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

第29章 {二}

扶影與無月將東西搬到了馬車上,都紛紛隨行在了一旁。

可沚清釵卻站在攝政王府那氣派的大門口,一動不動。

望了望那馬車緊閉的門帘與窗帘,她躊躇的低頭想了想,又悄悄抬頭看了看,還是將頭低了下去。

扶影幾人都疑惑的看了過來,不明白她在磨蹭什麼。

想了半天,還是走了過去,輕手輕腳上了馬車。

這麼久日子未見,簡沚並沒什麼變化。

一襲通體玄色的錦緞年衣,由一銀寬腰帶束腰,衣領的紐扣上有幾顆白玉做的玲瓏鏤空珠子,透著溫潤的光澤。他今日穿的十分薄,頭髮梳得高高的,十分英氣。並未束冠,只是插了根玉簪子固定,可髮絲根根不亂。

「走吧。」

熟悉的淡淡一聲,馬車開始緩緩前行。

沚清釵坐的離他十分遠,就坐在門帘旁,低頭不語,垂著眸子盯著那楠木地板,靜靜聽車軲轆滾動在雪上的聲音。

簡沚也沒說什麼,那高挺鼻尖下的薄唇只是平平的,默默的。他拿起一本書,低頭看著,貌似很細心的樣子,看了一路。

坐了一個時辰,已經到了帝都城門口,行了一小會,便得下來走路了。

簡沚合上書卷,將其放在了馬車內,還未等他起身,沚清釵早已急急跳下了馬車。

她這樣做雖不合禮儀,二人都心知肚明,可簡沚也沒說什麼。待她跳出去后,頓了頓身子,撩了衣袍下車。

扶影無月都跟了上來,還有幾名宮人出來搬運行李。

那馬車簾一撩開,還真是一片紅火,宮人手忙腳亂,馬不停蹄地跑來跑去,有的好幾人搬著一個大箱子,或是十幾人一排端著托盤邁著小步子快走,見到簡沚立刻放慢了速度,各自行了禮,待他離去,又忙趕著。長龍一樣排著的貴族高官各派了人,提的提,抬的抬,都往宮中送著年禮,上百名大監下監清點著…

就連帝都城門口都是這般忙亂,宮內更不必說了,有幾名宮人竟著急的忘了行禮的,意識到后又黑青了臉,接著繼續幹活…這一年,年來得特別早,所以活也提前了好些日子,如若年事除夕之前未辦完,這一年的賞錢怕是要錯過了!而明日便是除夕夜,自然忙得厲害。

看人人那般應接不暇,這樣忙碌的快節奏竟讓她許久不安的心得到莫大的平靜,甚至有一絲輕鬆與竊喜。

當然,百忙之中,還是有人在見到她時投過收斂的鄙夷。

她們並沒什麼不對,錯的是自己。謠言,本就奴婢身,懷了皇帝的孩子又落了胎,居然還成了攝政王妃,恐怕這炎夏幾百年再找不出比她更加荒誕的女子來!

每每想到這裡,她還是覺得十分『自信』的!她雖平庸,可也是有一番風雲歷史的,哈…哈哈哈…

宮中的年燈也定製的十分美觀,有好幾處的都是經由精雕細琢,再加上上等的顏料渲染,做出那般花影搖弋的鏤空年燈。

大紅對聯處處映照著,上面是由朝內退隱的多名書法名士揮筆而成,一些剛勁有力,一些龍飛鳳舞,一些顏筋柳骨…各宮的都奇異不同。

跟在簡沚後面,她逛了許久,不免好奇,今天他怎麼破天荒走的這麼慢,莫非突發興緻來賞賞平日里他不屑一眼的景色…?

