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事情往往不是所想

第五章 事情往往不是所想

第二日,天剛剛亮。

伴隨著沉悶的鐘聲,魏宮宮門緩緩打開,早已等候在宮門外的大臣們慢慢按照官位的高低一個個有序的進入宮城。魏承晉制,四日一小朝,八日一大朝,循環往複,順周易八卦之象。今日便是魏侯在順德宮召見王公大臣,決議國家大事的大朝會。

公孫痤是不用跟隨百官步行入宮的,身為相國及先侯指定的輔政大臣,特許可乘步攆入宮,以示恩寵。太子申作為太子,也有這樣特權。不過,此時太子申早已在內宮門外等候。

內宮乃是魏文侯時期的魏宮。後來,魏武侯時期,魏國國力進一步發展,此時魏宮乃是當初基礎上改建所成,也不再作為魏侯寢宮,演變成魏侯接見王公大臣,決議國事和各部尚書侍郎處理公務的地方。在內宮,各王公大臣,包括魏侯都要步行入殿,其目的是為尊崇與回顧先輩創業的艱辛和勉勵臣工在魏國先輩忠魂注視下要兢兢業業。

「相國大人」,太子申恭敬地向公孫痤行禮道。公孫痤亦回禮道。旁邊的公子卬也準備行禮,但那知公孫痤回禮后,完全忽視他,雙手插袖下垂,眼睛緊閉,立於宮門一邊,老態龍鍾,假寐起來。

看到老公叔這般模樣,那怕平時放蕩不羈的公子卬,也仍不住動怒到:「你.....」。太子申在一邊示意道,讓公子卬現在不要發生衝突,待會再朝堂之上再分高下。不過,太子申此時臉色也不好看,雖然沒有昭告天下,現在朝堂誰不知道公子卬是他太子申一系的人。公孫痤回敬自己完全是出於自己太子之位,真是沒把他太子申放在眼裡。

公子卬,覺察到太子示意后,本準備忍了下來,待到朝堂之上再讓公孫痤好看。但看到,太子申的顏色逐漸變得陰沉,主辱臣死,對公孫痤說道:「老相國,一心為國,真是我大魏的柱石。不知後輩如何呀?想必,也願如老相國為我大魏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吧」。公孫痤聽完,仍沒有表情,一動不動,好似全然不知。

這時,公子卬看公孫痤毫無反應,正準備進一步挪揄公孫痤。上朝的鐘聲突然響起,順德宮的宮門打開,遠處的上朝的大臣們已經漸漸趕來,一路守衛在順德宮的衛士也高呼:「威,威,威」。這時,公孫痤睜開眼睛,看著太子申與公子卬說道:「公子卬,人在做,天在看。人要有自知之明」。公子卬聞言,頓時大怒正準備破口大罵,公孫痤便會聚朝臣進入了順德宮。太子申與公子卬互相看了一眼,便也進入了順德宮。

順德宮中,各個大臣文武分作兩方,文以老相國公孫痤為首居左,武以上將軍龐涓為首居右,太子申站在在魏侯王位與朝臣之間的御階之上,至於公子卬以安邑右執金吾的虛職列於武官之列。

「魏王到」,隨著一聲小太監的呼喊,魏侯魏瑩,身著王服(魏國人稱王,但周天子只冊封了侯的爵位),頭戴王冠無冕,在宮衛的保護下,坐在了順德宮的王座上。隨後,各個朝臣行跪禮,山呼:「魏國萬年,我王萬年」。

「哈哈哈哈,各位臣工免禮」,魏侯坦然受禮,隨後笑道。然後,望著公孫痤說道:「相國,勞苦功高,來人賜座給相國大人」。公孫痤,連忙答謝道:「臣惶恐」。魏侯說:「相國大人,不必過歉。相國大人,輔佐先侯至今,為我大魏兢兢業業。有功不賞,豈不寒了天下有功之人的心?」,隨後對著殿上大臣說道:「爾等若如相國一般,我魏國必一直昌盛」。殿上群臣:「謝大王恩典,敢不為大王效死」。公孫痤這才坦然上座,依舊位文臣之首。

