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難

兩難

延暉是文臣,沒看過武將校場練兵,一看之下興緻滿滿,看得興起時不由吶喊助威,方遠在一旁擂鼓,底下將士們熱血沸騰,甲胄幽冷刀槍明亮步伐有力,校場背陰處留著殘雪,光禿禿的枝椏上,偶有鴉雀飛過,平添幾分蕭殺之氣。

操練到最緊張處,就聽吶喊聲聲號角齊鳴,這時有人跑上點將台,方遠一皺眉,來人單膝跪地說道:「大事不好,喬世安昨日夜裡就回了蘆州,我方派出的人卻沒有訊息傳來。」

延暉和方遠對視一眼,方遠快速吩咐副將繼續督促,跟在延暉身後跑了下來,二人飛身上馬往通判府而去,自從喬世安秘密離開蘆州,派出去的探子說是去了矜鵬,二人更深信喬世安與矜鵬大王有契約,第二日喬夫人天不亮就帶著喬麗華悄悄去了國都,方遠和延暉先是不置信喬夫人如此愚蠢,醒過神來就相視大笑,真乃天助我朝,喬世安雖是玲瓏心腸,怎奈他家夫人和女兒貪慕權勢富貴,竟背著他去國都送死。

二人放下心來,派人在邊境守著,見著喬世安身影就快馬回報,今日一早沒聽到喬世安有風吹草動,二人才放心來了校場,如今聽到手下說喬世安昨夜就歸來,他們卻毫不知情,派出去的人要麼中了毒手,要麼就是出了內奸,三春沒幾日就要臨盆,先確保她的安全要緊。

到了通判府人卻不見,蘇大娘說和鄒丹一前一後走的,二人來到街上,遙望喬世安府邸,屋角的獸頭都添了猙獰,這時方遠府上有人過來,說是二位夫人不在府中,不過門子那兒有小乞丐送來的一封書信,方遠接過來一看,說是督軍大人的心上人在上青山半山腰的山洞裡。

眼暉和方遠幾乎同時撥轉馬身,延暉低低說道:「此書信興許有詐,我更了解喬世安性情,我去找他要人。」

方遠點點頭:「我身手敏捷,去上青山山洞裡去。」

二人互道一聲小心,用力一夾馬腹,馬兒揚起四蹄疾馳而去,延暉到了喬世安府門外,也不等通報,下了馬就往裡闖,守門的幾個人忙跟上來攔阻,延暉手中馬鞭甩了出去,身後的人忙遠遠躲開,萬一知府大人追究,就說以為通判大人有天大的事。

延暉直闖書房,喬世安負手站在窗下,見延暉進來淡淡說道:「今日就算通判大人不來,老夫也要找去的。」

延暉直盯著他:「知府大人曾說過,朝堂爭鬥不殃及婦孺,此話如今可還作數?」

喬世安的聲音中添了怒氣:「老夫本作如此想,奈何葉督軍和裴通判不放我我家夫人和小女。」

延暉壓下心中焦灼,手捏成拳不停告誡自己冷靜,一定要冷靜,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儘力和緩說道:「看來是喬大人誤會了,喬大人走後第二日天沒亮,尊夫人就帶著令千金出了蘆州,方遠得到稟報親自跟蹤過去,過了上青山往國都方向去了,看來尊夫人和喬大人想法不一,一心要做皇上的兒女親家。」

喬世安變了臉色,自他給皇後上奏,慌稱女兒瘋癲,他家夫人確實跟他鬧了幾次,喬麗華不敢跟父親鬧,每次見著他都眼圈紅紅的,一副萬分委屈的樣子,他只說深宮乃吃人之地,不願意讓女兒受苦,蘆州的局勢,他心中的算盤從不曾對她們提起,臨走之前曾強硬對說,若再提起女兒進宮之事,就斷絕了夫妻情義,以為這樣就可以讓她老實,卻原來......

延暉看喬世安臉上白了又黃,夾雜著說不清的怒氣和哀傷,待要追問,喬世安抖著手低頭喝茶,再抬頭時已是神色如常,雖然並沒擄來陶三春,可是面前的通判大人認定如此,也好,就加以利用,藉機問問他皇上的打算。

他穩住心神開了口:「通判大人從蘆州歸來后可曾去過國都?」

延暉搖搖頭:「趁著過年探望了母親和岳父母就回來了,並不曾去過。」

喬世安臉上帶了微笑:「那麼,葉督軍總去給相國大人拜年去了,回來后可曾說過什麼?」

延暉皺了皺眉:「喬大人何必繞著彎子套話,你若要起兵,你我戰場上見,戰死疆場為國捐軀我死而無憾,只是我家夫人身懷六甲臨盆在即,還請喬大人高抬貴手。」

喬世安臉皮動了動,這裴通判今日是豁出去了,自從來到蘆州,從來都是虛與委蛇試探套話,從未曾象今日這般直接,只是這陶三春也是葉方遠的心上人,葉方遠怎麼沒有同來,當下呵呵笑出聲來,悠悠然待要開口說話,一個身著勁裝的人急火火闖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說道:「喬大人,我們晚了一步,裴夫人別人擄走了,一路往上青山而去。」

延暉站起身往外疾走,喬世安說了聲追,又擺了擺手嘆口氣說算了,坐下來沉吟著,對方是友是敵,為何要擄了陶三春,是為了牽制葉方遠嗎?

