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郎

玉郎

三春和玉郎上了岸,已有馬車在岸邊等著,玉郎膩著要和三春同坐一輛馬車,三春只得應了,玉郎一上車就往三春身上一靠,笑嘻嘻說道:「小姨你真香,今日是要去未來的夫婿家去看看。」

三春啪得一聲打在他背上:「坐直了,站沒站相坐沒坐相,要不是有事求着你,今日定不帶着你出門。」

玉郎靠得更緊了些:「偏不,端什麼小姨的架子嘛,比我還小一歲呢,小時候死活不叫小姨,只叫三春,娘親為這個還打了我一頓。」

三春就笑,往他嘴裏塞幾顆剝好的西瓜子:「玉郎如今最想做什麼?」

玉郎嚼著瓜子望着車頂:「沒有什麼想做的,日日晃着挺好,家裏外有爹爹和大哥,內有母親和妹妹,我什麼不用做,就是每個月才給十兩銀子,爹爹實在是太摳了。」

三春一笑,就是看上你這個閑人了,也知道你缺銀子,揪揪他頭髮笑說道:「聽說你這兩年閑來就呼朋喚友喝花酒去,在香玉還有個相好叫做金枝?」

玉郎唬了一跳,身子坐直了些,聽見小姨的笑聲仰頭將一顆瓜子仁拋向空中,伸出嘴去接住,香甜吃了幾個笑說:「男人嘛,小姨,我是男人,這些不都是尋常事嗎?不過,小姨怎麼知道的消息?」

三春皺皺眉笑而不答,自頭一次知道有媒婆上門,她就盤算著在幾個外甥里選個人,在她出嫁后好照看家裏,讓爹爹不要勞心,幾個人里俊郎自然是最好的,可大姐家少不了他,二姐家的兩個年紀小了些,二姐聽她的勸,請了私塾教他們讀書,剩下的只有這個遊手好閒不學無術的玉郎,玉郎跟她年紀相仿,幾個外甥里他和三春最是親近,小時常在一處玩兒,大了后也隔些日子就來到陶府纏着三春,怎奈三春總是忙碌,也不理他。

三春打定主意后托府上管家張福順去打聽玉郎都忙些什麼,張福順派人跟了玉郎一個月,到三春面前回報,三春一聽就蹙了眉頭,咬着牙罵了聲沒出息,再問時跟玉郎日日廝混的幾個富家公子,赫然在求親之列,她心裏本就有主意,這下更是定了心,寧願嫁給普通人家有志向的男兒,也不要這些在富貴溫柔鄉里長大的紈絝。

是以陶夫人那日在書房堵住三春,三春給娘親說了那樣一句話,前兩日聽說訂了親事,是裴家莊一個叫做裴延暉的秀才,爹爹也專程去縣學見過他,說是溫文俊秀,她點頭應下了,心裏卻不踏實,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總不能這樣就把終身許了,人是斷不能去見,免得說商賈人家不知禮儀,那就假借遊玩之名,看看這裴家是怎樣情況。

她讓人把玉郎喊來,玉郎如今和金枝打得火熱,少年初嘗情事,恨不能白日黑夜都不分開,見着陶府來的人是十二分不情願,怎奈從小就怕了小姨,怏怏別了金枝到了陶府,住了三兩日也不見有事,膩在書房中聽着算盤珠子清脆的撞擊聲,也試着撥弄了幾下,學會了十位數以內的加法,高興得在飯桌上和外公外婆炫耀不已。

今日早飯時,聽見小姨說要過河遊玩,廝纏着要跟着去,三春假意不應,他就使出打小的粘人功夫,好不容易三春點了頭,他又鑽到房中連換幾套衣裳,三春等得不耐煩,帶人先行出了門,他就快步追了上來。

三春想着心思,試探著問玉郎:「若是答應我一件事,銀子要多少有多少。」

玉郎來了精神,笑嘻嘻問道:「真的嗎?別說一件事,就是十件也答應。」

三春笑說:「那小姨過門后,玉郎幫外公打理生意,將來這家產都給你可好?」

玉郎雙眸里的光黯了下去,噘嘴說道:「才不,再多銀子也不能做這些操心的事,勞心勞力累死了,還老得快。」

三春掐了掐他光滑細嫩的面頰:「聽說你為了討好金枝,借了姚家不少銀子,打算怎麼還?」

玉郎瞪圓着眼睛說:「小姨,你派人監視我行蹤?真是卑鄙,天下最毒婦人心......」

三春瞅着他笑說:「再說,再說擰嘴了啊,你打的借條是不是都仗着外公的名?」

玉郎的眉眼皺在一處,跟霜打的茄子一般,告饒到:「小姨,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能不能不要告訴別人,讓我做什麼都依你,不就是學着理帳嗎?我學,不過我可笨啊,萬一盡了力還是學不好,不能怨我啊。」

三春拿出一張紙,白紙黑字在玉郎面前一晃,抓着玉郎大拇指狠狠咬了下去,玉郎大叫着喊疼,三春已利落摁住他手在紙上摁了一個指頭印,笑嘻嘻在他內衣袖上撕下一塊布條,為他包了手指,遞給他說:「好好看看。」

玉郎一看,上面寫的是,胡玉郎從今年三月初一起住入陶府,一應行動聽陶三春的,胡玉郎以前欠的銀子連本帶利由陶三春歸還,歸還數目作為胡玉郎對陶三春的欠款,胡玉郎從今後與香玉金枝一刀兩斷,每有來往所欠銀子加一百兩......

