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等待
第十三章
也許和最近心情起伏太大有關，何夕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了。
醫生就曾經對他表示過的，在手術沒有成功之前，或者即使手術成功了，他最好不要愛上什麼人，也不要有婚姻。
因為這些對他將是致命的。
在沒有遇到紅焱之前，何夕的確是沒有想過自己會愛上誰，會談戀愛。他幾乎從沒有和哪位女孩子有過過多接觸，當然和男性的接觸也不太多，他甚至自己也不大清楚，自己到底是在什麼時候如何明白自己對女性沒興趣，而是喜歡男性的。
當然，他也沒把自己的性向告訴家人，因為那沒有必要。
除了瑪麗知道，其他人，他覺得他們是不知道的，而且也不在意。
因為他的身體決定了他不應該喜歡任何人，不應該和任何人組建屬於他的家庭。
但自從見到紅焱，他就不願意再回到以前的那種清淡日子了，在他大口喘氣心臟疼痛頭疼頭暈的時候，他也不後悔喜歡上了紅焱，他想，他寧願在愛里死去，也不想像個沒有感情的人偶娃娃一樣活下去。
當然，要是能夠活著和紅焱有更多的交流，這是他最美好的願望。
何夕坐車去城裡醫院做了身體檢查，因為他最近狀況不好而不適合手術，醫生很為難，覺得何夕沒有配合好好養身體。
何夕也說不出什麼，只是認真聽著他們的交代而已，但是大約也是轉身就忘了，並不放在心上。
母親看何夕在鄉下也沒有把身體養好，就想要他留在城裡大宅子里養身體好了，但是何夕他不願意，幾乎和母親在電話里爭執了起來，「我想回鄉下去，我更喜歡那裡。」
母親看他不聽話，很失望，「回鄉下去，距離醫院很遠，而且我們去看你也不方便，你怎麼就硬是要待在那個地方呢？」
何夕道，「我更習慣那裡。」
母親道，「你不願意把這段日子和家人一起過嗎？」
在那個年代，心臟手術是成功率非常低的手術，能夠從手術台上活下來的人很少，從手術台上活下來又能夠繼續堅持幾年的更少。
也許，何家人都已經想到了這估計是何夕最後一段時光了。
何夕聽她這麼說，不知怎麼，心就揪到了一塊兒，他幾乎是瞬間覺得要喘不過氣來，然後捂著胸口，額頭上也泌出了冷汗。
站在旁邊的瑪麗被嚇到了，趕緊叫醫生，幸好這是在醫院裡，醫生趕緊過來對何夕做了急救，何夕之後說自己沒事，但是已經不再和母親講電話。
既然自己來做檢查，他們都沒有一個人願意過來陪著，又何必說讓自己回家裡去讓他們多陪陪自己呢。
讓他們多陪陪自己，恐怕也是讓他們難受，自己也難受。
何夕堅持回了鄉下，醫生說讓他在醫院裡住一段時間，他也沒有理睬。
回到莊園里時，呼吸著清新的空氣，他覺得自己就好多了，他在小溪上的橋上就下了車，然後自己慢慢走回別墅里去。
傍晚時，紅霞滿天，以至於映在草地上，草上也是一片紅燦燦的，要走進門時，他又看了一眼湖泊，於是改了主意，又往湖邊走去，走到湖邊，他就在那裡坐了下來，看著一半因青山碧綠一半因紅霞火紅的湖水，他就溫柔地笑了，看著這湖他就想到了雖然冷清實則溫柔的紅焱。
傭人來叫他進屋，該吃晚飯了，他這才起身來，因為最近月亮出來得越來越晚，他實在是很想紅焱，卻沒有辦法給他傳達消息，沒有辦法提前見他。
他因為思念而覺得胸口發悶發疼，但是他並不大在意，他覺得，這也許是思念的味道，而並不是在犯病。
他從晚上開始就狀態非常不好，又起了低燒，而且一直胸口疼，喘不過氣來，瑪麗被他這個樣子嚇到了，給他吃了葯，他的狀態也沒有變好。
瑪麗只好去給何家主宅那邊打了電話，說何夕狀況非常差，是不是要送醫院。
何家那邊應該是經過了商議，最後的決定是把何夕送到醫院裡去住著，反正他要動手術，還不如早動大家都早點解脫。
何夕的這個身體，對他們每個人來說都是個定時炸彈，他們覺得有這個兒子都挺苦，所以，還不如就讓他早點動手術了，這樣他是死是活，也能夠讓他們所有人定下心來了。
瑪麗上去給何夕表達了這個意思，何夕頭腦昏昏沉沉的，瑪麗一邊給他輕撫胸口，一邊溫柔地對他說道，「夫人他們讓醫院派了車過來，說就接你去醫院，寶貝兒，你會沒事的，放鬆些，不要胡思亂想。」
