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善，惡
「可真是個怪人。」霍興文輕聲嘟囔了一聲，霍奕這次卻出奇的沒有發表不同意見，因為在他的心裡，這個高僧確實有點怪。看著手中的咫尺天涯，臉上慢慢出現了一點吃驚，他竟還能感受到書封外殘留的內力。
本來的三人黨變成一行四人，可是這四人的配合卻顯得那麼奇怪，三個美男子與一個醜男子的故事，人人手裡一串糖葫蘆，各有各的思緒，每個人顯然心都不在走路上，腦海里都在浮想聯翩，至於每個人在思考什麼，那誰又能知道呢。
突然間，整條街的人群都像條件反射般向一個方向跑去，本來繁華的街道頓時顯得冷清，霍奕好奇，便攔住一個老人家問：「老人家，你們這是要去哪啊，是有什麼事發生了嗎？」
「還不是蘇昊殿下抓住了那些青山會的叛黨，馬上就要在西街斬首了，公子莫不知此事？先不說了，我也得去了，不然看不到了。」老頭急匆匆的說道，那樣子看上去就像霍奕耽誤了他的事一樣。
這也是霍奕極其好奇的一件事，為什麼斬首這麼血腥暴力的事情會在古代公然放在集市上，最可怕的是還有非常多的人爭著搶著去看，甚至還為了怕看不清而早早的來到搶個好位置。
「我們也去看看吧。」霍奕提議，他倒不是盲目從眾，也不是真的想看這麼血腥的一幕，只是想提前適應這種環境，畢竟這個世界，到處存在著殺戮，若不能提前適應，到時候如何生存。
「我不要，身為讀書人怎麼能看如此暴力之事。」黎初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但是看到他微微顫動的樣子，霍奕頓時就理解了他為什麼不去了。
「你不會是怕了吧？」
「師傅，我怎麼會，師傅都不怕當徒兒的自然不會怕，只是這種場合不是我們這種該去的地方，我們就該坐在書館或者茶館暢談文學大禮，政冶大事。」黎初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發現了，便解釋道：「但是如果師傅非要去，那就去吧，我又怎麼會害怕。」
「有道理。」霍奕裝作認可的樣子點點頭，就在黎初要舒下這顆心的時候，霍奕又吐出了後半句：「那就去吧。」
到了現場之後，霍奕看熱鬧的心瞬間蕩然全無，本以為這只是一場普普通通的斬首，可看到西市排著的，排列跪著，拷著枷鎖的人足足有一百多人時，他才知道這根本就是一場屠殺。
「快閃開快閃開，蘇昊殿下來了，讓出一條道來。」一個太監急慌慌的喊著，生怕耽誤了蘇昊的到來。
可這句話的威懾力倒是不小，原本喧鬧的人群，很快的就寂靜下來，自覺的讓出兩條路來，讓霍奕著實驚了一下，在他心裡看來，也就黎初那種文學天才才會有這麼大的號召力，難道就因為這蘇昊是個殿下，眾人就這麼百順百依嗎？那齊王親臨會是如何呢。
幾隊士兵，中間一輛馬車，而這馬車的帷幕霍奕本以為會是那種金碧輝煌的皇室專色或者是那種富商的世俗色，可這帷帳確實黑白交夾，倒是多了一分雅緻和神秘。
「停。」雖然只有一個字，但這個字卻透露著男人磁性和魅力。
帷裳逐漸打開，一個人影慢慢顯現出來，外表看起來帶著幾分放蕩不羈，但眼神中不經意間透露出的精光卻讓人不敢小覷。劍眉下一雙暗含笑意的桃花眼，雖然不是稱的上帥，但那種氣質卻讓他驚艷起來，帶著抑鬱和溫柔。雖然人很瘦，但看起來卻異常的壯實。
「時間快到了，快點開始吧。」蘇昊走的很慢，但擲地有聲，每一步都帶著些許威懾。
「這蘇昊何等人啊。」霍奕帶著好奇去問霍興文。
「說起這蘇昊，那也並非常人啊，可謂能文能武，據說出生之日伴有天雷降生，文，絲毫不低於黎初，而且他的文可並非指寫文章，寫詩。他自幼聰慧，讀過的書過目不忘，還親自指揮過戰場，將燕雲的士兵逼退，令全國都為大齊有蘇昊的存在而欣慰。武，我也不用多說了，蘇昊就是現在的黃榜第二劍，僅次於曾經的二哥你，若不是他無意於朝堂之爭，王權奪位，無論從哪一點來看，他才是如今的世子。」從霍興文的說話方式，那種附加著崇拜和欣賞，就可以得出這個蘇昊絕不止如此，真正的他，恐怕都超過了霍興文的辭彙量。
蘇昊坐在正椅上，看了看太陽的位置，低頭摸了一下頭，顯然是不願意在這個場合多呆，時間又還不到斬首的吉時。
「話說這青山會又是什麼？」
