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懷璧之罪不可量(4)

第八回 懷璧之罪不可量(4)

此時正是前有堵截,後有追兵。顧清弦深知自己遠不是任春亮和魯倫世等人的對手,相較之下,與萬蠍門周旋要輕鬆許多。

李子泊等人若是暴起發難,仗着林玥彤寶劍鋒利,兩人或能抵擋。倘若讓後面的人追上,那才是真的無計可施了。

「備葯,佈陣!」李子泊一聲令下,萬蠍門眾人分作三隊,八人手持輕裝弩箭埋伏在來路兩側,另有八人腰間挎一個口袋,大小不一,也藏在兩旁叢林中。剩下眾人有的拿出瓷瓶,往路邊撒下藥粉;有的掏出兩顆綠色鐵膽,在手中不停地轉着;有的袖藏暗器,靜觀來路動靜。

顧清弦見萬蠍門一眾人手揎拳擄袖,當真是要助自己禦敵之態,當下半信半疑,與林玥彤道了句:「小心。」轉身躍下馬來,牽着韁繩從萬蠍門隊列旁走過。

眾人低頭備葯,並無一人有對顧清弦二人動手之意。

待到顧清弦走到隊伍后,劉啟先與安維城手持兵刃,分別站到萬蠍門隊列兩側,面向追來的任春亮等人,一副迎敵的架勢。

李子泊又道:「此去城北不遠,顧兄只管先行,我來幫你擋住那些傢伙。」

顧清弦適才躲避任春亮等人追趕,看似騎馬平治路途長遠,實則是先向東行,而後繞着會陽湖外的樹林轉了個圈,又向城北方向而去,前後未離開會陽湖三里之內,因此此時二人距離城北已不足二里路。

顧清弦見李子泊如此慷慨重義,倒是大出自己意料之外。當下將韁繩交給林玥彤道:「林姑娘你先走,我來斷後。」

林玥彤怎會答應,也跳下馬來:「要走一起走。」

顧清弦見追兵漸近,急道:「不行!」湊近林玥彤身旁,將「青雲令」遞過,低聲道:「萬蠍門不一定擋得了多久,你將令牌掛在顯眼處,到城北找雲安幫搬救兵,他們見令牌自然明白。我在此處等你,速去。」