何夕費力地打起精神，聲音很低，沒有力氣，「我不離開這裡，告訴他們，不要來接我離開。」
瑪麗幾乎哭出來，「但你現在這麼難受，在這裡呆著受苦有什麼好，還是去醫院。」
何夕搖頭，「我不走。我不去醫院。」
瑪麗看他堅持不去醫院，便也不徵求他的意見了，就開了他的衣櫃門開始給他收拾衣服，何夕發覺，就涼涼地看著她，輕聲道，「你收拾好了，我也不走，我寧願死在這裡也不走。」
瑪麗被他這話說得哭了出來，停下了收拾衣服，又坐回他的床邊來，勸道，「去，去醫院。」
但何夕還是不斷搖頭，眼瞳黑幽幽的，眼神很冷清卻堅定。
瑪麗沒有辦法了，又去給何家主宅那邊打了電話，說少爺無論如何不願意離開這裡，甚至說出寧願死在這裡的話。
何家那邊很震驚，何夫人冷靜了一下，就說親自過來看他，送他去醫院住著。
何夫人這樣說，瑪麗才鬆了口氣。
瑪麗沒有告訴何夕說他母親要來，甚至去把他的那些已經拿出來的衣服又放回衣櫃去了，而且坐在床邊給他唱搖籃曲，讓他安心地睡一覺。
但是何夕卻不願意睡，他半睜著眼睛看著窗戶，他實在是怕自己一睡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他曾經就有過睡了很久醒不過來的經歷，於是對此有恐懼。
以前無欲無求的時候倒是可以好好地活著，現在想要活下去了，卻因各種期待各種害怕而活不下去了。
何夕覺得很悲傷，他只想要紅焱再來看看自己，自己也再看看他，而他所說的能夠救活自己的東西，何夕已經把它扔到腦後去了。
畢竟一個人從小就知道自己要死的情況下，突然有人告訴他能夠讓他活，他並不會相信這話，因為這種希望實在讓人沒法相信，也讓人承受不起。
何夫人和醫院的救護車一起到的，陪著何夫人的還有何夕的三妹，是一個高挑而活潑的女孩子。
何先生似乎是打定主意不在意這個要死不活的二兒子了，何夕大約還是在過年的時候見過他，之後則是連電話也沒有通過。
瑪麗引著何夫人上，一邊掉眼淚一邊說道，「少爺他不願意離開這裡，他說寧願死在這裡也不去醫院。」
何夫人不喜歡哭哭啼啼的女人，於是就讓瑪麗不要再說了，她一路走到何夕的房門外，然後深吸了口氣，她才輕輕推開了門。
何夕也許是看到了自己的死亡即將到來的樣子，所以他不願意睡，怕睡了就是昏過去醒不過來，他胸膛起伏著，硬是堅持著看著那扇窗，心想為什麼月亮還不出來，為什麼月亮還沒有升起來，為什麼紅焱還沒有到呢，來不及了啊，來不及了……
何夫人進屋看到何夕躺在那裡，不斷喘氣，嘴唇發紫，她就抑制不住似乎也要哭出來，她上前去摸了摸兒子的額頭，發現還是有低燒，她給何夕輕撫著胸口，柔聲說道，「夕夕，媽媽來接你去醫院，去醫院了，好不好？」
何夕虛弱地瞥了她一眼，搖了搖頭，「媽媽，我不……」
何夫人問道，「為什麼不？救護車就在下，我們去醫院。」
何夕執拗地堅持，「我不……」
何三小姐站在母親的後面，看二哥這樣固執，就皺眉說道，「是你在生病，你怎麼就不去醫院呢？」
何夕沒有力氣看她，他痙攣了一下，然後又大口喘了幾口氣，他精神懨懨的，但是固執地看著窗戶不放，就是不答應去醫院。
何夫人看勸說沒有用，就讓瑪麗去叫醫生和護士上來，把何夕弄到救護車裡去送他去醫院。
何夕的手抓著床單，搖著頭，「我不走。」
何夫人看兒子這麼堅持，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於是問他，「為什麼不走，去醫院裡養好了再回來住不好嗎？」
何夕艱難地說道，「我知道……我活不下去了，我在等人，他要……要來看我……，讓我見他…………我不走……」
何夫人愣了一下，然後趕緊讓三女兒去叫瑪麗來詢問。
對於夫人的質問，何夕最近和誰走得近，誰要來看他，瑪麗對此一無所知地搖頭，道，「最近沒有人來找少爺，沒有。」
何夫人於是認為何夕是產生幻覺了，便讓人強行把他抱下去送上救護車。
何夕著急，掙動著身子，這隻讓他情況更差，他低聲喚著，叫紅焱的名字，眼睛直直地往湖裡看去。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