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煌背後

輝煌背後

()御書房中,司徒毓一改朝堂上端莊威嚴的氣質,只著了一件薄薄的華裳,一頭青絲隨意地挽了個髮髻,一根精緻的玉簪斜插其上,大部分青絲披散在肩頭,滑過肩上細膩的肌膚,勾勒出足以令天下所有男人窒息的風情。她隨意地斜靠在矮榻上,赤著的玉足半縮在群擺下,若隱若現,彷彿在訴說着某種神秘的誘惑。

矮榻旁的香鼎中正升起裊裊青煙,司徒毓目光隨着青煙而走,不點而紅的朱唇微微勾起,十足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如此風情無限的畫面,房中兩人卻視若不見,一人低頭批閱奏摺,一人把玩著腰間玉墜,望着房梁出神,也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許久,司徒毓緩緩開口:「你們說……朕應該封那位『英雄將軍』什麼官才好?」

批閱奏摺的女子筆走龍蛇,眉也不抬一下,只柔柔地道:「這種事情,你該問問曲兒。」

把玩玉墜的少年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聞言回過神來,眉微微一挑:「陛下心中不是已有定計了么?」

「林繼是個謹慎的人,你試探了他三回,都被他一一接下,對付他,只怕不太容易。」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少年悠悠地道。

「不錯,世上有什麼事,能夠難得倒咱們的小曲兒呢?」司徒毓似笑非笑地道。

少年面上微微一紅,神色間卻有些自得:「那林繼雖處處小心,但天長日久,難免要行差踏錯。陛下可封他與功勞不符的高官厚祿,他少年得志,難免有人看不過眼,到時候不必陛下出手,自有人會為你對付他。」

「朕記得龍牙軍副統領的職位尚有空缺。」

少年微訝道:「缺的是司掌左八衛的副統領……陛下要讓他入宮統領禁軍?」

「若不入宮,又怎能置身於諸多紛爭之中呢?」司徒毓輕輕一笑:「面對各方面的刁難,我們的林將軍,是否還能保持那般地淡然呢?」

「原本我想建議你封他為王,不過想來他也不會接受。」少年思忖片刻,點了點頭:「如此也好,想那龍牙軍大統領周朔心胸狹窄,不能容人,林繼在他手下,只怕有得受了。」

兩人方議定,那女子已寫好了聖旨,吹了吹,攤在桌上。少年才看了一眼,便笑道:「魚姐姐還是這般好文采,天下只怕沒有人比你更能揣摩聖意了。」

司徒毓在矮榻上懶洋洋地一抬手,聖旨便緩緩飛入她手中。她從頭看到尾,面上笑容更深:「不錯,魚姐姐的文采朕最是喜歡,滿朝大臣,就沒有一個人的文章能寫得過她的。」

女子淡淡一笑:「陛下過譽了,李大人是先帝欽點的狀元郎,他的文采,自不在我之下。」

司徒毓不置可否地折起了聖旨,放過一邊:「曲兒方才去見了母后,她可說了什麼?」

「無非是問你的狀況,」少年聳了聳肩:「太後娘娘關心陛下的終身大事,還一個勁地扯了我問陛下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司徒毓只是一笑:「她還說什麼了?」

少年想了想,道:「她還問起了林繼。」

「林繼?」司徒毓秀眉略揚:「她問林繼做什麼?」

「太后只問了林繼的狀況,我拿民間傳聞搪塞過去了。」少年撓了撓下巴:「太後娘娘竟會關心林繼,當真奇怪得緊。」

司徒毓蹙眉想了片刻,亦是不得其解。

女子道:「近來朝臣的奏摺上多有提到立皇夫之事,再拖下去,只怕也不是辦法。」

司徒毓不置可否,少年揚起燦爛的笑容:「若陛下心中尚無人選,我這裏有三個候選,可供陛下參考。」少年提筆在紙上寫下三個名字。

「李昀之,周朔,唐賦?」女子念道。

「此三人分別來自政、軍、商,三方,任何一人做了皇夫,於陛下只有利而無害。」

司徒毓面上不見喜惡,道:「朕會考慮。」

女子抬頭看她片刻,忽笑道:「陛下若是會輕易屈服於朝臣的壓力,當年那位駙馬也就不會慘死了。」

司徒毓微微一笑:「還是魚姐姐知道朕。」

「這是陛下的私事,我也只提個建議罷了。」少年伸了個懶腰:「困了,回去睡覺去。」

待少年離去,司徒毓看了看天色,道:「也是時候去探望母后了,魚姐姐可要同去?」

女子筆下一頓,奏摺上便沾染開一團朱紅的墨跡。只聽她道:「今日奏摺多,便不去了。」

司徒毓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道:「也好,魚姐姐忙便是。」說着轉身出了御書房。

女子怔怔地看着那團墨跡,良久,換過奏摺,繼續未完成的批閱。

林繼對外宣稱重傷難行,因此這聖旨,是虞羅代她去接的。

回來時,見他一臉凝重,傷好了十之七八的林繼問道:「聖旨上說了什麼?」

「聖旨上加封你為北海郡公,領龍牙軍副統領,遙加老將軍食邑三千戶,令永鎮北關。」

林繼詫異地揚眉:「龍牙軍副統領是京中三大實權將領之一,女皇怎肯讓我執掌?」

「這便是她的高明之處,」虞羅搖了搖頭:「你執掌的是龍牙軍左衛,負責鎮守宮城,聽着是美差,實則卻是將你置於炭火之上。且不說眾人嫉你功勞,虎視眈眈,便是這皇宮之中,每日有王公大臣出入,你在其中,只會越陷越深。」

「可如今聖旨已下,我亦推辭不得,這……」林繼也想到了其中的關鍵。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繼兒,你切記身在宮中,定要立身持正,不該你管的,你切莫插手。只要別人抓不住你的把柄,你就定能屹立不倒,誰也奈何不了你。」

「老師所言甚是。」林繼點頭受教。

虞羅將聖旨放過一邊,道:「過幾日你傷好了,也該進宮述職了。你的頂頭上司周朔你那日也見過,不是什麼好惹的人物,凡事能讓便讓,這宮裏不比沙場,容不得你任性妄為。」

林繼卻沒有答話,兀自出了一會神,道:「老師,我還能回北關去么?」

虞羅看着她,心中忽起了一陣悲憫之感。他見過林繼在沙場上的樣子,那當真是虎入山林,龍游大海,任何人都難以抵擋她的鋒芒。她彷彿就是為了草原那片戰場而生的,要她困在這個繁華之地,成日裏學着勾心鬥角,當真是難為她了。

「繼兒,你還記得為師曾與你說過的一番話么?」虞羅緩緩地道:「你是龍師,你的戰場,不在北方,就在這裏。」

「定國安邦,靠的,並不僅僅是你手中的槍,還有你的智慧,你的心。」

這大概就是她最無能為力的事了……無論女皇司徒毓如何猜忌於她,她所能做的,就只有輔佐而已。

因為,她是龍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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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秀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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