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
一月三十
還有幾天,便是春節了。
這一個半月來,府里忙得很,宮中更是不用說,都在辦年事。
今年最大的祭祀已經辦在了冬至,所以春節就並不那般隆重了。只是把宗祠打開,派人簡單打掃了番,收拾了些供器,為了年初省事些。
接著是收禮,府中今年由帝都大小官員進戶的白銀摺合四十萬兩,宮中為一百萬兩,雖王朝富裕,可皇帝平日里搜羅他們的錢一分都不少,也足以見的這些人平日里撈了多少油水。攝政王府明面上點了四十萬兩,其實餘下還有私庫的二十萬兩,不過上交了擴充國庫。
還有各種奇珍異寶、稀奇藥材、綾羅錦緞、名畫字聯之類的都進了管事處,各個屋都分了不少,接著便是餘下的一半,如若有要的,便給了去。
無月同扶影去的晚,況且沚清釵是個不得寵的,還被終身禁了足,拿的自然不多,可加之她屋裡那些值錢的寶貝,都拖御九在外典當,換了不少銀子,足夠他們三過個肥肥的年了。
無月扶影都各添了四五身新衣,幾件毛皮褂子,就連芙閣園子外偶爾過來守門的小門童也拿了不少壓歲錢,是用碎銀子鑄成的瓊花模樣的小裸子。
每個屋都應賞給下人些,於是為了好看,博個喜氣,各屋夫人美人都差人將碎銀子鑄成各個模樣的裸子,有海棠花的,八寶的,如意的,但梅花牡丹樣式的,都為正二品以上才能用的花式,像何今朝屋裡,就做了梅花的。宮中三品以上的宮妃,都做了牡丹的。
按理說沚清釵也該做牡丹,可她做了瓊花的,以前別的屋同她較好些的,也都分到了她這屋的壓歲裸子,卻被那些人的主子瞧見,都嘲笑了她一通。
王府里的個別女子也被自家在後宮有權有地位的姐姐妹妹叫進了宮,賞了不少東西,這事讓簡曜知道了,可是大發了一通脾氣,覺得太過奢靡,這事滅了不少人威風,也都老實了些。閑暇之餘,府中的女人都沒事拿出來炫耀嘴皮子了。
這些事情,日日深處芙閣的沚清釵可是聞所未聞,也是與無月扶影時常坐在屋裡縫新年荷包時,聽扶影說的。這些女子不好過,可把扶影樂壞了。只是常常惹的無月白眼她,其實日子久了,這二人之間的貓膩,沚清釵自然心知肚明。
實在沒事情乾的時候,他們三人便在園子里各處貼對聯,這芙閣太過冷清,日日一副冰天雪地的模樣,好歹是過年,總得有些喜慶的樣子!
於是便自己做了燈籠,將白油紙染紅,糊了邊,中間用木頭固定些小蠟燭,燈籠外下方掛一排流蘇,油紙上用金粉畫了各種蛇蟲鼠獸,用來辟邪,這麼多日子,陸陸續續也做了有一百餘個。
芙閣由一大片竹林包圍著,所以晚上颳風也不大,這燈掛滿了整個園子,晚上點著蠟燭,鮮紅的火光透過金粉,與翠綠的竹輝映,金色帶紅的光影灑在地上,被微風一吹,晃蕩的燈籠影子一排排搖曳,真的是好看極了!
就連那寡言少語的小門童也不禁開口感嘆,這應該是王府中最耀眼的一處景色了!
