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為何古人「不敢高聲語」（4）

陸銘君從前世起就是個信奉「能動手絕不動口」原則的人，那些還沒出招就被他一拳錘成爛泥的魔物能從帝都中心一路橫屍到護城河外然後繞城十圈。

魏銘紀隱約記得自己曾經抗過陸銘君一拳的，那感覺像是被一座大山撞了，饒是那他半虛半實的軀體都被打得差點沒型。

從那之後若是正面杠上，魏銘紀基本都避免和陸銘君肢體接觸。

陸銘君當時把他這一行為理解成了貓對老鼠的玩弄，內心的火氣更甚了。

好在剛轉世過來的陸銘君還沒有恢復那時候的怪力，不過經過這兩天和魏銘紀的接觸，因果鏈接的稍稍修復使得他這幅異常生長的軀體卻已經有了能砸扁小卡車的力氣了。

魏銘紀猛地扭頭看向陸銘君下手的方向，什麼都沒有的空氣微微扭曲了一下，一個半透明的模糊身影倒懸著飛了出去，直接穿透了毫無察覺的人群，一頭飛出了玻璃。

魏銘紀倒抽了口冷氣，下一秒就看到那大塊模模糊糊的「東西」忽地停在了空中，然後……面朝他們緩緩伸展開了自己的身體。

原本半透明的身軀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從形體上來看是個成年男子，它赤裸著精壯的上身，下身也只纏着一塊紋著古怪花紋的圍布，腳上也什麼都沒穿。全身上下裸露出來的部分都是陰森森的深綠色，只有頭頂一個冠冕一樣的東西上綁着一簇血紅的馬鬃，彷彿雕刻而成的面容異常兇狠，青面獠牙。

更主要的是，這長得異常駭人的玩意兒有四隻手臂！而且每隻手上似乎都拿着一件物什。

整副模樣像極了被人所畏懼的鬼神。

魏銘紀以他5.0的視力發誓，他覺得那東西手裏拿着的有兩樣好像是降魔劍和降魔杵。

對方現身後才感知到氣息的卻火雀冒出了個頭，然後叫了出來：「是禁聽！」

「你熟人？」長得可真磕磣。

「才不是！老仇人了！」卻火雀急了，「這狗東西覬覦老子這塊地盤很久了，五次三番來找茬，但都被老子打回去了。」

「主人你要小心，它是生活在離這不遠的一座寺廟裏的老狗逼，雖然從不直接奪人性命，但平日裏最喜歡在龜縮在中立空間掏那些去廟裏上香祈福的人類的內臟吃。被他吃掉內髒的人大多活不了多久或是落下隱疾。」

這種事魏銘紀聽說過，是有這種不直接在現世攻擊人類而選擇在中立空間進行襲擊的物怪存在。

一般情況下中立空間的「人」都只是現世的投影，物怪無法干涉，更別提攻擊。可一旦因為某些原因，在現世的人和隱世有了聯繫，那他們在中立空間的投影就會變得半虛半實。

雖說物怪對這半虛半實的投影並不能造成直接的致命傷，但傷害多多少少都會反饋到現世中的人身上。比如，被吃掉心臟的人會患上心臟病，心臟原本就脆弱的則甚至有可能當場猝死，一個原本身體健康的人被吃掉肝臟就毀突然患上肝癌等等。

這種情況也就是封物師和普通人之間最大的區別，是他們進入中立空間的必要前提條件。在這種情況下，當他們人在現世，那些半虛半實的投影就容易被襲擊，而佑物的存在就起到了保護作用。

這名為「禁聽」的物怪就是隱藏於寺廟之中，附身於人們常常祭拜的神像上，將人類的信仰引導至自己身上讓人在不知不覺中因為拜錯了「神」從而與隱世扯上關係。

之後，它便藉此從中立空間的「人類」身上取走部分器官。

這種手段那伽和逢時歿也曾用過，性情惡劣的那伽只是覺得好玩，最後吞掉的還是現世中真真實實的人類，逢時歿卻沒有對現世和中立空間的任何一處下手，它更喜歡「交易」。

也不知道是不是食慾並沒有那麼大，還是知道如果大肆進食導致來廟裏上香的人都身患癌症以後就不會有食物上門，禁聽故意區分開上香的人群，挑選部位以及造成的損傷程度也不同。

