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決鬥!名劍!

第22章 決鬥!名劍!

劍掉在地上,雪鷹子自己也不知道,他並沒有立即撿起來。

是他不想撿,還是不敢撿,連他也不明白,他此刻只知道,龔千寒要比寒冷來得突然……

王長風看着跪在地上上的龔千寒,顫抖著,他眼眶中的眼淚不再打轉,而是直接如雨灑下,他激動,他驚奇,他祈禱。

他激動能看到昏睡了一天一夜的龔千寒醒了過。

他驚奇,自己在必死無疑的名劍下活了下來。

他祈禱,祈禱這一切一定得是真的。

「雪下了一天一夜……下雪了哇!二少爺,江湖要動了,天下要動了,二十年,二十年的藏污納垢,這天下,恐怕又要重洗了。」王長風忙拉起了跪在地上的龔千寒。

二十年,聽到二十年,雪鷹子打了一個哆嗦。他此刻,似乎就站在寒冷大雪中,受着寒冷。

「是啊,下雪了,二十年的藏污納垢,天下要重洗了。」雪鷹子暗暗感嘆。

「王前輩,有話先存着吧。我要殺了名劍,再活着回來,同你溫酒一敘。」龔千寒的劍是此刻出鞘的。

也在此時,有人替雪鷹子拿起了劍,還遞了過來,而遞劍的不是別人,正是萬花閣的大師爺洪乾。

方才同雪鷹子一道進來,拄著戟的那個男人,就是他。

也只有他,進來時是笑着的。不過現在,他的臉似乎比死了還要難看。

劍遞了過來,這是一把被稱作名劍的劍,是雪鷹子自己的劍,所以雪鷹子沒有不接的理由。

劍握在手中,雪鷹子又抖了抖衣袖,不說一句話的走到一旁,在一把椅子上輕輕坐下,他坐的快,閉眼也快。

他在感嘆,他失算了,龔千寒竟醒了過來……

他坐的依舊體面,依舊威嚴,她的白鬍蓋着下巴,倘若沒有這白鬍,那他的下巴也一定是高高揚起的。

「你的名劍不是一把好劍,我要同你決鬥。」龔千寒走到閉着眼的雪鷹子跟前。

雪鷹子睜開了那雙入木三分的眼睛,那眼睛裏有太多的東西。

但在龔千寒眼中,雪鷹子的眼神幾乎沒有什麼分量。

「我這劍是天下第一的劍,好與壞還輪不到你來說。」雪鷹子拍著桌子,眼中怒火濤濤,無比憤怒的道。

龔千寒:「你不是好人,我要殺了你。」

他還是這麼說。

雪鷹子捋了捋白鬍:「我這把劍自二十年前,便是天下第一,一直到了今天,還是第一……」雪鷹子說完,滿意的笑了,他滿意天下第一這個頭銜。

「你是天下第一,但徒有虛名。」這話擲地有聲。

雪鷹子笑着,先是點了點頭,接着又搖了搖頭,從椅子上站起來:「年輕人,你才二十一歲,太年輕了啊,年輕人,你懂什麼?」

「你都這麼老了,還不明事理……有理的人走遍天下自由安身之處,而你無理卻寸步難行呀。」

「你太狂了,太傲了,我二十一歲時可比你低調多了。」雪鷹子像是在同一個智力還未成熟的孩童講話。

他的驕傲已不能用形骸表現。

「雪鷹子,你二十一歲時還是個門徒,而龔千寒十七歲時就能一劍封候;那古時的周瑜年少有為,二十一歲就做了將東吳的大都督,能執掌三軍,二十一歲的龔千寒能仗劍行俠,扶危濟困……而你呢?四十五歲才練就成一劍封喉,五十歲劍法才成天下第一,七十五歲了,卻在這裏倚老賣老……」王長風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長江後浪推前浪。