林玥彤拗他不過,心知自己留下也幫不上忙,只好道:「那你小心。」接過青雲令,翻身上馬。

「快去吧。」顧清弦看了看來路的追兵,眉頭逐漸皺起。

「接住!」林玥彤將腰間寶劍取下,拋給顧清弦:「切記小心,我馬上回來。」說着縱馬向城北去了。

顧清弦接過寶劍,長舒一口氣,轉身向李子泊走來。此時後面眾人堪堪追到,領頭二人正是任春亮與其妻子呂蘭初。

顧清弦走近李子泊身邊道:「擋得住嗎?」

李子泊伸手向空中探了探風力,道:「顧兄這般說,可是小看了我這幫弟兄啊。」轉頭向前方喊道:「任門主,這麼着急去哪兒啊?」

呂蘭初眼神微凝,拉住丈夫,停在萬蠍門眾人三丈之外,朗聲道:「前面可是萬蠍門的弟兄?我夫妻二人要事在身,還望行個方便。」

此時崔世英、魯倫世、庄熊等人陸續追到,崔世英站在一旁不說話,只微微冷笑。魯倫世大聲道:「這是什麼意思?萬蠍門改劫道了嗎?」

李子泊道:「不巧了諸位,今日我萬蠍門在此操練陣法,還望眾位不要打擾,有什麼事咱們過會兒再聊。」

邵峰與東方新腳力不及眾人,最後方才趕到。東方新一眼便見到顧清弦站在李子泊身旁,忙指著對魯倫世道:「魯門主,就是右邊那小子,他們是一夥的。」

任春亮一聽,最先忍不住,金光閃處,一柄飛刀向顧清弦直刺而去,接着與呂蘭初二人同時向前衝出。魯倫世與庄熊等人怎肯落後,也沖了上去。

那飛刀來的最快,眨眼間便到顧清弦面前,顧清弦寶劍身前一晃,將那飛刀斬作兩段。李子泊大呼一聲:「起陣!」

八枚鐵膽砸在地上,頓時升起一股綠色煙霧,霎時將任春亮等人籠罩在內。

「放!」只聽得「唰、唰」聲響,數十隻毒箭從道路兩旁射出,煙霧中頓時傳來刀劍揮舞的聲音。

站在毒霧外的萬蠍門人仍在不斷撒出白色藥粉,那藥粉隨着風四處飄散開來。其餘眾門人呈弓形分散開,手持暗器伏在煙霧外,劉啟先與安維城則守住道路兩旁缺口。

「有毒蟲!」東方新的聲音在煙霧中響起,卻是極為局促。

顧清弦二人站在陣外觀戰,李子泊忽然遞來一枚藥丸。顧清弦伸手接過,湊近鼻邊聞了聞,一邊送入口中一邊問道:「此為何物?」李子泊道:「煙霧有毒。」

又過一會,魯倫世的聲音突然從毒霧裏傳來:「李少門主,這次萬蠍門是你帶隊吧。」李子泊不答,魯倫世又道:「藏寶圖此刻就在你旁邊那人身上,此時不取,更待何時?」

他這話一出,萬蠍門眾人登時轟動一片,劉啟先與安維城目光瞬間鎖定顧清弦,八架弓弩口同時轉向,其餘門人手持暗器,紛紛轉頭向顧清弦望來。

李子泊急忙上前一步擋在顧清弦身前,左手前指向毒霧方向,右手前揮,喊道:「複位!」

此令一出,萬蠍門眾人頓時各歸其位,第二輪毒箭又向煙霧中射去。

魯倫世本想轉移萬蠍門的注意,乘機突圍,誰知李子泊應變極快,一聲令下,不僅八架輕弩齊發,圍在外的所有門人暗器出手,全向魯倫世眾人打來。煙霧中眾人只好揮舞刀劍護住全身,一時難以衝出。

李子泊見狀,松下一口氣,對顧清弦道:「走吧,一時半會兒他們是出不來了。」

顧清弦看了一眼困住任春亮眾人的煙霧,轉身跟上李子泊的腳步:「這些人個個身手不凡,沒想到你竟能將他們全部困住。」

李子泊道:「倉促接戰自然打不過,全憑這毒陣之功。不過我也困不了他們多久,任春亮等人內力深厚,中了毒也不致死。」

顧清弦心想:萬蠍門不與我為難,已是慶幸。此次肯得罪這麼多人來幫我,恐怕另有所謀。開口試探道:「剛才魯倫世說清玥珏在我身上,你為何不動手?」

李子泊攤攤手道:「這種反間計我又怎會上當,萬一清玥珏不在你身上,那可就虧大了。」

顧清弦右手悄悄按在劍柄上:「那若是清玥珏在我身上呢?」

李子泊眉毛輕挑,與顧清弦對視片刻,隨即微微一笑,伸出手慢慢在顧清弦右手背拍了拍:「在就在唄,君子不趁人之危。咱們可是說好結盟的。」

顧清弦道:「你這人倒是奇怪,為何處處相助與我?」

顧清弦這個問題算是憋了許久,照理說萬蠍門前任門主為自己父親所殺,萬蠍門的人對自己應該是恨入骨髓,可這幾日在洛陽城內外,李子泊沒少幫助自己,就算是起紛爭也是因為清玥珏之事,是以顧清弦心中十分疑惑不解。

只聽李子泊道:「八年前,萬蠍門前任門主在洞庭湖邊被你父親所殺,這事你知道吧。」

顧清弦一聽,本來放下的心頓時又警惕起來,問道:「你既也知此事,為何還相助於我?」

李子泊聽他問罷,反而笑道:「那死的門主是我大伯,他與我父親從小便明爭暗鬥無數,當上門主后更是處處打壓我父親,若非顧谷主殺了他,我們一家早就被他算計而死,我父親更坐不上如今這門主之位。