玉郎看到金枝二字,想着那香艷迷人的身子,萬分不舍,拿着字據就要撕扯,三春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來:「摁過指頭印的在這兒,那份是給你留着的,愛撕就撕,下面的不看看嗎?」

玉郎癟著嘴繼續往下看,後面說的是,若兩年後胡玉郎沒有出師,則所欠陶三春銀兩按利滾利歸還。」

玉郎偷偷笑了笑,只要忍住不再去找金枝,幾百兩銀子而已,大不了兩年後哭着求娘親和外婆給我就是。

正得意時,聽見三春在耳朵邊說道:「這銀子,一還三;利滾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還;幾輩子,還不完!」

玉郎一個激靈,氣呼呼背過身去:「是我親小姨嗎?如此算計我?哼......就是不學,愛跟家裏告狀就告去,有本事打死我,或者不認我,把我掃地出門。」

三春扳住他肩膀:「生氣了?小姨是為陶家,也是為你,玉郎如今年紀小,無牽無掛的,日後娶妻生子沒有些過硬的本事,靠什麼養家?祖上留下的家產總有吃完的時候,再說了,日日鬥雞走狗的有意思嗎?你跟小姨學上幾個月,實在覺得沒興趣,再放棄不遲。」

玉郎這才順了眉眼,又靠在她身上要瓜子吃,跟她絮叨起了金枝,說金枝有多好,又溫柔又熱情,三春笑道:「傻玉郎,人家對你好,不過看在銀子的份上,小姨有幾句話,你去試探試探就知道了。」

玉郎偏不信,就與三春打了個賭,正說笑時馬車外丫鬟說裴家莊到了,三春和玉郎下了馬車,玉郎在田間笑問一位老農哪家是裴延慶家,老農指了指村東頭一棵大槐樹下,玉郎順着老農指的方向一看就傻了眼,正面三間土坯房蓋着厚厚的茅草頂,側面各有兩個瓦棚,幾根木棍撐起一個院門,小院倒是乾淨整潔,可這也太......

玉郎指著那院子結結巴巴跟三春說:「小姨,這是不是太......非放着富貴不要,嫁到這兒找罪受嗎?小姨......怎麼......怎麼想的?」

三春拍了一下他手斥道:「好好說話......」

說實話,三春臉上雖沒帶出來,心裏也有些吃驚,沒想到竟是這麼貧苦的人家,還真吃不準自己能不能受這份苦,再看西側瓦鵬冒出的炊煙,那竟是廚房嗎?夏日還好說,冬天怎麼辦?酷冷嚴寒的就在那裏頭做飯?正房三間,聽說有個哥哥,還有兩個孩子,一家人怎麼住?

她心裏有些打結,扯了玉郎回頭上了車,一路再不說話,玉郎看她心事重重,也不敢招惹她,說實話,他對這個小姨雖喜歡親近,卻也有些敬怕,總覺她心裏通透敞亮,男兒都自愧不如。這次讓他學着理帳,若是別人他是軟硬不吃死活不應,可是小姨開了口,他就順勢應下了,總覺得小姨的話里有幾分道理。

一行人下了船,三春又揚起了唇,對玉郎說到:「小姨給你銀子,你去縣學附近找個由頭,邀那裴......」

提到他的名字,還真有些說不出口,臉上染了粉紅低了頭,玉郎笑道:「裴延暉嘛,我曉得了,縣學里有我認識的朋友,順便約他出來,看看人品酒品如何,回頭給小姨個交待,小姨放心,此事你知我知,定做到不露痕迹,就連那裴延暉都不知何意。」

三春點點頭,戳戳他腦門:「就知道你是個心裏有數的,只是沒用在正途上。」

玉郎嘻嘻一笑:「那要不要試試他的色品?」

三春啐他一口自顧往前走了,玉郎追上去嬉皮笑臉說道:「小姨心裏定是想讓我試試的,我可就放手試了啊。」

三春假裝沒聽見,玉郎知道她是應了,吃着午飯心裏就盤算,不管真相如何,多說那個裴延暉幾句壞話,破了這門親事才好,人好人壞不說,家裏也太窮了,小姨享福慣了的,定受不了那份苦。

午飯後剛要出門,三春過來了:「休要耍什麼花招,看到的聽到的如實告訴我就是。」

玉郎嘟囔道:「好好好,真是的,莫不是肚子裏的蛔蟲嗎?」

三春笑看着他上了馬,要跟着他受苦也可以,就看他值不值得,一旦不值,只能賠些銀子耍賴了。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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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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