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入夜

骨灰這東西，無論是王洛還是毛曉彤都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觀察，排除絕大多數灰白色灰狀物之外，燒剩下的灰黑色的骨頭茬子也不少。經過將近十年的時間的敲打，這些碎骨經不起多大的外力，王洛稍微用力一捻便成為跟篩子下面差不多的東西。

相較於王洛這種業餘選手，毛曉彤這個科班出身的在這種時候顯得畏縮了些——畢竟是女孩子，屍體人骨什麼的能少碰還是盡量少碰。

一塊一塊的幾乎無法辨別位置的碎骨被挑了出來，最後剩下的一些細碎的沒過篩眼的東西，王洛一樣一樣的辨識了好久，大都是一些被燒的融化的無法辨別形狀的金屬顆粒，想象當中的能在1400攝氏度高溫下堅持不變形的用來鑲牙的合金根本沒有找到。

一遍又一遍的查看著篩子裡面剩下的那些東西，王洛甚至無奈的假設縣裡那個老舊的火化爐發飆把鈦合金給燒融化了，開始仔細辨別那些剩下的金屬的材質。

將近半個小時過去，王洛還在聚精會神的拿著兩個小塑料袋子在給那些渣渣分類，毛曉彤在一旁早就等得早就不耐煩了，哈欠都不知道打了多少個。

「王洛啊，我說你盯著篩子裡面的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那麼長時間，到底看出什麼門道沒？沒有的話你能不能過來瞅瞅我這兒，剛才我讓同事幫忙把你們縣裡面零二年三四五三個月在公安局備案死亡名單調了過來，若是你的直覺真的那麼準的話，我們不妨到人事局的檔案室裡面走一遭。」

聽完毛曉彤的意見，心裏面沒有什麼頭緒的王洛稍稍思索一番，也覺得她的話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自己平日里單打獨鬥慣了，有些特權才能查看的東西腦袋裡面而然的給忽略了，還有自己手上的這些東西，或許可以找一個專家來看看。

心裏面打定了注意，王洛便開始收拾東西，挑出來的那些或是金屬或是什麼不明材質的東西在小塑料袋子裡面封好，一番猶豫之下，他又從那些灰黑色的碎骨裡面挑了一個大塊的裝好，就連那些個最細小的骨灰也裝了一些。

「我還是覺得這些東西有些可疑，回頭讓鄭局長找專業點人幫忙看一下吧。」

看著王洛如無其事的將這些小袋子裝進自己的口袋裡，毛曉彤不由自主的離他稍微遠了幾步。

將死人的東西貼身存放，這心理素質和癖好，跟自己同期的那個「戀屍男」有的一拼了。不，後者更噁心，那位可是敢在解剖室內吃干鍋的人——用來解剖的屍體經過防腐處理，那樣子就跟臘肉差不多的樣子，那位大神居然可以在那種情形下還下的去嘴。

「嘔……」

王洛剛剛將手中的骨灰盒收拾好放在原處就看到毛曉彤反胃的樣子，他趕緊上前問候。

「毛曉彤，你怎麼了？難道是中午的吃的不對付，把胃給吃壞了，我給你揉揉？」

沒等王洛伸手，毛曉彤像一隻受了驚的兔子，一蹦跳開三尺遠。

「你別過來，我很好，只是想起來一些不好的回憶罷了。」

看著對方如避蛇蠍的樣子，王洛的心中很是奇怪，不明所以的他也沒有過多的糾結。

「沒事就好，現在的話，該查的東西我們已經查完了，簡單收拾一下，我們準備回去休息吧。明天的話，我估計還要忙上一整天。」

口頭上說是兩個人一起收拾，可不比找東西的時候的熱情，剩下的活王洛幾乎一個人幹了九成，而且在忙活的時候，毛曉彤離他遠遠的。

懷著滿肚子的疑惑，在晚上約莫九點的時候，王洛終於把這些個屋子給收拾利落了，至於後面該如何跟侯三爺那邊解釋，他也想好了。

自己那個死去的表姐，是一個很好的背黑鍋的，這麼髒的院子一個人住，能舒服嗎？我感覺她想讓我給她收拾一下。至於王洛的扯的這個謊話又如何的讓侯三爺自責，在這裡就不多交代了。