「王長風……你……」這世上總有人氣急敗壞,也總有人作出選擇,也總有人萬劫不復。

「我答應你的決鬥,不過有一個要求。」雪鷹子沖龔千寒說,他答應了決鬥。

「什麼要求?」

龔千寒的手像一棵勁松的根,那把劍就是岩石,勁松夾岩而生,蒼翠且富有生機,堅定但又多了兇險。

「你輸了,先給我繪出那傳世劍譜?我再取你性命,可否答應?」

雪鷹子的劍握的輕浮,就像鬆土上裹着一朵花兒,但也只有充分自信的劍客,才會這樣握劍。

「我也有一個要求。」龔千寒優雅的笑了。

「你講。」雪鷹子的體面在於,他很講道理,但這種講道理,是在他體面后才講的。

「我要是贏了,就找來畫匠跟說書的,將你的言行舉止都畫成畫,把你的所做所言都寫進書里,我日後要一邊聽說書的的講你的生平,一邊看畫有你的畫,相信不到兩年,天下人人都會知道有你這麼一個人。」龔千寒已經在幻想,幻想畫怎麼畫,書怎麼講。

「我平生最恨的有兩種人,一種是什麼都能看穿的明白人,一種就是你這種愛耍小聰明的人,愚蠢……你以為你說的話算什麼?巧言令色,嘩眾取寵,終成不了氣候的。」

「不過,念在你年輕,我答應你的要求。」雪鷹子最後補了一句。

龔千寒點了點頭:「小聰明也是聰明,小聰明用得對了,那就是大智慧……可有的人,成天講大智慧,可關鍵時,連小聰明也不會有,那才是真正的愚蠢,真正的嘩眾取寵。」

「而且,講大智慧的人,大多都是體面人。」

說這話時的龔千寒,眼睛很像今夜當空的明月,白茫茫的散著光暈……

有時,烏雲遮天,月亮不能得見,但人人都有仰望頭頂那一輪月亮的時候,只一個眼神,月亮便看穿了人的心,看懂了人的孤獨,以至於人們在動情至深或是孤獨迷茫時,總會抬頭去尋找月亮,因為他們只敢將心裏面的鬼祟講給純潔的月亮聽。

但月亮那白茫茫的外表,只是迷惑,月亮時刻在評判著人們的靈魂,就像一雙眼睛。

這個世界,誰都能分得清黑與白,對與錯,而人人也都有一雙月亮般的眼睛。

可人們都寧可是非顛倒,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的真面目,別人的真面目。

或許自詡智慧,自詡不凡,自詡另類,自詡高貴,可面具下呢?

人都愛面子,所以人也愛財,財富能夠使他們活的光鮮亮麗,人也慕名,名聲能使他們更加完美,於是有人先給自己披上一件可以偽裝到徹底的斗篷,然後為名為利不擇手段,更何況是在那個生命卑賤的年代。

財是不義之財,名是徒有虛名。

生命成了這種惰性的犧牲,有人從中牟利,有人也斷送了性命,也有人為此哭的肝腸寸斷,後悔莫及。

也有人執迷不悟。

可後來,人們變得聰明了,更惜命了,懂得定下律法來約束人們。

什麼是江湖?求名求利的地方就是江湖。而無名無利的地方,只在西方極樂。

人們對於虛榮的親近是天生的。有名有利的人有填不滿的慾望,無名無利者則是一直在不擇手段。

律法下,那一片江湖的血腥味依舊很濃,人們的心在蠢蠢欲動,而不是江湖。

至少,功名仕途依舊有人執迷。

「另找個地方吧,這裏實在不是一個決鬥的好地方。」雪鷹子雙指夾着白鬍,兩眼打量了一圈客棧,說到。

「你們往東邊走,東邊有梅林數十畝,是個好地方。」

龔千寒:「梅林的確是個好地方,那就去梅林。」

說完,不等雪鷹子回話,龔千寒便要往門外走。

「你我都把劍鞘留下。」

龔千寒愣了愣,有些沒反應過來的停住步子。

「哼哼,這是生死決鬥,活着的人自己回來,把劍插回劍鞘,收下另一個人的劍鞘,當作一個贏了對方的證物。至於死了的那把劍……就留在原地,就留在原地同屍體一同爛去吧。」雪鷹子像是殺龔千寒勢在必得。

龔千寒留下了劍鞘,走出客棧,穿過門外的人群,運起輕功,往東朝梅林的方向去了。

而雪鷹子往外走時,腳步既穩又慢,他走着走着,像是明白了什麼,也趕忙用起輕功,朝梅林奔去……

是時機!時機!是殺機!殺機!也是關鍵。

今夜月明如玉,只可惜,那月是殘月。

人看了,只會搖頭。

無論是龔千寒還是雪鷹子,這輪殘月或許就是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見到的最後一輪月亮。