說起來,反倒應該感謝顧谷主才是。若說誰與九音谷有什麼深仇大恨,也就門內幾箇舊黨派的長老念著舊情。」

顧清弦心中半信半疑,但仍道:「原來如此,不過剛才還是多虧了李兄搭救。」

李子泊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顧兄不必記懷。便是這次來搶清玥珏也不是我的意願,門內幾位長老想依仗前朝遺寶來壯大萬蠍門,我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顧清弦心中雪亮:剛才萬蠍門想要奪走藏寶圖自是輕而易舉,但萬蠍門不僅不對自己動手,反而布毒陣助自己退敵,實是幫了天大的忙,這一切說到底還是為了藏寶圖。

此時見李子泊這話以退為進,當即道:「無功不受祿,承你的情,萬蠍門助我脫了大難,藏寶圖我理應讓與萬蠍門。但李兄你也知道,這藏寶圖的價值不小,我可做不了主。」

李子泊道:「顧兄說的哪裏話,藏寶圖是你得來,自然該歸你所有,我不過是有個不情之請:待會兒顧兄察看這圖時能否讓我旁觀,也算是飽了眼緣。」

顧清弦不料他這般客氣,沉吟片刻,答道:「此事容易,但我尚需回去與眾旗使商榷一番。如今局勢緊張,咱們這結盟可不能變。」

萬蠍門此次得罪不少勢力,若是有人找上門來算賬,有雲安幫作為盟友,可踏實許多。而顧清弦搶得藏寶圖在手,有萬蠍門的毒陣相助,雲安幫應當能擋住其他勢力來攻。

雙方聯手,實是兩全其美的方法。

李子泊自然也明白這層道理,喜道:「如此甚好!」

兩人說話間已走過一半路程,這時萬蠍門一眾人手也從後撤了回來,李子泊忙問道:「情況如何?」

安維城道:「金刀門和地龍門眾門人同時趕到,我們見人太多,只好撤了回來。不過看模樣他們並未追來,估計任春亮等人在毒陣中受傷不輕。」

李子泊道:「金刀門與地龍門、西川三虎之間積怨頗深,這一下碰上了,怎能不了結一下舊賬,我們作壁上觀便是。」

正說着,劉啟先忽然指著城門方向:「少主,又來一方勢力!」

眾人着眼看時,只見到一隊人馬自城北向這邊趕來,領頭的不是別人,正是白虎堂旗使宗明群與朱雀堂旗使張光化。

顧清弦心道:「林姑娘這麼快就找著雲安幫援手了。」忙向張光化二人招手示意,張光化見顧清弦和萬蠍門眾人走在一起,忙領着眾人快速奔來。

到了近前,張光化與宗明群不明就裏,兩人眼見勢頭不對,忙手持兵刃,展開輕功向李子泊包夾而來。李子泊倒是悠閑,與顧清弦調侃道:「這是要抓我來了。」

李子泊背後,劉啟先與安維城見狀,一人拿棍,一人持刀,上前護在李子泊身旁。萬蠍門人與雲安幫眾對峙而立,雙方一股劍拔弩張之勢。

顧清弦忙道:「且慢動手,都是自己人。」宗明群疑惑地看過來,顧清弦微笑頷首,宗明群這才向後一揮手,雲安幫眾人收了兵刃。

顧清弦回到雲安幫陣營,將情況與張光化二人簡單說明,問道:「兩位旗使意下如何?」

宗明群道:「二位統籌,我沒意見。」張光化道:「萬蠍門高手我見過不少,這李子泊做事卻是別具一格,結盟無妨,只是得多提防着他。」

簡單商量畢,顧清弦轉身向李子泊點頭示意,李子泊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找個隱秘的地方安頓。」

