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青鴛

初見青鴛

離開鐘山,我到最近的城鎮雇了馬夫,扮作寬裕家境的小姐,要往南京去。

卻沒料到,這一路實在坎坷。

離城十里,郊外樹林,馬車夫動了劫財劫色的念頭。他在我手上自然討不得好果子吃,被我一拳打暈過去。換以前閑得發霉的我,可能就繼續楚楚可憐哭哭啼啼把此人扭送官府查辦,但現在實在沒工夫收拾這混蛋,乾脆扔在樹林里由其自生自滅。

我在一個小村子裏改換行頭,做江湖人士打扮,一馬一劍,任意南下。

不想途徑通天峽一帶遇上兩三馬匪出沒,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載,也不掂掂自己分量,敢來搶劫!?

我揍跑馬匪后,覺得低調行事似乎總愛跟我對着干,還是莫這樣瞎折騰,直接飛過去算了。剛打定主意,忽聞地動山搖的馬蹄滾滾。

漫山遍野的馬匪提刀拿槍,揚起塵煙,直直衝我過來。

我就一個人,再肥也值不得你們如此勞師動眾啊!

我目瞪口呆,剛想腳底抹油,回頭一看,更加驚震。

明顯打扮行頭自成一家,手腕上系黑布的另一幫土匪從另一個山頭上大叫着殺至。那跑到最前頭的一個,還穿着破破爛爛的官兵服,五花八門,一盤雜燴!

我策馬躲避,他們果然不在意我,兀自交接,殺得興起。

通天峽,似乎離炤國皇都也不算太遠,世道怎地這樣!

我起了疑心,還是老老實實乘馬船南下,一路走來,車轔馬蕭,民生哀道,雜草生隴畝,匪盜竄鄉里,豈止一個亂字了得!原本我不必取道皇都,卻抑制不住好奇,專程進了一趟京城。

牽馬徒步在京城街道上走了不到半個時辰,我搖搖頭,折身離去。

外面亂成一團糟,這裏卻歌舞昇平,處處透著股窮凶極奢的**浮華之氣。

亡國之相。

亡國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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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南下到了嘯龍谷外,我仍在上回跟覽冥一起投宿的客棧落腳。

元詠妍的模樣雖入不得我法眼,在人間倒算數得上號的美人,美人出門在外,總歸易受青睞,趙掌柜此回對我的熱情,比頭次對着玄運算元可是豐盛了不少。

可饒是如此,他竟不肯將上回覽冥住過的房間租讓於我。

「這位姑娘,以前路過這兒?姑娘不知,那間屋子早封起來,不用作客房了。」

我忍不住詢問原委,哪裏料到他竟神神秘秘道,那間屋子是塊福瑞之地,是他客棧的靈脈所在,他自個兒房間都能讓出來,獨獨讓不得這間。

原來自從覽冥與我離去后,凡住過這間屋子的人,總會被突如其來的幸運砸中,官位、金帛不在話下,逃死、去病亦不稀奇,最厲害的,是一個修道半隱的員外,一夜頓悟,光天化日之下,飛升成仙了!

我嘖嘖驚嘆,卻覺此事不足為奇。

畢竟,那可是覽冥住過的房間。

我也不強求,讓趙掌柜隨意安排間上房,便安安心心在這裏等著雲大郎帶人上碼頭運材料。

運氣不錯,兩日之後,督匠隊出行,帶隊的正是雲大郎。

我沒有露面,偷偷在他酒里施了個小法術,就先去客棧外的石橋上等他。這石橋有楊柳白橋的美稱,不少公子小姐在此駐足賞景,留戀不去,我蒙面紗在這兒一站,泯然眾人矣。

約摸半個時辰后,雲大郎醉醺醺地走出來,撐著棵樹撓了半天頭,才踉蹌著往橋上走。

路過我身邊時,我愉悅地輕道:「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

他聞言停下腳步,頭暈目眩地半個身子掛在橋欄上,與我隔了兩步,佯裝不認識。

「你是……?」

「你祖師爺玄運算元吩咐我來找你。」

「……有信物沒?」

我還以為這獃子又傻頭傻腦對我掏心挖肺,如今看來,總算剩了些腦子,不過,也說明未來的我辦事不力,這些事情都沒交代給他知道么,哼。

「上回他在劍壇外頭答應過送你的東西,我一併帶來了。」

劍壇的事情,只有他知我知,我這麼一提,雲大郎不疑有他,遂問:「祖師爺要你找俺做什麼?」

「他要見你一面,卻不想暴露你的行蹤。」

「那今晚俺……」

我打斷他:「大郎,上回你幫他逃出劍壇,留下的痕迹肯定讓對方起了疑心,以後須得慎之又慎。」

雲大郎略微沉吟,復道:「六日之後,俺還會帶隊上碼頭,俺在碼頭要上船驗貨,那時單獨見上祖師爺一面,不會有人察覺。」

「好。」我依舊對着江面:「你先走。」

他又趴欄桿上吹了會兒江風,客棧里與他同行的一名二三十歲的男子走過來,拍着他肩膀問:「雲大哥,怎麼突然出來了。」

「俺頭暈得厲害,這上頭風大,涼快。」

「大家還在等你喝酒呢!」

「等等,唉,你陪俺再吹會兒風。」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走走走!」男子不由分說,硬拽著雲大郎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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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日之約,風和日麗。我作男兒打扮,一身短打,頭戴蓑笠,早早到碼頭租了輛客舟,撐著梢子等候雲大郎。