毛曉彤和王洛兩個人上車，一個坐在駕駛位，一個可憐兮兮的被轟到後排。不過這個時候幾個尷尬的問題又出現了：忙到這麼晚，晚飯到哪裡解決？高陽不比大城市，到了這個點街上的飯店全都打烊了。還有今天晚上王洛住哪？學校的宿舍是回不去了，到毛曉彤那又不太合適。

就在王洛在心裏面糾結這兩個問題的時候，毛曉彤在前面一聲不響的已經把車開起來了。

一路上毛曉彤的臉色很不好，之前挨過不少拳頭的王洛心裏面很清楚，這種情況下觸霉頭的事情還是不要辦的好。女生這種生物的情緒比六月的天氣還要多變，明明剛才是非要打死你的樣子，可不一會兒就趴在你的懷裡抽泣。

話少說，錯少犯。

縣城本來就不大，夜裡路上的車也很少，毛曉彤幾腳油門就到地方了。

「下車。」

沒有任何反駁，王洛就像一個受氣的小媳婦乖乖的聽話下車了，抬頭一看，眼前是縣裡面最貴的一家服裝店——伊人裝。店門前一個身著梅花旗袍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少婦正笑眯眯的望著他們兩個，看樣子已經等了一段時間了，見他們下了車，趕緊迎了上來。

「毛妹子，你這一通電話可是讓姐姐我好等啊。」

她雖然嘴上說著埋怨，可臉上哪有絲毫埋怨的樣子，熟絡的拉起毛曉彤的手就往店裡面請。

「毛妹子，你和你表弟這是忙什麼去了，怎麼弄成了這般灰頭土臉的樣子。像妹子你這樣的身份這些臟活累活哪該得著到你動手啊，聽姐姐的話，女子就要好生養著，養的漂漂亮亮的才能讓那些男人心甘情願的為你花錢。」

額……對於這個風韻猶存的老阿姨奇葩說法，王洛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們兩個才高三啊，對方是有什麼樣的經歷才會這麼執著給這個年紀的女學生灌輸這種思想。

顯然，對於王洛腦袋裡面想什麼，一大一小兩位女子都沒太過關心，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已然到了店裡。

沒有毛曉彤的那般氣質，王洛一身校服，一雙舊鞋，再加上頭上的蛛網，手上的灰，估計放大街上再掛個牌子，擺個盆一天都能掙上一二百塊錢。

王洛灰溜溜的跟在兩人的後面，努力的在裝空氣，從兩個人的對話當中，他也粗略的了解了一下兩人的狀況。

購物是女人的天性，喜歡買好看的衣服更是女人的本能。關於這兩點，毛曉彤的這種大小姐自然是也不例外。

雖然這次這裡是為了公事，可毛曉彤到高陽的第一件事還是把當地的服裝店溜了一遍，然後就結識了眼前的這位衣品好，還有路子的劉姐——劉麗珠。

不像在BJ那裡想買什麼典藏版限定版只要你有錢手快就能拿貨，在這個小地方追求高檔貨就要有路子，跟人廠家那邊直接預訂，然後走物流或是快遞。

劉姐經營這些渠道也不是為了滿足大眾需求，這裡的絕大多數人也消費不起這些奢侈品。賣這些貨，她有一個小圈子，圈子裡面大都是縣裡的富貴人家的女主或是小姐，這些人給她帶來的收入可比這家店面要多的多。

毛曉彤呢，初來乍到，按說跟本沒機會走進這個小縣城的奢侈品購物圈，可架不住她這個壓馬路式逛服裝店的習慣讓她給撞倒了，配合她那毒辣的眼光，加上一番賣萌耍寶最後直接下了一筆十萬元的單子，這讓她直接成為了劉姐這的VIP客戶。

這不，今天毛曉彤定的衣服到貨了，若不是今天有事耽誤到現在，她早就該來了。

一番總結下來，王洛感覺自己的白眼都不夠翻的，這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臭味相投的人總會往一塊湊的，花十萬買一件衣服的事，自己還真的是無法接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