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把酒言歡

第四章 把酒言歡

書接上文。

天上一輪明月高掛,圓白皎潔,月華如水,灑在婆娑的竹林之中,看起來宛若仙境。

此刻在竹林中央,擺放著一張小圓桌,蘇軾和林星對坐飲酒。鍾鳳嬌用膳完畢,見此情形,知道這是兩個男人之間的暢談,她早已知趣地去休息了。

蘇軾興緻勃勃地位林星斟酒,道:「這是杭州特產桂花酒,不但酒味醇厚,柔和可口,兼且有安神活血之功效,小兄弟多飲些。」

林星瞧往杯中琥珀色的美酒,透明清亮,一陣桂花的幽香,中人慾醉,不用喝進口已是飄然雲端的曼妙感覺。

蘇軾又夾了幾塊肉放入林星碗中,道:「我這道東坡肉的訣竅是慢火、少水、多酒,出鍋之後,色香味俱佳,小兄弟嘗嘗看。」

林星嘗了一口,果覺肥而不膩,帶有酒香,十分美味,道:「晚輩何其幸也,能品嘗先生親手做的東坡肉,還能和先生把酒言歡。」

蘇軾笑道:「說起來,我還不知道小兄弟叫什麼名字?」

林星這才意識到自己尚未自我介紹,忙道:「晚輩林星。」

蘇軾念了念他的名字,旋即笑道:「若我沒猜錯,林老弟是個當官之人。」

林星一臉錯愕,不解道:「先生從哪裡看出來?」

蘇軾說道:「我為官多年,對官員多有了解,有時候不用別人介紹,一眼就可看出哪個是官,哪個是民,這是多年的閱歷。」

林星心道原來如此,蘇軾的眼光果然不是蓋的,佩服道:「先生猜得很對,晚輩正是廣州知州。先生過的橋比我走的路還多,難怪有如此犀利的眼光!」

「犀利的眼光?」蘇軾呵呵笑道,「林老弟真是風趣,為何我覺得你說的話新奇獨特,以前聞所未聞。看來是我老了,和你們這些年輕人有代溝了!」

林星說得是現代人的話,蘇軾當然沒有聽過,反正解釋不清,便笑道:「先生說笑了!雖然說話方式有些不一樣,但說到為官之道,或者是詩詞之說,卻是一致的。」

蘇軾點頭道:「不錯!切磋是不分輩分的。我看林老弟談吐文雅,想必是個飽讀詩書之輩,我蘇軾素來喜歡弄文,今日難得和林老弟把酒言歡,若不做上幾首詩,未免大煞風景!」

古人素有飲酒作詩的習慣,蘇軾更是精於此道,這一點倒是和詩仙李白有點像。林星雖然覺得這習慣很瀟洒,但自己肚中無墨,怎敢和這大文豪拼酒拼詩,於是謙虛道:「先生文壇至尊,晚輩豈敢在先生面前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蘇軾豈不知他是謙虛之言,道:「林老弟過謙了!」

說罷端著酒壺,站起來仰望天上明月,只見月光燦爛,高掛中空,似能勾起人無限的思緒,蘇軾走了幾步,沉吟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這是蘇軾的傳世名篇《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歷來是中秋望月懷人的經典佳作。這首詞勾勒出一種皓月當空、美人千里的曠遠境界,反襯自己遣世獨立的意緒,在月的陰晴圓缺當中,滲進濃厚的哲學意味。

林星讀書時就很喜歡這首詞,現在聽到詞的原創作者蘇軾朗誦出來,更有一種別樣的感覺。

蘇軾朗誦之時,似是傾注了全部的感情,又像陷入了往昔的回憶,許久才解脫出來,道:「這是我多年前寫的一首詠月詞,今宵明月當空,正好適合吟誦。林老弟,你才華橫溢,何不也即興作一首詩詞,詠嘆天上圓月?」

林星心中苦笑道,我就知道躲不過,蘇軾現在詩興大發,看來自己想不露一手是不行了,偏又想不出什麼詠月的好詩詞,自己能記住的,大多是前唐或是前宋的,例如李白的《靜夜思》,張九齡的《望月懷遠》,王維的《山居秋暝》,這些膾炙人口的詩詞早已是家喻戶曉,蘇軾又豈能不知。