突然聽到前方傳來一聲女子的驚呼,沚清釵轉過東張西望的腦袋,伸長脖子看了過去。

卻見一宮女服飾的女子跪在地上,低著腦袋,能看出她緊張極了,身子顫抖得厲害。

「奴婢該死,殿下恕罪!」

被細雪覆蓋的石子地灑了各種各樣的名花,原來是搬花的姑娘,她許是撞到了簡沚,這花落得七零八散。

沚清釵也不知他會不會發怒,以她對他的了解來看…不對,她一點都不懂他。

不過也真是,這花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可也不該讓女子來搬運。

簡沚站在她前方,背對著沚清釵。見到他修長高大的身影頓了頓,他似是微微側了側臉,隨即輕聲說了一句。

「無妨。」

沚清釵雖看不到他含『春』的俊臉,可他那聲音也足夠讓她聽到,並明明白白聽出其中少之又少的溫和。

那宮女不知何時抬起頭,看呆了眼,忘了謝恩,簡沚從她身旁走過,朝著青水殿去了。

他幾乎不曾這樣溫和的跟沚清釵說話,一股酸意之火湧上心頭,可又無奈地被澆熄。他有那麼多人傾慕,自己除了心底酸一酸,還能怎麼樣…

就連她自己也感覺不到,發白的嘴唇違和的微微下別了點,大抵是她心裡太亂。

遠遠看到那青水殿三字的黃金牌匾,又是一陣心緒凌亂。

青水殿的名字,便是以蕭青灧的名字而賜取的。如今蕭青灧早已逝去,也不知道簡沚會怎麼想。

頓時回憶洶湧,想起了種種過往,想起了…申逃。

他到底在何處,到底為何不辭而別。

待扶影和幾個小宮女將內殿收拾好,簡沚又被皇帝召去了。

其實沚清釵也很驚訝,以往這青水大殿內,除去簡沚從未有人來過,哪怕是蕭青灧,更別說那些被垂青的宮女了,也不過是在青水殿後,那特意修建的偏殿里。

今日自己卻在此住下,或許是因為身份不同了,畢竟是他『明媒正娶』的。

哼。

見扶影正收拾著花金梨木衣櫃,有好幾件隆重華麗的衣裳,沚清釵有些好奇,走過去瞧了瞧,抬起手隨意抓了幾件看。

「扶影,這是側王妃的衣服嗎?」

「不是啊,王妃。這是管事處前幾日送來的新衣,是為了春節特別為您定製的。」

也不知是王爺囑咐的還是這幾人有意巴結,可扶影想了想,王妃在府中這般立不住腳,還不知道府外旁人要怎麼傳呢。這些勢力人又怎會有意討好?

她說了幾句,沚清釵顰了顰眉。

「怎會給我送些這般繁瑣的衣裳?」

要知道,她一向喜歡簡單,像這些雍容的色彩花紋是從來都不穿的。當時還以為是何今朝突然生病,下邊的人未將她的衣服收拾回去。

「王妃,春節不同往日,您自然要穿得喜慶華美些,好彰顯您的尊貴身份。」

扶影收拾著手中的衣裳,悄悄瞄了眼沚清釵。

這話都有些逗樂了沚清釵,扶影說是彰顯身份,不過是見她平日里那股寒酸勁濃郁,她惹人笑話不打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自家王爺虐待她,凈給穿些破爛…丟了簡沚的臉,他那尊陰晴不定的神仙,連神運算元都說不准他會不會生氣。

扶影暗暗想了想那幾日簡沚的表情,心中不禁抖了抖,繼續手中的活兒。

見沚清釵還是半信半疑,扶影忍不住又開了口。

「王妃,側王妃住在大殿後的外殿,就算行李未收拾走,也不會在此處的。」

這丫頭,鬼著呢。

沚清釵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扶影也憋笑的難受,儘力控制著她自己的表情,整個臉使勁綳著,也掩蓋不住她的笑意。

