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靈州向北踏入北舒國境后，還要穿過一片三百多里的沙漠，才能到達北舒的京城——壺城。在這條到達壺城的必經之路上，千百年來的黃沙不知掩蓋了多少人的屍首。

自古以來，凡是商隊走的路，必然也是盜匪守的路。這片一望無際的大沙漠，是商隊的噩夢，也是沙匪的福地。

北舒朝廷雖多次派軍隊圍剿，怎奈西抗西廉，南擊項國的北舒騎兵軍團，卻拿這些三五成群的沙匪無可奈何。興師動眾圍剿一回，沙匪一個沒抓到，只能抓幾個無辜百姓殺良冒功，向上司交差去了。

久而久之，這沙漠中的匪患越來越嚴重，起初還僅僅是劫掠過往商隊，後來竟連行人也不放過，識相的劫了財抓回去逼迫入伙，不識相的就地便一刀切做兩半。這沙漠便是最好的天然墳場，一陣風吹過，便再也別想找見屍骨。

最近這三十餘年來，項舒兩國修好，來往商販越來越頻繁，可若沙漠中的匪患不除，又有哪個不怕死的敢從這裏穿過？北舒朝廷迫於民間和項國朝廷的壓力，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沙武營。

這沙武營便是北舒朝廷所「承認」的「合法」沙匪，不僅可以搶掠商隊，還可以在北舒騎兵的幫助下襲掠其他沙匪。

消息一放出去，便有不少沙匪加入了沙武營，在搶的盆滿缽滿的同時，也藉助北舒騎兵消滅了不少競爭對手。

北舒騎兵自己進了沙漠，便一個沙匪也尋不到，但在沙武營的帶引下，竟是一找一個準。如此過了十餘年，沙漠中除了沙武營，便再難尋到大規模的沙匪了。

近幾年來，沙武營之間也存在不少的爭鬥，經過多番吞併，如今只剩下三伙沙武營了。其中最大的一夥，便是神鞭門。這神鞭門不論酷暑寒冬，都是穿着馬甲短褲，慣用一根九節鞭。神鞭門的門主，便是人稱「沙蛟龍」的石大海。

一個月前，神鞭門劫掠的一批絲綢被另一夥沙武營三仙幫的韓唐給搶去了。三仙幫一向是神出鬼沒，從不在同一個地方紮營兩次。石大海大怒，派出了眾多弟子尋找韓唐，誓要將他碎屍萬段。

這韓唐便是原項國釋良門申門都統袁豹，逃到北舒后化名韓唐加入了三仙幫。平時里無事時，便喜歡獨自一人到項舒樓去飲酒。石大海的二徒弟楚二便帶了兩個師弟日日守在項舒樓附近。今日好不容易守到韓唐出現，本欲捉回去給師傅請賞，不料半路殺出一伙人，竟把這事給攪了。

楚二被兩個師弟架著，狼狽逃回神鞭門去將事情經過報給了石大海，反被石大海抽了頓鞭子。

石大海的大徒弟劉大伏在石大海耳邊道：「不如去找田將軍幫幫忙？」

石大海冷哼一聲：「只怕他們不但不會幫咱們，還在等著看好戲呢！等咱們和三仙幫拼個兩敗俱傷，只怕就要來個漁翁得利，被他們一鍋端了。」

「那……」劉大猶疑着說道：「找薛騰呢？」

「薛騰？」石大海的眼神逐漸變得兇狠：「好！就找薛騰！這件事你親自去辦，若能辦成，算你大功一件。」

「是！」劉大一拱手便要出去。

石大海叫住劉大，又吩咐道：「待除掉三仙幫，找個機會連薛騰一起幹掉。到那時，哼哼……」

劉大獰笑道：「到那時，這沙武營便只有咱們一家。佳邦老兒在壺城做他的皇帝，這沙漠裏的皇帝，便是師傅您了！」

「哈哈哈哈……」

※※※

北寧王同岳賢講了些袁豹在京時的舊事，不知不覺已過了三更，北寧王已現出倦態，岳賢便告辭回了自己房間。

伊蒙見岳賢回來，便將一小捲紙遞給岳賢道：「公子，小桐的飛鴿傳書。」

岳賢展開，只見紙上寫道：「秦和已升任吏部侍郎」。

岳賢將紙條扔進炭盆里燒掉，對伊蒙道：「你回去歇息吧！」

伊蒙走出房間，輕輕的將門關上。岳賢卻半點倦意都沒有，索性便拿了本書，靠着燭火看了起來。

不知看了多久，那半根蠟燭已要燃盡了，岳賢起身欲再尋一根蠟燭續上，卻聽見窗外有輕微的腳步聲，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飄了進來。

岳賢略一凝神，緩聲對窗外道：「老闆娘夜裏也做生意嗎？若是帶着美酒，又何必伏在窗外呢？」

窗外傳來一陣女人的笑聲。片刻，房間的門便被推開，項舒樓的老闆娘肖詩媚扭著腰身走了進來。

岳賢的目光雖未離開手上的書本，眼角的餘光卻警惕地盯着肖詩媚。

肖詩媚笑道：「公子莫非是鬼谷再世嗎？」

岳賢冷聲道：「在下不過一凡夫俗子，哪敢同鬼谷子先生相提並論。」

肖詩媚臉上的笑容更妖媚了，道：「若非鬼谷再世，怎地就隔着牆也知道牆外的人是誰呢？」

岳賢道：「老闆娘用的脂粉如此奇特，這香味只怕世間找不出第二人來吧？」

肖詩媚一愣，旋即笑着走到岳賢身前，伸出手輕輕擋在書本前面，道：「看來公子也是憐香惜玉的人呢。」

岳賢將書本放下，看着肖詩媚道：「不知老闆娘深夜來訪有何事？」

肖詩媚用另一隻手撫上岳賢的肩頭，笑道：「叫什麼老闆娘？把奴家都叫老了，也叫的遠了。叫我媚娘就成。」

岳賢將搭在肩頭的手擋開，道：「老闆娘的酒，在下今日已喝的夠了。若是無事，就請老闆娘回吧！」

岳賢雖絲毫不接肖詩媚的話茬，肖詩媚臉上卻未露出半分難堪之色，反倒笑的更妖媚了，道：「那位公子有個愛吃醋的姑娘跟着，難道公子你這屋裏，也藏了個愛吃醋的嗎？」說着，便假意在房間內走動起來。

岳賢道：「這屋內只你我二人而已。」

肖詩媚回身笑道：「既如此，公子又何必拒佳人於千里之外呢？」

岳賢正色道：「聽聞老闆娘是我項國人，嫁了個北舒人。北舒禮儀雖簡，但三綱五常，四維八德總還是有的吧？」

肖詩媚搖頭嘆道：「嘖嘖嘖，這麼俊俏的公子，說氣話來卻像個老氣橫秋的老學究。只是那老學究奴家也遇到過不少，都是嘴上禮義廉恥，肚裏男盜女娼的偽君子。卻不知公子……」說着半伏在桌案前，一雙媚眼緊盯着岳賢，輕啟朱唇緩聲道：「是真君子呢？還是偽君子？」

（第八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