別屋的燈籠都是管事處訂做的,自然模樣死板平常了些,都沒有芙閣燈籠圖案的這般生龍活虎,花樣百出。
只是這一園的美景,不過孤芳自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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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月多,我想了很多,也為了不去想這些,做了很多事。
例如為自己縫新年衣裳,每日與扶影無月在自己的小廚房做菜,或者與他們下雪時在屋外玩耍逗樂,甚至拜託御九幫我從府外抓了只小貓來養,那貓頑皮,卻因為我的看管不周從頂樓上掉下去,摔到湖中慘死了。因為這事,我與扶影傷心了五六日,現在說起來,心裡還是有些難受。
好歹是個生命罷。
我又想到了在蘇府的那幾日,雖然日日煎熬飽受欺凌,但蘇月也偶爾體諒我一下,每天與那麼多人接觸著,無論是好是壞,我都願意再品嘗那般的生活。總好過一人孤苦伶仃,雖有二人作伴,可每日如同行屍走肉,被囚禁在此處,永無天日。
一進到裡屋,我就想起一些事情,被簡沚逼迫緊貼著牆壁,那種冰冷刺骨,透徹心扉的感覺讓我一月後還有可怕的餘悸。
於是我便在外屋睡,睡在那軟榻上。讓無月隔天就安了個厚帘子,將兩個原本連通在一起的屋子隔絕開來,眼不見心不煩,才換得我心裡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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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除夕前日,應簡曜的邀請,簡沚帶著何今朝去了宮中聚宴。
每逢除夕前幾日,應召皇帝邀請,皇族親王等血脈貴族,需帶其正室家眷等一同入宮團聚。接著便是住到大年初五,方可回府,這個年也就算圓滿結束了。
簡沚應該是去的最晚的一位。按理說沚清釵應一同前往,可她終身禁足於此,沒有資格再去了。
她也遣了扶影無月回家探親,他二人百般不願,就算沚清釵的各種撒潑刁難,還是沒回去,原因是絕不拋下她。
這團聚的日子,她想他們不該在這裡守著她打轉。
隔天。
剛用了早膳,坐下準備喝口茶時,卻見扶影急急忙忙地衝進屋子,驚的她差點一口水嗆死自己。
「慌慌張張!你要嚇死我!」
十分不悅地責怪扶影,卻見她滿臉歡喜地不好意思笑了笑。
「王妃!王爺回來了!」
我卻愣了愣,又低下頭繼續喝茶。
「嗯。」
扶影卻見她這般平淡,不禁睜大了眼珠,跑過來蹲下輕輕搖了搖她。
「王妃,王爺回來了!」
她聲音很高,沖著沚清釵耳邊大聲說著,一點都不擔心沚清釵的耳朵被她震聾。
「我聽到了!」
「那您趕緊換衣服啊!」
沚清釵不解。
「為何要換衣服?」
扶影再度睜大了牛眼。
「當然是隨王爺入宮啊!」
「我被禁足,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又像沒事人一樣低頭,捧著被子喝茶,接著感嘆了一下,這茶喝下去真舒服…
而扶影一臉恨鐵不成鋼…
「王妃!是王爺說讓您去的!」
再度愣了愣,沚清釵緩緩放下手中的杯子,臉色不太好看。
「不是有側王妃一同去了嗎?要我去做甚?」
「側王妃回府了。」
扶影頓了頓,又開了口。
「聽說是早膳用的不合適,身子不舒服,王爺將她送回來了。」
扶影見沚清釵這般呆坐著,也一改方才的喜悅。
「那做早膳的廚子,王爺命人將他逐出宮了。」
無月在旁邊默默補了一句,沚清釵知道他的用意。
思量了片刻,沚清釵還是準備起身了。
著一件鵝黃色兔毛領披裘,裘尾精緻地紋了兩隻花色鴛鴦,十分小巧玲瓏,一隻有手掌那般大。里身穿了一件月牙色的銀線滾邊百褶裹胸裙,裡面套了一件兔毛袖邊的象牙色短上襦,只露出一點點分明的鎖骨。
未系腰帶,只是在裙領處系了一水色的小荷包,由上好的水色錦緞製成,無任何花紋,那錦緞還透著光澤。用幾顆銀子做的鏤空珠子串在一起,作為栓荷包的鬆緊帶子。
穿了一雙到膝蓋骨的白色靴子,是冬至那日簡沚拿來的。
綰了一簡單的兩把頭,額前垂下幾縷髮絲。兩邊各簪了幾朵木蘭花,垂了許多縷銀流蘇,髮髻中間由一銀制的花片緊緊固定,上面嵌了一鵝黃色的小寶石。戴一對玉白的珠子耳環,便再無其他裝飾。
大概兩個月未好好打扮一番了,這一月她的皮膚養的水嫩了許多,也白皙了許多。不加任何妝容,如此一看,也覺得十分清麗養眼。
「王爺在何處?」
「在府外等您,我帶您去。」
「我自己出去就好。」
「扶影送您,宮中定然備好了您的衣物,王妃不必擔心起居。」
「這番走了,大抵是五六日不會回來了,你與無月回家看看吧。」
扶影正說著話準備開門,卻被沚清釵一番話打住了。
「那您去了宮中誰來伺候?」
他二人齊齊開口。
沚清釵淡淡一笑,也出了屋子,卻沒想扶影無月又收拾好各自的東西跟了上來,真是汗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