「青山會啊，也是讓人嘆息啊，這可是楊世彥時期的國教啊，乃當世名門正派，在當時甚至可以與少林，武當比肩，當時的弟子萬里挑一都未必能進的去青山會，要說誰認識一個青山會的人那可不得了，一人青山，全家光榮啊，若是自己兒子進了青山會，那肯定宴請全村人，嗩吶鞭炮慶祝的，可是今時不必往日啊，風水輪流轉，現在若知道一人是青山會的，那肯定躲得遠遠的，不願意與他扯上關係。說起青山會的衰敗，更是令人感嘆，當年蘇旦稱王，青山會見楊世彥已死，便投靠蘇旦，畢竟一個國家不可一日無王，若蘇旦齊王做得好，百姓富裕，國家強盛，那追隨他又何嘗不可，可蘇旦恰恰相反，橫賦暴斂，荒淫無道，貪圖紙醉金迷的生活，這二十年，百姓遇難而不聞。全國的收入基本都來了濟州，所以你現在所看到的濟州不能代表大齊，你去別的州看看，民不聊生，不堪重負啊。遂青山會經過長時間的策劃決定造反，殺了蘇旦，還大齊百姓一片凈土，本來這個計劃是極好的，成功可能性是很大的，可一個這麼龐大的組織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貪圖富貴又怕死的人，這些人將青山會的計劃說給了蘇昊聽，這不，計劃還沒開始，知道住址的這些人都被抓了。」
「差不多了，把那些人帶上來吧。」蘇昊慵散的站了起來，隨意的說道。
帶上來？不早就跪在這裡了嗎？一時間，霍奕產生了很多疑問，但很快，這些疑問便都消失了，一個個老人，婦人，孩子都被帶了上來，每個人嘴都被封住了，所以整個刑場聽不到一點聲音，只有滿滿的哭泣聲。
「行了，弓箭手準備。」
「等等。」霍奕很快的跑到了刑場上，「為什麼，你連這些孩子，女人，老人都要殺。」霍奕的手握的很緊，身子還在顫著，直到他現在都不敢相信這滿滿的刑場接近一千人都要面臨死亡。
「霍兄？你怎麼來這了？趕緊走吧，我這馬上行刑了，萬一不小心傷到霍兄，那該多不好。」蘇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彷彿什麼樣的事情都不會讓他改變表情。
「我說，我問你，你為什麼要殺她們？謀反確實該死，但又何必牽連他們的家人。」
蘇昊顯得有點不耐煩，慢慢的也走到霍奕身邊，「霍兄，你為什麼要保她們？你說吧，你想救哪一個？我給你個面子，我給你放了行了吧。」說完又拍了拍霍奕的肩膀。
「我要你把這些老人，女人，孩子全放了。」霍奕正義凜然的說，擺著完全沒有任何退後餘地的架子。
看著霍奕的樣子，蘇昊舔了舔嘴唇，「我又為什麼聽你的，我稱你一聲兄，是看在你武學修為在我之上，將來必是我大齊頂梁，但無論你是黃榜第一，玄榜第一，甚至是天榜第一，我希望你知道，你永遠是我們蘇家養的一條狗，你強一點，無非就是厲害一點的狗罷了，你好好當好你的狗不好嗎？」
霍奕怒火在胸中奔騰，用眼睛嚴厲的瞪著蘇昊，「那你告訴我，這些女人，老人，孩子犯了什麼罪，為何要誅九族。」
「我說霍兄，你以前可沒這麼天真啊，今天怎麼了，沒睡醒？今日是他們失敗了，若是成功了呢，現在跪在這裡的是誰？是我。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我如果放了他們，那也是強者對弱者的寬恕，何為善，何為惡，我今日放了他們，是對我自己的惡，就比如你見狼兇殘的獵殺羊群，你出於正義而保護了它們，這種善，對於狼而言，就是狼的毀滅，今日我放了他們，他們若要報仇殺了我，又該如何？斬草要除根。世事如棋，今日他放他一馬，他日便可能將我軍。霍兄，請你記住，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世界哪有絕對的善良可言。那不過是弱者對自己的一種保護罷了，霍兄，你見的還是太少了，該出去歷練歷練了。來人，把霍兄拖下去，放箭。」
一片大型屠宰場，讓霍奕根本不敢去睜眼看，只能緊緊的閉上眼，遏制自己的淚流出，又怕看到儘是屍體的慘象。儘管死的是群陌生人，可他們卻是一群為了國家而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有錯嗎？沒錯，可到最後，卻逃不過這個結局，不止他們，就連父母，妻兒都受他牽連身死，不知他們在陰間會不會後悔他們的所作所為。
黎初，樂晗，霍興文也都回頭閉上了眼睛，不敢看這種凄慘的場面。只有蘇昊睜著眼看完了每一個人的死亡樣子，可即便如此，依舊看不到他臉上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