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

塵埃落定

()一個凄楚的聲音鑽入耳中,夏皎心中一顫,緩緩回頭,卻見一道紅影手持長劍,將上前來攔她的叛軍一一斬殺。WWW.bxwx.org她凄涼的目光與她遙遙相觸,夏皎只覺心口一疼,慌忙別過頭去,不敢與她對視:「你來做什麼?」

「我來……做最後的了斷。」劍光凄寒,紅影耀目,唐詩所過之處,叛軍紛紛倒地。在她身後,一名女子懷抱七弦琴,一步一步跟進了人叢之中,向戰團中心的蘇合走去。

當!

夏皎舉劍擋下蘇合敵我不分、迎頭斬下的一刀。

抱琴女子淡淡看了蘇合一眼,將琴放在地上,跪坐下來,十指按弦。清雅的琴聲自指下衍生,一聲一聲,平和中正,彷彿能消弭世間的一切衝突與苦難。

琴聲方一入耳,眾人心中皆是一顫。蘇合更是皺緊了眉頭,眼中時而清明,時而迷茫。

夏皎面色一變,纖指急急撥弄琴弦,鏗鏘之樂與平和之樂彼此對峙,爭鬥之時,雜訊大作,令人掩耳。然而夏皎琴聲雖然尖銳霸道,卻始終壓不住那一縷一縷寧和琴聲。女子的琴音彷彿一葉扁舟,在狂風巨浪之中上下搖曳,卻始終堅持不倒。

比之夏皎面上愈發猙獰急切的神色,女子則顯得淡然平靜,指尖挑轉之下,手中琴弦便彷彿有了靈魂,歡樂地彈跳着。漸漸地,夏皎的琴音亂了,時而狂躁,時而尖銳,終於錚地一聲,琴弦崩斷,夏皎身子晃了晃,口鼻嘴角溢出鮮血來。

蘇合身軀猛震一下,眼中漸漸有了焦距。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奏琴女子,當即大喜:「雲兒,你怎地會在此處?咦?這是哪裏,我……」

「雲姐姐琴藝高超,我自命學得精了,卻終究難以超越……」夏皎任鮮血滴落在琴弦之上,四下散開,也不抹拭:「你出現在此,自然也是要背叛於我了?」

樂雲沉默片刻,不點而紅的唇微啟,竟出聲道:「你我情同姐妹,我此來,不過是解我夫君之禍,並無針對你的意思。」聲音輕柔動聽,不自覺地便能令人迷醉其中。

蘇合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道:「雲、雲兒,你、你會說話?!」

見夏皎面色微變,唐詩凄然道:「當年雲姐姐撞破了你的野心,為了讓你放心,便立誓從此不再發一語。誰知你對她仍不放心,竟下藥葯啞了她。若非虞先生醫術高超,雲姐姐這一輩子都不能說話了。」

夏皎輕哼一聲:「如今看來,當初卻也沒有做錯。」

「若非你一再逼迫雲姐姐控制蘇將軍,她又怎會如此?」

「蘇將軍?不過是個莽夫罷了,你竟為他背叛於我?」

樂雲搖頭道:「多年夫妻,他待我如此,我又豈能無情。夫君一家忠君報國,今日若因你琴聲而陷,做了那不忠不義之事,他日九泉之下,該如何面對列祖列宗?要我如此害他,我做不到。」

「雲兒!」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蘇合仍是激動莫名。

「……原來如此,你屢屢借口夫妻不和返回紫月,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夏皎冷笑道:「不知所謂!」

「樂雲不過是做我應做之事罷了。」樂雲淡淡地應道。

夏皎咬着牙,有些失態地向唐詩吼道:「你又是來做什麼的?殺我?!」

唐詩搖了搖頭:「皎兒姐姐,你收手罷。」

「笑話!我的人已控制了整座長安,你們以為你們能阻得了我?」夏皎恨聲道:「這個天下是我的,司徒毓也一定會是!」

「哼,可笑。」

一個冰冷的聲音穿過皇天台前的廣場,不高,卻又像是在每個人耳旁響起,令人不寒而慄。

夏皎臉色大變之時,司徒毓卻嬌軀一顫,整個人上前一步,握住了闌干。

轟隆的馬蹄聲自遠而近,震天的響動彷彿要將這一片紛亂踏破。眾人定睛看時,卻見一隊騎兵自外飛馳進來,騎兵黑衣黑甲,全副武裝,煙塵之中,只見一桿帥旗高高豎起,上書一金色大字「林」。

為首一將暗金盔甲,面容隱在面盔之下,看不真切,手提一柄長槍,槍尖赤紅,彷彿染了鮮血,殺氣盈然。

那將身側亦有一人,身着綉龍金甲,明黃色額帶,並未戴着頭盔,面容俊秀,嘴角略帶一絲輕佻笑意,可不正是不知所蹤的司徒昀之么?

那一隊騎兵來得極快,為首將領長槍連揮,槍影彷彿長龍一般奔騰咆哮著,所過之處,收割著一條又一條鮮活的生命。

騎兵勢如破竹,如風捲殘雲一般,很快開到了皇天台下。而廣場中的叛軍,卻已所剩無幾,餘下的見勢不妙,哪裏還敢再抵抗,紛紛扔下兵器投降。

眾人下了馬,司徒昀之將劍還於腰間鞘中,向司徒毓微笑行禮道:「陛下,臣弟幸不辱命,已將城中叛軍制伏,聽候陛下發落。」

司徒毓卻不理會他,一步一步上前來,走向了一旁沉默不語的將軍。

司徒昀之見狀微微一笑,低聲吩咐幾句,便有人領命去了,剩餘的騎兵則將鼓團團圍住,只待天子一聲令下。

司徒毓在那人身前停下,努力平穩著呼吸,顫抖著伸出手,拿下了她的面盔。面盔之下,是一張蒼白而俊秀的臉,英氣修長的眉,高挺的鼻子,緊抿的唇……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樣地熟悉。