它藏身的寺廟還挺有名，每天來上香的人不說上萬，少說也有好幾千。有如此龐大的數量作掩護，偶爾的進食加上有延時的發病，誰會看出來廟裏有東西在作祟？誰會知道他們祈求來的，沒有幸福安康，只有破滅死亡。

因為禁聽生性警惕，善於隱匿，能在幾百座佛像中自由穿梭。

這些有着幾百年歷史的佛像都是文物，就算是在中立空間打碎，反饋成老化給現世，都是一種損失，所以封物師那邊對這隻物怪沒什麼辦法。

時間一長，就放任這隻原本在封物榜上還排不上號的物怪一路攀升到了第五十位，排名甚至在卻火雀之上。

這也是在卻火雀知道封物榜這一存在之後生氣的一點，它覺得明明禁聽實力就不如自己，還常常被它吊打，就因為這狗東西會吃人，所以就踩在了自己頭上。

卻火雀不服。

魏銘紀沒想到這物怪之間還能有私仇，看來內部鬥爭也挺激烈的，他望着玻璃窗外一動不動的禁聽，從那張木雕臉上看不見眼睛叫人有點不舒服。

一想到戚寂白還在旁邊，他沖卻火雀小聲提議道「那……你要不要出去和他解決一下私仇？」

今天星海他們又不在，在場唯一一個勉強算是個封物師的莫無為根本沒有戰鬥能力，就他現在還沉浸在對高空的恐懼中，隔着人群沒有發現這邊的異常呢。

所以魏銘紀覺得只能靠卻火雀了。

卻火雀傻了，這要在平時他幾把火一放，幾道風刃一甩，再一番廝打纏鬥，定能把這龜孫子打退回對方老家，但是它現在這樣子……

怎麼解決？

戚寂白只看到陸銘君突然朝魏銘紀撲了過去，沒想到小小的身軀彈跳力驚人，像是飛一樣就夠到了魏銘紀肩膀，然後魏銘紀就扭頭朝後看去，接着就跟見了鬼一樣看向窗外。

雖然陸銘君現在看上去也有五六歲的樣子了，但沒有哪個上幼兒園的孩子能一蹦就蹦到一米八幾成年人的肩膀的，好吧？

顯然，只是驚訝了一秒的戚寂白腦迴路也不太正常。

「這小雞崽能解決什麼？我的溫飽嗎？讓它去還不如就地將它拔毛烤了，這邊不是有句話叫『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嗎？這傢伙多多少少都是有點肉的。」說着，陸銘君想起了他前世見過的一種人工養殖的烏骨雛雞，長不大，小小一隻，宰了配蘑菇燉湯喝，好吃又大補。

卻火雀懷疑自己的耳朵，自古以來都是物怪吃人，哪有人吃物怪的？

「你……」

就在這時，懸浮在數百米高空的禁聽突然甩了下其中一隻手上泛著瑩瑩綠光的長劍，附身朝着他們沖了過來。

好鬥如陸銘君，立馬擺好了迎戰架勢，小胳膊小腿一橫，雖然都是正兒八經的招式，但讓人看了只想直呼可愛。

挨了陸銘君一拳的禁聽明顯已經對這個人類產生了畏懼心理，它的動作並沒有因為龐大的身軀而顯得遲緩，相反的異常敏捷。赤足於空氣中輕輕一點騰空而起一個前翻，一隻戴着銅鈴手鐲的手撐著看不見的空氣牆直接越過了陸銘君，跳到了魏銘紀面前。

魏銘紀可沒有禁聽那種能夠穿透他人身體的本事，所以他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張齜著森白獠牙的臉以俯視的姿態從頭頂壓了下來，雙方鼻翼之間的距離只剩下堪堪兩指。

那張臉帶來的壓迫感估計能讓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當場暴斃，為了不讓周圍的人特別是戚寂白看出異常，魏銘紀一動不動，面不改色，但內心已經對着這張臉叫苦不迭。

更恐怖的是，那物怪一刻不停地抬起了手，伸向了魏銘紀的胸膛，穿透了進去。

滋滋——

魏銘紀隱隱約約聽到了不知道從哪傳來的電流噪音，然後就是陸銘君的一聲大喊。

「你特么是腦子瓦特了嗎，躲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