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蓋拂紫微（五）

「送到這就好。」留央告別道，「煩請朱伯妥善安置小蝶母子及嬛兒。」

留央下了車，粗布短衣奴婦打扮，簡單的髮髻插著木釵，背上小小的包袱，靜等在伏安碼頭。

侯船之時，她注意到不遠處土堆旁，一個正在撿食吃的小娃，約莫七八歲，不合身的寬大襤褸衣衫隨風一條條飛揚，衣不蔽體。塵泥沾著臉，灰不溜秋，好似一個小泥人。

一群落破孩子正圍攏而去，搶食起小娃手上的食物，留央站起身，見到有大人靠攏，那群孩子跑散了，小娃死死抓着丁點的米粒，整個人蜷縮著。

「你阿娘呢？」留央問道，自包袱內取了些乾糧給小娃。

小娃兒的目光里透著警惕，遭過太多的戲弄，她愣愣盯着乾糧，咽著口水。

旁邊的一個婦人可憐道，這孩子流浪在這有段日子，未曾有其大人在旁。

留央用袖子拭去了稚嫩的臉龐的泥土，慢慢喂著小娃乾糧吃。

小娃不可置信，盯着留央。

船徐徐靠向碼頭。

留央起身準備上船，小娃乖乖跟到了留央身後，亦步亦趨。

「我要去很遠的地方。」留央輕聲相告。

小娃點點頭。

留央又取出些乾糧遞給小娃。

小娃擺了擺手，說：「飽了。」

留央跨步上船，小娃拉着不肯放手。

船家道：「倆個人去雲城碼頭，十兩銀子。」

「這個……」留央本想拉開小娃的手，小娃兒哇哇哭了起來，道「阿娘……」

後面排隊上船的已不耐煩，道：「你們母女倆到底上不上船？」

小娃兒緊緊拉着留央的衣角不鬆手，淚汪汪喊著：「阿娘阿娘。」

後面的人紛紛議論起來，那些目光里好似認為留央是個狠心拋棄孩子的人。

為了不再難堪，留央利索掏出銀兩，抱着娃兒上了船。

留央與小娃兒坐在一個角落，慢慢倆人聊了起來，小娃不知自己從何而來，兩年前小娃的娘親病死於路途，她整整漫無目的流浪了兩年，反正小娃不知自己該去哪裏，兩年來，留央是第一個給小娃擦臉的好心人，小娃兒想跟着她。她告訴留央，她的阿娘喚她小花，具體姓什麼她也不知道。

留央聽着心裏久久不能平靜，孤兒又何止一個小娃。同為孤兒，相依為命倒是不錯。

自此，留央身邊又多了一個女兒，名喚崔春堇。相遇在晚春，猶如堇菜一般即便周遭再惡劣，它都能長。

留央依靠着船板，輕聲拍著如意入睡，「到了雲城，我們還要換船，再換船，要很久才能到百鉞的康野城，到時有很多好吃的，阿娘帶你一家一家吃過來。」

「恩。」春堇感受着新阿娘帶給她的溫暖，靠攏向留央。

留央唱起了曾經崔婆婆的歌謠，婆婆也是那樣哄著留央睡的，歌聲逐漸因更咽而停止。

春堇緊緊摟着留央：「阿娘莫哭，阿娘莫哭，堇兒以後定會乖乖的，絕不惹您生氣，阿娘放心。」

春堇以為留央的哭是自己不睡着，不一會，小娃立馬乖乖入睡。

留央多多少少有點茫然，這個孩子帶着身邊，會不會被自己連累了去，又覺得自己為何會荒唐帶着小娃上船。

撫著孩子滿頭的秀髮，看着臉上那笑容，留央決定重新計劃今後的路。

今後，她有一個嬛兒，還有一個堇兒，膝下一雙女兒，她需一座小宅，得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院落，那裏可以養雞養鴨養花草。看着她們慢慢長大。

快則一年，慢則三年兩載，收手一切，歸隱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