己的脆弱,「老實同我說,那後院住的是誰。」

丁管家深怕自己得罪這三奶奶,便道:「三奶奶,這,這事不是我不想您稟報,實在實在是……那女子姓姚名金娘,是……是三爺看上的,三爺給了我們銀子讓我們安排一個住處,說是莫讓別人知道,所以……」

韶槿已無心聽他再說什麼,便擺擺手,道:「行了,我倦極了,你們先下去。」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這般無助,便是在徐府時也未曾有過這般感覺,因為那時她的心還是獨立的,還是她自己的,但現在她把心分了一半給了別人,那人卻把心分成了很多很多……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昨晚又有事兒沒更。我錯了,請大家鞭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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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種馬男遇見種田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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