這時,太子依例,對殿上朝臣說道:「諸位臣工,今有何事啟奏?」

隨後,有大臣出列上奏說:「啟稟我王,山陽城守上奏,言大河水災頻發,山陽多地遭難,望朝廷撫恤賑災」。又有一大臣出列上奏說:「岸門城守將軍上奏,言稱韓國陽翟等地有兵馬調動,似有犯我大魏邊境之意」。隨後,諸多臣工出列彙報魏國近期所發生的事,望大王裁決。魏侯也隨後布置,讓有司確查之後,再採取對策。朝堂之上,君問成答,一派賢臣明君之象。

突然,禮部侍郎陳達出列奏曰:「趙,韓兩國,原為我大魏友邦。我大魏自先祖文候時期便與趙,韓交好,三國互相往來,恩澤我三晉百姓。但近來趙韓二國卻枉顧三晉情義,不顧三晉百姓生死,多次侵擾我大魏,讓三國邊境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是為不義;我大魏,自文侯開始便是三晉聯合之合縱長,趙韓二國枉顧祖制,伐我大魏,是為不忠。現在,諸國兼并,不忠不義者不知凡凡,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上天為懲戒不忠不義之人,因而讓大水苦我三晉百姓。這是上天給我魏國的明示呀。希望我王能順應上天之意,體恤三晉百姓之苦,發王師,伐趙韓二國,重造綱常秩序,秉昊天之德,代天行道。三晉百姓盼我大魏王師久矣」。說完朝魏王拜三拜,作揖不起。

魏王聽到后,以袖掩面說:「我大魏與趙韓同屬三晉,一衣帶水,兄弟之情,寡人不願伐之。但上天的警告,寡人不能不遵守呀,寡人願自己代替趙韓二國承受上天的懲罰,以求三晉百姓的安定」,最後竟嗚嗚的哭了起來。

殿上大臣聞言,大哭道:「大王,臣等無能」。

兵部尚書公叔且立刻出列道:「這是趙韓二國的罪過呀,不是大王的罪過。望大王能順應天意,使我大魏的恩澤可以廣布三晉」。

隨後,殿上大臣齊曰:「望大王能順應天意,使我大魏的恩澤可以廣布三晉」。

魏王魏瑩隨後起身,走到公孫痤旁邊,向公孫痤行禮,朝公孫痤哽咽地詢問:「相國,趙韓二國逆天而行,不敬王道,相國何以教我?」

公孫痤聞言,那裡不明白,魏王已經聯絡好朝臣,準備伐趙韓二國。自己不管如何勸說,都不會改變魏王的心意,反而會遭到魏王和各位王公大臣的厭惡。但是,公孫痤認為此時還是應該採取三晉的聯合之策,以應對東面的齊國和南面的楚國。於是,準備勸說魏王說:「大王,趙韓逆天之舉不可不伐。但......」。魏王那裡會等公孫痤將話說完,立刻說:「相國說趙韓逆天之舉不可不伐。相國,知寡人呀」。隨後,殿上大臣和曰:「大王英明,大王萬年」。

然後,魏王對上將軍龐涓說:「上將軍,將士們可準備好?」。龐涓立刻回答道:「大王,將士們早就枕戈達旦,聽從大王號令」。魏王大聲:「好,上將軍,不愧為名將,沒有辜負寡人的信任」。龐涓聽完,連忙單腿跪下:「臣等願為大王赴死」。隨後,武將們都跪下,山呼:「臣等願為大王赴死」。

魏王心中大定,終於可以報自己差點被韓趙二國擒殺的恥辱了。至於相國公孫痤,魏王也並沒有因為他多次頂撞自己而疏遠他,準備伐韓趙之時,讓公孫痤作為糧草總都督,協助龐涓。這一來可以讓公孫痤立下功勞,使公孫痤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以後更加盡心儘力輔佐於自己,另外,也有緩和將相關係之意。公孫痤和龐涓,這可是他魏王的倚仗呀。

心情大好的魏王,於是回到王座,笑著親自問道:「諸位臣工,可還有何事請奏呀?」

此時,太子申對公子卬使了下眼色,公子卬馬上讓他早就收買的幾個御史出列上奏。得到暗示的那幾個御史馬上出列,奏曰:「臣參虞城魏氏,不遵王道,不守國法,欺壓百姓,枉顧大王之德」。「臣參虞城魏氏,積蓄財貨,蓄養私兵,勾結朝臣,有謀反之意」。「臣參虞城魏氏,不遵大王號令,欺壓世族,對大王多有怨言」等等。瞬間,虞城魏氏,似乎馬上成為十惡不赦之徒,人人除之而後快。朝堂之上,一片沸騰。