是她,完完全全的她。

「林繼……」司徒毓痴痴地撫上她消瘦的面頰。

「我回來了,毓兒。」林繼握住了她的手:「以我的樣子,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

無須再說什麼,司徒毓撲進了她的懷中,緊緊環住了她的腰。

林繼回抱着她,眼中泛起淚光,卻揚了嘴角道:「盔甲硬,小心弄疼你了。」

「笨蛋……我的木頭皇夫!」司徒毓抬起頭,將她最後一點聲音消弭在唇齒間。

鼓之上,夏皎忽地狂笑起來,整個人彷彿沒了氣力,癱倒在地上:「好啊……好一出大戲……」

「五年苦心經營……原來不過是鏡花水月……可笑……呵呵……可笑啊……」

司徒毓與林繼分開,森然道:「眾將聽令,給朕殺了她!」

「諾!」

夏皎彷彿沒有看到向鼓上湧來的黑甲將士,自顧自地狂笑着:「林繼啊林繼,我究竟有什麼地方比不過你?為何她愛着你,人人都要幫你,為什麼?你說為什麼?」

林繼冷冷地道:「你敗就敗在不該將私慾私慾加諸權力之上,讓權力淪落為替你實現私慾的工具。」

夏皎冷笑道:「我做龍師,難道不比你這一問三不知的獃子強么?」

「你樣樣都比我強,」林繼道:「我確實不是個合格的龍師,或許你比我更適合這個位置。可你不該為了私情而用上種種手段。」

「我只是想讓自己站在她身邊,我只是想做一個配得上天子的龍師,我究竟哪裏做錯了?」夏皎顫聲道。

司徒毓面無表情地道:「當上龍師又如何,這樣朕就會喜歡上你了?朕愛林繼,從來不是因為她是龍師。她就是她,任何人,任何身份都取代不了。就算你成為龍師,就算你得到了整個天下,朕也不會愛你分毫。」

「哈……哈哈……哈哈哈哈……」夏皎目光漸漸黯淡下來,既而轉為瘋狂:「為什麼……為什麼……」

原來她的一切努力都是白廢工夫,無論她為她做了多少,無論她怎樣努力地向那個位置靠近,她都不會多看她一眼。

正如那年紫月中,她轉身離去,沒有絲毫留戀。

一切……或許在那時候便已註定好了。

註定……她是這樣地可笑。

一陣鑽心地劇痛自胸口慢慢擴散開,她沒有意識到鮮血正源源不斷地自嘴角溢出,沾染在雪白的素衣上。

「為什麼……為什麼……」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詩兒!」唐賦顧不得身上傷口,飛奔上前,抱住了軟軟倒下的唐詩。唐詩嘴角淌血,無力地抬起頭,遙遙看着鼓之上的夏皎,眼中露出喜悅之色。

「詩兒,你為何要這樣傻……」唐賦心中大痛,悲聲道。

「皎兒姐姐……皎兒姐姐……終究是……是……」唐詩虛弱地笑着,渾身都散發着喜悅的光芒:「愛……愛我的……」

「詩兒!詩兒!」唐賦狂叫道。

「皎兒……姐姐……」唐詩顫抖著向鼓伸出手,卻最終無力地垂了下來。

「詩兒——」

鼓之上,夏皎已沒了痛覺,意識漸漸模糊,口中的喃喃自語漸漸變成了艱難的喘息。眼前陣陣發黑,她終是沒了支撐的力量,向後倒去。

白影一閃,一人撲到台上,衣袖一揮,將挺刀砍過來的幾名黑甲軍擊退,一手扶住了夏皎,攬在懷中:「皎兒,皎兒……」

夏皎勉力睜開眼,怔怔地看了眼前人一會,喃喃地道:「師傅……為什麼……」

「皎兒!」

「你告訴過皎兒……若遇上自己喜歡的人……便要去爭取……」

「不管有什麼困難與險阻……都……都要儘力去克服……去跨越……」

「若是不夠資格……便將自己……變得有資格與她……並肩而立……」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要騙皎兒……皎兒……一直都按師傅說的在做啊……」

顧蘭微垂下頭,低嘆道:「所有的一切……都必須有一個前提……那便是她愛着你,你愛着她。」

「不……」

「皎兒,這世上最悲哀之事,便是所愛非人,或許為師當年,根本不該對你說那一番話。」

「不……你們……都在騙……騙我……」

夏皎的呼吸漸漸艱難,她緊緊地抓住了顧蘭的衣袖,眼睛睜大。

「騙……騙……我……」她呼出最後一口氣,眼眸之中光芒漸漸暗淡。

顧蘭默默看着她,良久,輕輕一嘆,伸手將她眼皮撫上。

情愛之事,陷之難出,又有什麼對錯。

若所錯,便如林繼所說,她不該將自己的一切,強加在他人頭上。

一隻手輕輕按上了她的肩膀,顧蘭略回過頭,卻聽得那個熟悉的聲音柔柔地道:「蘭蘭,一切都過去了。」

顧蘭輕輕放下夏皎,緩緩靠入她懷中。

好在……我還有你。

作者有話要說:小林子終於V587了

有愛的PS:明天十點準時放結局來着~~~

那神馬,龍師系列不出意外今天會開定製印刷,有興趣收藏的親們就去戳~~~三部都有增加實體番外~~不過竹子是素的你們懂的,想看肉的同學要失望咯~

繼續有愛的PS:定製有分三部合集和三部單刷的,合起來的話比較省郵費,單開可以讓不想買其中某部的同學有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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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秀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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