這裏不僅是南來北往商賈貨物集散之地,亦是擺渡過江之所。今日生意興隆,擠滿舟舸,我離擺渡碼頭最遠,靠着卸貨港,擺明不打算做生意。

我這邊廂安著心等人,卻偏有種緣分叫孽緣,死耗子總愛掉到瞎貓嘴中。

「船家,我們要過江。」

一道故作低沉的清脆呼喚,把我的注意力從貨船碼頭喚回。

這年頭,神仙都分得清楚到碼頭后該上哪裏找船渡江,怎還會有人蠢到如此地步?

我敷衍地瞥他一眼,原想一句話打發掉,孰料不及開口,眼睛轉過去最先瞄到他的腰帶扣,不禁怔了一下。

他腰上系了條黛色腰帶。這腰帶的材質我不識得,只一眼認出腰帶扣上嵌著的青玉實在好大一顆,且腰帶多扎了圈,顯然不是很合身。

忍不住目光上移,把「他」看了大概。

來人一副公子扮相,頭束髻,戴翡翠小冠,鴉青色圓領襕衫,眉如翠羽,肌似白雪,腰如束素,齒如編貝。素凈的臉上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

若點染胭脂,佩環掛玕,定是位絕世獨立的傾國佳人。

我臨鏡自賞,向來認為自己模樣生得好,雖及不上帝炤和覽冥,也算得上天生麗質。如今對着這張精緻絕倫不施粉墨的天然芙蓉,自然而然的反應竟是如何修容填眉才能畫成「他」那模樣。

我暗自琢磨會兒,愕然省悟過來,差點掩飾不住眼底驚異。

這張臉跟我好像!可我不管如何修飾,總比「他」少些什麼東西,淡則過平,重則頗妖,始終不及!

他,或者她,不會是……青鴛?

雖然我現在頂着元詠妍的模樣,還是忍不住低下頭,把斗笠壓壓。

下意識的動作后,我忽然警覺到情況有些不妙。

這隻大搖大擺女扮男裝微服私訪的風箏是逍遙自在了,那放風箏的人,還指不準怎麼扯線呢!

若因青鴛誤打誤撞遇上我,牽出暗中監視保護她的幽帝爪牙,對於低調的雲大郎和我來說,可不是多麼愉快的事情!

我端出雲大郎的說話口音,憨厚可掬地回答:「這位公子,擺渡的碼頭在那邊,俺今天家裏有事,做不成您的生意啦。」

「咦?這不也是碼頭嗎?」「他」五分疑惑五分恍然,聞言不再跟我糾纏,轉頭轉身,露出一直掩在她背後的小影子和一頭威風凜凜的獵犬,「阿槿,我們去那頭找船家。」

阿槿?

我忍不住斜身偷覷,先看到被女扮男裝的公子擋着的人衣衫一角,差不多材質的公子服飾,品紅白紋束腿長褲和栗色短靴。

等「他」轉身跑開后,我看到阿槿的樣貌——不是槿兒又是誰?

怎麼天機鏡可以如此堂而皇之跑出來溜達么?

就算篤定覽冥在九陰鬼界分/身乏術,好歹也該考慮考慮我們這些蝦兵蟹將的感受!

男子十五方束髮,槿兒眉目身形不過十一二歲,扎兩小羊角辮就得了,她偏把髮髻束得乾淨整齊,小大人似地,手裏還牽着根套狗繩,拽著獵犬追在青衣公子後頭,小腿掄得飛快,好生可愛。

我瞅著跑遠的青衣公子,看來我猜得不錯,她的確是青鴛了。

果然和我很像!

指尖輕彈,用引路粉青鴛衣角畫出條肉眼幾不可見的青色虯紋,我穩穩坐回去,悠然放她倆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考慮到讀者的感受,我把文案改了,多加了一句不動腦筋的慎入,敢挑戰自我精神分裂極限的亂入。

另,我很鬱悶,也寫完三本書了,為毛作收還是600,很不利於我未來開新文沖榜啊,再這樣下去我會自信心受到毀滅打擊而從此告別作者生涯了……

就順道作收我一下,5555555555555!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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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夜侍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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