魏王此時也十分惱怒,自己剛剛心情大好,竟然發生這樣的事來噁心自己。但魏王畢竟還算是一個賢明之君,於是,問道:「魏氏?嗯.......可是公族之後?」。說完,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換了個姿勢,注視殿上群臣。

禮部侍郎陳達出列說道:「魏氏,是魏文侯時期睦公子的後人。先祖在魏武侯時期,曾跟隨當時的上將軍吳起,攻伐秦國,立有功勛,因而得封於虞城,現已四代矣」。

魏王聽后,氣憤地說:「公族之後,為何不遵禮法,不敬王道?難道是寡人的德行不夠嗎?」。殿上群臣,頓時沸沸揚揚,談論說道:「公族之後,竟然不敬王道,不守國法,愧對祖宗,真是......」,「現在,天下承平太久,公族之後,地方多受其害...」。

隨著朝臣們的議論,殿上頓時嘈雜聲大了起來。殿前將軍馬上出列對著朝堂大喝:「止」,周圍宮衛也大喝:「止」。

殿上群臣這才安靜下來。魏王這時說:「公族之後,沒想到出了如此叛逆之徒,讓有司立案確查之後,除以國法,明正典刑。同時,若屬實,將虞城魏氏除籍,讓那些公族,好好管教自己的後輩,莫墜了祖宗的名聲」。魏王此時心裡對於王公貴族的厭惡便更加多了起來,本來公子綬之亂,使魏王對於公族多加警惕。現在,虞城魏氏如此大逆不道,就用他來警告那些有小心思的人,讓他們知道魏國是誰說了算。

本來以為此事算過去了,但,跪在地上的一個御史突然說:「虞城魏氏,乃相國同宗。望大王徹查相國與魏氏悖逆之舉是否有關?維護我大魏朝堂的國威」。魏王聞言,大喝到:「放肆,相國忠心為國,朝野皆知。豈是你可以誹謗?,快將這忤逆之臣拉下去」。殿前侍衛,隨即將那位御史拉了下去。

此時,太子申與公子卬,恨不得將那個御史生吞活剝。剛才,若公叔痤極力反對魏王精心準備的討伐趙韓之議,必定被魏王厭惡。但此時,公孫痤並沒有與以往一樣激烈地反對,反倒是魏王對公孫痤一直以來的老成謀國之言和勤勉之心多有感激而心中有愧。事已不可為,能除掉魏氏已經夠了。但現在再攀誣公孫痤,此不是畫蛇添足。現在發展成如此,萬萬超過太子申與公子卬的預料。

此時,魏王聞言,似乎也聽出其中不同尋常之處。於是,對公孫痤說:「老相國,虞城魏氏真是相國同宗分支?」。此時,從剛才一直閉目的公孫痤,起身跪首行禮道:「虞城魏氏卻與我同宗,且祖輩之間多有來往。若有罪,望大王嚴懲,治臣之罪」。魏王平和地說道:「相國,為魏國殫精竭慮,父侯臨終前讓我倚相國為柱石。相國,輔佐我多年,朝堂有目共睹,此必是小人之言」。隨後,問道:「誰可知虞城魏氏?」。

御史王達出列答到:「虞城魏氏,現在僅剩下以一老奴和一不足十四歲的幼子,姓魏名開,現為魏氏家主。家中僅有十幾奴僕」。

魏王聽完,此時也大致明白此事如何。便說:「嗯,若是如此,剛才諸多魏氏悖逆之言則多半為誣告。諸臣以為如何?」

公子卬心中大急,本以為就算不能在朝堂之上使公孫痤難堪,也至少可以除掉魏氏,獲取魏氏數代財富。同時還可以倚虞城世族為爪牙,擴充自己勢力,使自己在太子陣營中的地位提高。現在看來,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呀。並且,此次讓公孫痤躲過一劫,必會報復自己,必須除掉魏氏,讓公孫痤不敢妄動。

