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迴

峰迴

第二日一早鄒夫人帶著三春往皇宮而去,在宮門外候了一個時辰,三春有些焦灼,鄒夫人喝著茶低低說道:「皇上非常勤勉,除了幾個年節,鮮少能和皇后獨處,我們這些人平日里也是常來常往的,只有到了過節,沒有天大的事不來擾皇后清靜,所以昨日你一說要見皇后,我才皺了眉頭。」

三春低了頭:「給伯母添麻煩了。」

鄒夫人笑道:「傻孩子,你這就是大事,事關家宅安寧,可不就是天大的事嗎?」

三春心裡一熱,如果能過了這道坎,延暉日後定要高升的,如果他高升了,自己也要如鄒夫人這般,簡樸得體親切隨和,說實話,延暉做了官以後,她心裡真是有些得意的,言行之間難免就帶了出來,如今才知瓶子里裝滿了水,是不會晃蕩的,瓶子里沒水,沒得晃蕩,只有半瓶子水才會瞎晃蕩。

正胡思亂想,有內侍出來笑著對鄒夫人說聲請,忙站起身整理衣衫頭髮,跟在鄒夫人身後隨著內侍進了宮門,到了皇后住的殿門外,引路人換了一個婆子,再進門繞過照壁,引路人換成一位宮女,待到了廊下,兩位婉轉伶俐的宮娥挑起了門帘,清脆說了聲請。

屋子裡布置疏朗簡潔,只於細微處可窺天家富麗,二人剛站定腳步,有人笑迎出來,只穿了紅色鑲金的常服,鳳簪綰了長發,身材高挑皮膚白皙,雙眸若藍寶石一般瑩亮,三春慌得低了頭,鄒夫人忙示意她下跪,二人跪下行了大禮,皇后爽朗笑道:「免了免了,鄒夫人是常客,怎麼今日還客氣起來了?快起來坐下喝茶,剛到了南陽郡進貢的水果,我們一起嘗嘗。」

二人謙讓著坐定,皇后看看三春笑道:「聽內侍說帶了裴夫人來,我倒覺得奇怪,怎麼沒帶著丹兒?「

鄒夫人雖跟三春說得豪邁,見了皇后還是忐忑,自己認為這是大事,萬一在皇后眼裡不過小事一樁,擾了她和皇上清靜,豈不是罪該萬死嗎?微微帶了些笑意示意三春,三春忙命小雙將送子圖呈上,有宮娥打開來,皇后略略看一眼點頭而笑:「剛剛還跟皇上說起太子子嗣之事,這幅圖真是應了我的心,多謝裴夫人一番美意。」

鄒夫人看皇后高興,欲言又止,皇后命屋裡人退下,鄒夫人簡要說了延暉的事,皇后喝著茶,三春瞧著她面容淡淡,心裡一跳一跳得著急,皇后可聽清楚了鄒夫人的話?鄒夫人說完,皇後放下茶盞瞧著三春,三春心裡怦怦直跳,皇後手指輕點桌面,屋子裡一時靜謐無聲,三春只覺心都快跳出來,皇后終於開口:「此事是林大人迂腐了,阿提拉狡詐如狐,逼著裴通判娶公主只是緩兵之計,看來他和喬世安並非陌路。」

三春感覺後背上汗都下來了,皇后這幾句話,那句跟那句都不挨著,任她冰雪聰明,也猜不到其中深意,皇后抬眸瞧了瞧三春:「中原女子不都是甘心情願為夫君納妾嗎?裴夫人若能與公主平起平坐,應該高興才是。」

三春起身跪下說道:「話雖如此,可臣妾只想與夫君一生一世,不願與他人共侍一夫,別說是公主了,就算是仙女下凡,臣妾也不願意。」

皇后長眉一揚:「哦?那裴夫人是怕正妻地位不保嗎?畢竟裴大人官居六品,又是去歲狀元,日後前途無量。」

三春搖搖頭:「我既一心對他,他也該一心對我,至於他是官是民,是富貴還是貧窮,只需儘力就是,臣妾並不苛求。」

皇後點點頭,讓鄒夫人扶她起來,笑說道:「這天下間女子多有逆來順受者,裴夫人敢想敢說,倒是合了哀家性情,朝堂之事不必與你多說,只有這納公主之事定是不成的,裴夫人就放心。」

鄒夫人暗示三春告辭,可三春猶自放心不下,硬著頭皮大著膽子說道:「臣妾愚笨,還請皇後娘娘明示,要不日夜擔驚受怕。」

皇后瞧瞧她肚子笑道:「若是裴夫人擔驚受怕,害了腹中胎兒,倒是哀家的不是,也好,哀家敢擔保無事,是因為鴛寧,你們可知鴛寧如今多大?八歲而已,試想一個八歲的小姑娘怎麼會對裴大人一見鍾情,林大人畢竟草莽出身,竟未加思量,也沒有詳細打聽,就讓事情憑空懸在那兒,過年也沒能回來,阿提拉對他也足夠了解,是以......裴夫人可聽明白了?「