看來,要想詠月詠得好,又不會出現抄襲之嫌,就只能引用蘇軾以後的詞人的作品了,這樣才不會穿幫。於是林星搜腸刮肚,好不容易想起南宋詞人辛棄疾有一首《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寫的不錯,於是朗聲道:「我這有一首西江月,現念給先生聽,先生看看可行: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

蘇軾聽完當即撫掌叫好,道:「好詞!此詞寫景入勝,動靜結合,靈活多變,又清新活潑,搖曳多姿,使人讀起來感到親切自然,確是一首不可多得的好詞!林老弟好文采啊!」

林星老臉微紅,自己哪有什麼文采,這分明是辛棄疾的作品,自己順手拈來罷了。

蘇軾見他出口成章,詞才斐然,更加來勁,道:「林老弟年輕氣盛,風華正茂,看到林老弟,就好像看到當年的自己,哈哈。當年我在密州之時,豪邁奔放,曾寫下一首《江城子密州出獵》,林老弟聽聽這首早年的詞,和我現在的詞有何分別: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雖然現在被貶惠州,老景頹唐,但蘇軾吟誦早年的作品,仍然是氣勢澎湃。

林星聽完深有感觸道:「先生昔年作品,豪放張狂,讀之令人熱血沸騰。大丈夫確實應該像先生此中所說: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我想這種英雄情懷和沙場情節,是每一個男人都深埋心底的理想。」

蘇軾聞言笑道:「哈哈!想不到林老弟也有沙場情節,既然如此,老弟何不也做一首詞,將你的沙場情節表露出來,也好讓我來聆聽聆聽。」

事到如今,林星也不打算藏拙了,反正已經引用過一次辛棄疾的詞,不在乎多引用一次,於是沉聲道:「在我看來,男兒就該戎馬遇敵,保家衛國。前唐詩人李賀說過: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這是每一個熱血男兒的肺腑之言。」

說罷將碗中美酒一飲而盡,然後瀟洒無比地念道:「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蘇軾站在一旁,聽他念得氣勢磅礴,威風凜凜,不由拍案稱道:「好!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哈哈!好個英勇男兒的形象!」

他提起酒壺,滿上碗酒,端碗道:「來!林老弟,幹了!」

林星此時亦是豪情勃發,舉杯又是一飲而盡。

兩人意猶未盡,又是三杯好酒下肚。

酒過三巡之後,蘇軾放下酒碗,用一種似是點化的語氣道:「看到林老弟朝氣正盛,如日中天,我甚是欣慰。好男兒自該堅毅剛強,永懷報國之心。你年紀輕輕,就已勝任廣州知州,想必一路走來都是一帆風順。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隨著你的官越做越大,煩惱亦會越來越多。尤其是他日赴任京師之後,很容易就會迷失在宦海之中,又或是在政治風雲中沉淪,朝中結黨營私,勾心鬥角,百官朝秦暮楚,浮浮沉沉,這些事情,你沒有經歷過是不會明白的。」

林星聽他說得沉重凄涼,不由一聲嘆息。

蘇軾感傷一番,忽又話鋒一轉,正色道:「林老弟,我和你說這些,不是要打擊你為官的信念,更不是要你害怕官場黑暗。我只是想和你說,無論身居何職,最初那份為國為民的赤子之心都不能丟,哪怕被貶流放,又或是被人誣陷,都要始終振作,切不可沉淪頹廢,更不可腐化墮落。前朝范仲淹曾說過,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我認為說得很對。現在我把這句話送給你,希望對你為官有所幫助。」

林星知道他是箴言規勸,用自己的切身經歷,教導自己為官之道,於是點點頭,虛心受教。

蘇軾從他的神情,知道他理解了自己的用意,一點就通,心中稍感釋懷,緊皺的眉頭漸漸舒緩,道:「來!我們一邊喝,一邊聊!」

月影婆娑,見證了兩個相隔千年的官員之間的談話。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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