公子卬出列道:「王兄,相國大人兢兢業業,其後輩必不敢忘祖宗遺訓。但虞城魏氏,自祖上就出悖逆之人,且為相國遠親,相國不察,人之常情。但現在安邑到處都是虞城魏氏悖逆君上,不遵國法的消息,民情洶洶,可見虞城魏氏之害,竟如此之深。王兄不可為魏氏家主的年幼所騙,當讓有司緝拿魏開,下刑獄,以重刑撕碎魏氏之嘴臉,還虞城一片太平」。

魏王對於公子卬的出列十分意外,要知道公子卬可從沒有涉朝事,深深地看了一眼公子卬說:「嗯,有道理」。

話剛說完,民部侍郎郭知出列上奏說:「王上,虞城魏氏家主近日已經到達安邑。不如召見魏開,讓他在朝堂自辯,讓大王與諸大臣辯真假,以示公道,平民心。」魏王聽后,隨即遣侍衛前去去召見魏開,並且探查市間流言。

客棧中,魏開一臉坦然地在自己房間喝著茶水,旁邊,魏老伯說:「小主人,都準備好了。小主人,若事不成,請小主人不要管我們。我們這些老奴能最後保全老主人的血脈是我們的福氣」。魏開聞言,對魏老伯說:「沒事的,我已經安排好了,大家都會沒事。柳爺爺,王爺爺可都在家中等我們回去了」。魏開看著魏老伯憂愁的臉,正準備繼續安慰。突然,聽到外面有宮衛宣召,便徑直走了出去。驗明身份,便隨他們進了魏宮。

魏宮之中,魏開見魏王拜曰:「魏開,拜見我王。恭祝我王萬年,魏國萬年」。

魏王魏瑩此時看著殿上跪著的魏開,觀其年歲果不足十四,心裡便有了權衡。看著魏開說;「魏氏為何不抬頭說話?」。

魏開說:「魏王,聖君也。秉昊天之德,負蒼天之運。魏開,粗鄙小人也。怕驚動昊天,所以不敢抬頭說話」。魏王聽道,心中大喜,對於魏開受不白之冤之事更加信服。

魏王說:「魏氏公族之人,不必拘束。今有御史奏曰,言魏氏多有悖逆之舉,可屬實?」。魏開聞言,說道:「魏氏不敢忘王室之恩,因而以改為魏姓。先父常教導開要為魏國盡忠,開不敢忘」。公子卬聽后,大怒道:「無恥小兒,市傳你魏氏欺壓世族,壓榨百姓,積蓄財富,蓄養私奴,行悖德之事,已從虞城傳到安邑,可見民何其苦矣。怎敢在此談論為魏國盡忠之事?」

魏開說:「魏氏以武卒立家,父亦作為武卒戰死。其部下憐開年幼,才入魏氏輔佐開。開有何德能招攬武卒為奴僕,不知何來蓄養私奴之說?至於壓榨百姓,魏氏從來都是良善人家,遵守國法。右執金吾,若不信,可去虞城巡查。若有假,開願受斧鉞之刑,以全國法」。

公子卬立刻對魏王說:「王兄,此子伶牙俐齒,當用重刑,才能使此子之醜惡面目昭告天下」。

民部侍郎郭知聞言,便說:「王上,公子卬實屬大謬。我觀魏氏家主魏開,弱冠之年尚有報國之心,其心可嘉。且其祖上皆為魏國戰死,對魏氏幼子用重刑,會寒天下武卒之心」。公子卬,說:「郭知,你........」。

這時,魏開再次下跪,對魏王說:「我聽聞大王有討伐悖德之國之心,魏氏作為公族之後,願作為武卒為大王驅。願捐上所有家財,為虞城各世族做出表率,以資大王軍隊。魏開,願大王可以廣布恩德,同時代表虞城願大王萬年,魏國萬年」。說完拜首。

魏王聽完,十分驚訝,要知道封地財富是世族的延續的根本。頓時,十分感動,於是便說:「魏氏,真忠臣也」。於是,徹底不信魏氏有不臣之心的流言。退朝之後,便讓安邑令止誣告魏氏的流言,張榜嘉獎魏開之舉。

朝後,各方勢力對於魏氏的脫難驚訝不已,各方態度不一。但隨即被朝堂上的伐趙韓之事所掩蓋,因為上將軍龐涓可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這可是白撿的功勞。

消息傳到韓趙二國,二國驚恐不已,隨即全力備戰,準備魚死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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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立六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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