三春忙說道:「臣妾明白了,多謝皇後娘娘。」

三春又跪了下去,皇後起身扶起她來,笑說道:「回去,回去好生將養,此事還要和皇上說說,就不留你們了。」

三春和鄒夫人出了宮門,轉過街角就看到延暉站在馬車旁,焦灼得朝這邊張望,看見三春的身影,幾步過來握住她肩:「三春怎麼樣?身子可有不舒服?見了皇後娘娘沒嚇著?」

三春笑道:「皇後娘娘是個花一般的美人,哪裡就能嚇著我。」

延暉捋捋她額角的濕發皺眉道:「大冷天的都出汗了,還說沒嚇著,唉,本來昨日已求了相國要面見皇上,可是拗不過你。」

三春笑道:「這家宅之事,女眷之間不是更好商量嗎?你呀,枉自聰明,鴛寧公主不過一八歲孩童,你和林大人就被將在矜鵬了。」

延暉愣了愣撓了撓頭,雙眸慢慢亮起來笑道:「關心則亂,大王阿提拉三十齣頭了,誰又想到他的妹妹才八歲,原來那個碰上我就問一大堆問題的小姑娘,那個讓我叫她鴛鴛的小姑娘,就是鴛寧公主。」

三春笑道:「還真的見過?」

延暉笑笑:「要不我說要個女兒呢?就是因為這個小姑娘,三春不知道她有多可愛,粉白粉白的,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偏生又調皮搗蛋,不亞於任何一個小子,雪中捕獵破冰抓魚,經常跟個泥猴一般,高興了哈哈笑,不高興了哇哇哭,誰又能想到她竟然是個公主。」

三春眨了眨眼睛剛要說話,延暉扶著她說:「快上車,既然矜鵬大王拿公主的婚事吊著我們,說明他與喬世安有契約,又不想直白拒絕皇上,我要回去跟相國大人稟明實情,以防喬世安提前動手。」

三春看著他縱馬而去,上了馬車怏怏不樂,不知為何他誇讚一個小姑娘,自己心裡都酸酸的,是不是太沒器量了些,想到今日進宮總算不虛此行,又高興得眉開眼笑。

馬車未到相府,就見延暉和方遠騎馬,後面是一乘小轎,一行人匆匆迎面而來,看來是要進宮面聖,難道和喬世安的這場仗在所難免嗎?如此說來,延暉和方遠豈不是要置身狼窟?

夜裡延暉回來,也顧不上鄒夫人叮囑,進了三春屋裡,看三春蹙著眉頭,笑說道:「怎麼了?」

三春看了看他,又是裝的沒事人一般,沒好氣說道:「你誇讚那個八歲的小公主,我心裡不舒服,又泡在醋缸里了。」

延暉揉揉她頭髮:「越來越愛使性子了,將來我要寵著女兒,你也拈酸潑醋不成?」

三春噘了嘴:「再寵女兒,也不能超過我去。」

延暉笑看著她連說幾聲好,見三春眉頭舒展開來,試探問道:「今日皇上有命,我和方遠明日就回蘆州,免得喬世安起疑,三春就留在相府,待生產後再回去可好?」

三春反問道:「丹丹呢?丹丹可會同行?」

延暉頓了頓,方遠又哪裡願意鄒丹同行呢?只是皇上為了穩住喬世安,以期在元宵節前調動兵馬,讓二人帶著家眷,鄒相剛說句裴夫人身懷六甲,皇上一笑:「如此更好,裴夫人同去,喬世安豈不是更安心嗎?」

回來的路上,延暉打定了主意,就留三春在相府,對外就說家眷同行,從相府出來的馬車,哪個又敢查驗?為了三春和孩子的安寧,他甘願冒著欺君罪名,下了馬方遠和他說的一樣,並說有事可讓鄒丹周旋,她乃相國千金,哪個又敢得罪,再說鄒夫人面慈心軟,一定會應下的。

三春摟住他脖子:「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怎能因為我和孩子,就連累了鄒相國和鄒夫人,還是去。」

延暉繃緊了臉,三春問道:「喬世安可能對抗得過朝廷?」

延暉捏了捏拳頭:「以卵擊石。」

三春笑道:「那就好,既然他必敗無疑,我們又何必怕他,再說了,如果喬世安兵敗,延暉本是立了大功的,如果我不跟著去,延暉就是欺君,日後仕途還能有望嗎?」

延暉惱怒道:「三春不明白嗎?什麼立功什麼仕途,若是不能保得你和孩子安然無恙,這些對我還有何意義?」

......

作者有話要說:三春去還是不去,我都糾結了。。。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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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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