延暉一路狠狠揮鞭,那頭方遠早到了上青山,望著綿延的蒼茫群山,這半山腰的山洞多達數十個,丹兒和三春會在哪兒呢?一時心焦竟忘了要帶些人過來,若是從東到西找起,只怕幾天都找不到。他返身到了山腳下,認真查看山路兩旁的樹木,此人既然將信送到督軍府,無疑是針對他而來,不會不留下記號,剛剛急著上山並未察覺,果然隔著三五步,樹榦上就有細細的划痕,順著刻了印記的樹榦繞行而上,到了一個黑黝黝的山洞口。

方遠縱身而入,越往裡走光線越暗,漸漸得周遭變得一團漆黑,方遠腳下未停,摸著洞壁曲折前行心裡卻升起忐忑,萬一不是這個山洞,萬一是喬世安使詐,萬一......丹兒,若是你和三春在一起,定要照顧好她,她可是快要臨盆的孕婦。

黑暗的山洞放佛沒有盡頭,方遠的心裡被石壁的冰冷刺痛著,腳下卻沒有絲毫停留,一定要盡我全力......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劃過一絲光亮,方遠腳下更快,過了一個狹窄的通道,山洞漸漸開闊,遙遙有空寂的滴水聲傳來,循著水聲過去,頭頂突然傳來一陣笑聲:「督軍大人可算來了,讓我好一陣等。」

方遠一抬頭臉色變得煞白,三春和鄒丹被綁在兩根石柱上,大概被餵了葯,都垂著頭一言不發,說話之人藏身在洞頂,瓮聲瓮氣說道:「督軍大人風流多情,今日倒想看看,究竟哪一個在你心裡更重些。督軍大人只能救一個,另一個我留著練練飛刀。」

方遠額頭上的汗涔涔而下,聽不出對方是男是女,開口時聲音已是沙啞:「閣下是何人,若我葉方遠得罪過你,儘管來拿我性命,為難兩位女子算什麼英雄好漢。」

山洞頂上的人笑道:「誰稀罕做什麼英雄好漢,就是小人行徑,如何?」

方遠的目光看著鄒丹半晌無言,又看向三春,驚覺三春腳下有細細的血流,內心一陣焦急,山洞頂上的人說道:「葉督軍可別想拖延,對了,這樣好了......」

話音未落,嗖的一聲洞壁上一支火把亮起:「這樣好了,火把上的松油燃盡,葉督軍必須做出選擇,否則,兩個人一起死。」

方遠心裡打定了主意,丹兒,你和三春我都要救,可是三春就要臨盆,所以先確保她無虞,原諒我必須拿你冒險,蓄勢待發之時,洞頂上的人又說道:「對了,葉督軍怎麼選擇的,得讓她們看看,死了的那個也好瞑目。」

嗖嗖兩聲,一人身上釘了一隻鐵蒺藜,三春醒轉過來愣怔著,目光茫然看著山洞,又看看自己身上,努力回想是怎麼回事,鄒丹卻沒有醒,依然低著頭,方遠心內更加焦灼,是不是丹兒的傷勢比三春要重?這時三春腹內突然一陣疼痛,一股血紅的水流順腿而下,嘶聲喊到:「孩子,大概孩子要生了......」

方遠看著三春腳下的血水,縱身掠了過去......鄒丹的睫毛翕動著,兩竄淚珠悄無聲息滑過臉龐,她想起飛霞綁她時說過的話:「你不是高貴美麗目高於頂嗎?將我視如草芥,幾句話就打中我的內心,將我從他身邊趕走,你如今不也是被他降服,心甘情願呆在他身邊嗎?今日倒要看看,在他心裡你和陶三春哪個更重,如果他選了陶三春,你跟我又有何分別?」

剛剛鄒丹被鐵蒺藜刺醒,為了不讓方遠為難,她依然假裝昏睡,心裡一遍遍得喊,方遠,一定要救三春,她是有了身孕之人,一定要先救她,如果你先救我,我這輩子也不會再理你,可待到方遠身形一動,掠過她身邊帶出的風,象刀一般割在她的心上,她的心縮成一團無比的酸楚,再忍不住滑下淚來。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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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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