沚清釵望了望屋外,準備出去閑逛片刻。不知為何,她心情頓時大好,心也平靜許多了。

一路上被人行了無數次禮,她尷尬的都呆不下去了,快步走著要回殿里,卻在路過御花園時停住了疾行的腳步。

是個小宮女和小太監。

那小女子蹩著細眉抱怨,卻見那面龐白凈的小太監垂著腦袋,一直用雙手包著她的手,舉在嘴邊不停吹著熱氣。

「我的腳好痛,好累啊…這幾日都快垮了。」

她十分委屈,眼淚巴巴。那男子牽了她的手,將放在地上的托盤一手端起來,將她拉走了。

彷彿窺探到了什麼隱私,沚清釵激動得很,想跟上去看看他二人有什麼貓膩,究竟要做什麼,又怕被發現了太窘迫。攝政王妃偷窺宮人陰私,被別人知道了可要笑掉大牙的…著急思考了半天,眼看著他二人的身影要從自己眼中消失,還是耐不住偷窺他人帶來的刺激感…悄悄跟了上去…

他二人來到一處隱蔽的地方,沚清釵躲在離二人十三四尺的一處假山後(五米左右),視線剛好能看到他們,也不會被發現。

那小太監蹲了下來,示意女子坐在他膝蓋上,刺…激。

那小宮女害羞了一會,還是拗不過他,羞答答地坐了下去。卻見那小太監慢慢褪去了她的鞋襪,她的腳凍得通紅,還有些青腫,大抵是走的路太多了。

他輕輕替她揉著小腳的每一處,還不時抬頭認真地問她,這裡痛不痛,他揉的痛不痛。不論是他的動作,還是聲音,抑或是他,都十分溫柔。

突然,沚清釵心裡涌著數不清的滋味,生生羨慕起了那小宮女。

雖然每天有那麼多活要干,但是有一個這樣的男子陪著她,做著大大小小的事情,是很幸福的吧。

「你在這裡做什麼?」

沚清釵猛得轉頭,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做賊心虛,深深沉浸在幻想中的沚清釵,差點嚇得跌坐在地上…

「該不會偷聽別人談情說愛吧?」

簡沚嘴角上揚的厲害,鳳眸微微眯了點,故意將臉貼近了她因驚嚇而失色的面龐,他邪媚迷人的壞笑,加上那磁性略帶魅惑的嗓音,讓毫無防備的她更加臉紅心跳了。

那小太監與宮女似是感覺到了有人,也匆匆起身準備走。

正當他二人快要走到沚清釵這邊時,她再度惶恐不安,要被發現了,怎麼辦!

簡沚立即將胳膊撐在了她腦袋旁,高大的身軀迎面襲來,沚清釵瞳孔睜大,白唇不由張開了些。就這樣被他擋在了身下,心臟撲通不停的感覺促使她推搡著簡沚。

「再動可要被發現了。」

他好心提醒她,接著朝著她側過了俊顏,低頭看著一動不敢動的她。

垂眸看到她光潔的額頭,緊張到滲出絲絲冷汗,他又覺得好笑又不悅。

簡沚輕輕皺了皺眉,又恢復了平常。

那二人本就心虛,路過這邊時步子也走的又快又急,更不敢盯著簡沚與沚清釵看。只能隱約瞟一眼,看到背對著的一抹修長的黑色身影,與他那綰著的高挑墨發。

被他的身軀擋住視線,沚清釵看不到二人是否離去。

「他們走了嗎?」

「沒有。」

不帶任何思考的回話,讓沚清釵感覺自己被耍了,僵硬地抬起眼睛看他。她挺翹的鼻尖緊貼著簡沚的胸脯,她很難活動。如此近的距離,能讓她聽到他沉穩的,一聲一聲的心跳。

只是仰頭看到簡沚靜靜盯著她看,沚清釵如觸電擊,立刻低下頭去。

良久,她又小聲問。

「他們還沒走嗎?「

「沒有。」

管他走沒走!這個姿勢又困又難受,就是一種煎熬!她扭著身子推開簡沚,可二人早已身影無蹤,頓時一種『自己是豬頭』的想法佔領了她的大腦,果然被他耍了!

可簡沚還悠哉悠哉靠著假山,盯著她微微笑著,那樣惑人心弦的淺笑在沚清釵的眼裡,此刻就是嘲笑!

她正想發作一番,看著簡沚那副戲謔的模樣也泄了氣。有些氣憤走在前面,也不敢走太快,怕簡沚怪罪,不由得惱怒自己真是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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沚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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