安維城道:「駐地倒是好找,不過方便我們佈置毒陣的地方不多。」

劉啟先雙手環抱,長棍斜倚身前,嘟囔道:「若論地勢,何處好得過會陽湖?」

顧清弦道:「為何不能是會陽湖?各方勢力探子不少,一時半會兒難以尋到一方隱秘去處,不如就回會陽湖,咱們地勢熟悉,方便不少。」

李子泊思量一會,也道:「兵法有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重回會陽湖也未為不可。」

顧清弦見眾人無異議,當即差柳字旗三隊領隊陶平帶人先去打探,眾人隨後前往。

顧清弦見人群中並無林玥彤和葉楓的身影,只道是去聯絡守在南方的奎字旗旗使龍信去了,當下問道:「我們去往會陽湖,龍旗使處可有人通知?」

張光化道:「放心吧,各處我都留了人,不知葉楓找到龍旗使沒有,待他們到了城北,自會有人傳遞消息。」顧清弦點點頭:「林姑娘和葉楓一起去的?」

「林姑娘,哪個林姑娘?」張光化問道。

顧清弦一驚,忙道:「便是適才傳遞消息的那位,你們難道不是接到她的消息趕過來的嗎?」

張光化奇道:「並未聽說有女子來過啊,我們只見到了葉楓,你派它來報信,讓我們留在城北接應,我便差人喚回了火雲門,又讓葉楓去城北找尋龍旗使。

後來朱雀堂二隊有人探查得你與萬蠍門在一起,我們這才火速趕來,沿途也未見有過其他人影。」

顧清弦驚詫萬分,心中登時升起不詳的預感。柳字旗二隊隊長嚴子韜也道:「我的人探查時並未見到有何可疑之人,顧旗使,不知你說的那位姑娘樣貌或舉動有何特徵,或許是我們錯過了。」

顧清弦道:「林姑娘她身着素衣白裙,容貌極美……她持有我青雲令,你們應該認得出才對。」

李子泊見有異狀,忙過來打聽發生了何事,他是親眼見過林玥彤的,此時聽顧清弦言畢,說道:「會不會是半路遇到敵人,有人認出了你的令牌,將林姑娘劫了去。」

顧清弦慌道:「林姑娘武功不弱,若是與尋常習武之人搏鬥,就算落敗,也會留下打鬥的痕迹,此番來到洛陽的高手屈指可數,適才已盡數困在萬蠍門的毒陣中,還有誰會對林姑娘下手?」

火雲門吳濤看着萬蠍門眾人道:「保不齊是又有人在暗中下了毒。」萬蠍門劉啟先脾氣暴躁,此時見吳濤意有所指,當即道:「你小子可別血口噴人,此事與我萬蠍門無關。」

顧清弦不理會他們爭吵,自顧自地盤算著:「不是金刀門,不是地龍門,不是黃泉門……西川三虎倒是只來了崔世英一人,但他們其餘二人不知藏寶圖在我手中,怎會對林姑娘發難?」當下問道:「張旗使,我們雲安幫與西川三虎有仇嗎?」

張光化想了想道:「並未聽聞。」顧清弦急道:「那就怪了,西川三虎沒有理由動手,那會是誰?」李子泊忽然想到一人,忙道:「顧兄,你可少算了秋龍山莊莊主寇豪健。」安維城也道:「剛才確實未見秋龍山莊的人。」

顧清弦卻搖了搖頭:「寇豪健已被任春亮所殺,不會是金刀門所為。」

「死了?」眾人驚訝不已,寇豪健好歹也是一庄之主,統領秋龍山莊與地龍門合作,不想竟也如其父親一般死於任春亮之手。

林玥彤如今蹤跡不明,她的寶劍又交在了顧清弦手中,倘遇強敵,處境艱險可知。

見顧清弦恍若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張光化道:「顧旗使莫急,林姑娘是為給雲安幫送信方遭不測,我們定會將她安全救回,朱雀堂中不乏擅長追蹤之術的幫眾,不若讓嚴子韜先帶二隊前往尋找,我們回會陽湖駐紮,若有訊息,再派人前往營救林姑娘。」

顧清弦點點頭,從懷中摸出裝着藏寶圖的小包遞給張光化:「我和朱雀堂一起去,麻煩二位旗使將大家帶往會陽湖。」

看着顧清弦手上之物,張光化瞳孔劇烈收縮,慌忙道:「顧旗使快請收好,此物不可見光。」宗明群側身擋住萬蠍門眾人目光,也道:「此物還請顧旗使妥善保管。」

顧清弦見他二人並不接過,不禁心中疑惑。又聽嚴子韜道:「顧旗使放心,朱雀堂一定竭力尋找,您還是放心在會陽湖等我們消息吧。」

顧清弦見眾人如此反應,又想到自己跟去恐怕要拖累朱雀堂,只得道:「那好吧,嚴隊長,若有任何消息,還請馬上通知我。」嚴子韜答應,帶着朱雀堂二隊去了。

顧清弦則與張光化領着眾人繼續前往會陽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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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玥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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