一路上,雪鷹子的心開始慢慢沉了下來,因為他錯失了時機。

誰要是先到達梅林,誰就搶佔了時機,而不光是時機,還有對於地勢的掌握。

決鬥的時機和環境是關鍵,誰握住了關鍵,誰就多拿了三成贏的籌碼,雪鷹子恨自己太大意了。

而龔千寒的心比雪鷹子提得還要緊,他自信,但他心知肚明,一把老劍的經驗絕對要比自己這把年輕的劍多。

雪鷹子有經驗,他從四十幾年前的江湖歷史中脫穎而出,成為名劍,風流武林,這光鮮背後的故事一定不簡單。

雪鷹子在這個殘月高掛的寒夜裏,不禁會問,這龔千寒到底是人是神,這天下怎會有人服了洛巫醫的斷腸散還會醒過來?

而也就是這句話被問出口的那一剎那,雪鷹子贏的把握又少了一成。

梅林中,殘月勾梅,梅花蘊寒,那梅花,似是一夜之間同那場大雪一道生出來的,也就是在這積雪未融,紅梅起韻的梅林間,兩條白色的影子和兩道白色的劍光踱來踱去。

速決高下揮劍只一剎那!這話不假……

客棧內緊張的氣氛如一把鋒利的刀,插在每個人心頭,而客棧外那站在寒風中的幾百來號人,心頭不只有寒冷,還有好奇。她們好奇客棧里正發生着什麼,他們也好奇雪鷹子跟龔千寒出門后又去了哪裏?

客棧里的誰都不會再說話,因為他們如今都是賭場里的賭徒,還下了很大一筆注,就等著莊家買定離手。

贏得人皆大歡喜,輸的人傾家蕩產,妻離子散,更何況如今他們是拿命在賭,賭的就是名劍與龔千寒那把無名劍的輸贏。

但有些事,儘管氣氛再緊張,也總不能再繼續隱忍下去。

同雪鷹子一道進來的兩個女人中,有一個女人動了。

是那個提着沒有劍鞘的劍,披着一件絕地斗篷的女人,她邁開步子,正要朝前走去,可步子還沒完全邁開,就被身旁的另一個女人扯住了長袖。

那個戴着面巾的女人,沖提劍的女人搖了搖頭,而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堅定着,又像是在下某種命令,他命令提劍的女人,不許往前。

但提劍的女人執意的邁開了步子,不再理會另一個女人的命令,她朝前走,雙眼一直在盯着一個人看,那就是小二。

下一刻女人的劍變指在了小二的喉嚨上,這把劍等的太久,以至於劍指人喉時,令空氣也顯得猝不及防。

她的劍用了用力:「把面具摘了!」

小二:「什麼面具?姑娘怕是說笑了……」

女人:「你即便是化成灰,我也認得你,你若再不把面具摘了,我當機立斷,一劍刺進你的喉嚨……」

小二搖了搖頭,他突然直起腰來,他的眼睛變了,變得更有威嚴,更加霸氣。接着,他小心翼翼的從耳根揭下一張臉皮,從頭上摘下一頂假髮。

他的真面目是,兩鬢花白,額頭上零星橫著幾道皺紋,臉色蒼白,這儼然是一副四五十歲模樣的中年男人,而不是那個滿臉白凈的小二。

「久違,雲姑娘!」小二用手撥開了劍。

「我要殺了你。」女人看見這張面孔,更加激動,他她眼中滲出了淚,她也老了。

小二:「可真直接……你殺的人不少了,也不差我一個,何必這麼着急?」

女人:「你多活一刻,我心頭就多煎熬一刻。」

小二:「那你可知道?我現在也很想殺了你。」

女人的劍又指在了小二的喉嚨上,但小二沒有再去用手撥開。

女人:「你想殺我的念頭,少說得有好幾十年了吧?」

小二沉默了一會兒,小心的道:「不!只有一天,從昨天開始……」

女人先是一愣,而後哈哈大笑,而他那手中的劍,分明已刺入了小二的喉嚨。

出人意料的是,只當的一聲,不知從哪裏又彈出一柄劍。

那柄劍的劍鞘被小二握在手中。

兩柄劍開始了一場廝殺,劍的寒光抹淡了火把的火光,門外的人聽見這乒乓的響聲,便知道又是一場廝殺開始了。

女人的劍拙,任誰都能看出,可小二的劍呢?

王長風看着看着,突然像是明白的徹頭徹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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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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