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肉身葬

第十章 肉身葬

「什麼!師傅您說什麼呢?您不是好好兒的坐在這裡嗎?」肥哥話里充滿了肯定,但他心裡卻早已沒了底,他這麼說不過是還心存僥倖,或許也有用言語來穩定自己內心焦慮的緣故。

然而他的師傅,那個自稱已經死了的老道人,並沒有刻意去回答他的話,而是自顧自的說道:「確切的說,我十數年前就已經死了。」

老道的話越說越匪夷所思,肥哥內心深處波瀾四起,一時間竟然連話都問不出來。老道人說道這裡,似乎想起了什麼,眼睛也變得有神起來,他接著說道:「當年家主自覺不能照料您成長起來,所以……」

接著老道便開始講訴他記憶里當年的事:

「許…闕…」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來。

「家主,我在,家主!到底是什麼人,將您傷成這樣?」許闕也就是那時候的老道人,看著面前一個一身黑色紋錦長袍,但是臉色已經完全變成漆黑的中年人,剛才叫他的便是此人。許闕恭敬的言語里,滿是發自內心的擔憂和對重傷家主之人的憤怒。

家主搖搖頭,並沒有回答他,而是反問道:「你跟隨我多久了?…咳咳……」說著咳出來一口黑血,原本站定的身體也微微有些傾斜。

眼見對他恩重如山的家主咳出血來,身體搖搖欲墜,許闕趕忙伸手就要去攙扶,卻被對方擺手擋了下來,他只好含著淚站在原地回答道:「從家主出生開始,就是老奴侍奉在側,到如今已經快40年了!」

「40年,沒想到已經這麼久了!這些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老奴不辛苦,老奴只為不能幫到家主,感到自責。」許闕眼淚止不住的流,他能感到家主氣息微弱,言語之中彷彿要交代後事一般,情緒更加難以自控。

「唉,你操勞多年未及享福,如今我卻又有事要煩擾你的晚年,說來真是慚愧。」說著家主的已經一片漆黑的臉上,露出一絲自嘲,一絲愧疚,和一絲的無奈。

許闕則摸了一把眼淚,說道:「哪有煩擾的說,家主您但說無妨,老奴一定竭盡全力去做成此事。」

「嗯!你辦事我從來都是最放心的,如今家族面臨不可逆的危難,我作為家主,責無旁貸。此事無有終了之前,我和夫人恐無法脫身。只是許芮年歲尚小,我們心有掛礙,卻餘力不足,如今只好厚著臉皮請您老以後幫忙看顧一二。」

許闕此時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雖然眼裡淚水還沒流盡,但面上已經不再泣不成聲,他說道:「少主之事家主您請放心,老奴一定拚命護衛其成長,將來光大家族,為家主報仇!」

「報仇?那卻不用,我們的本意是請您照顧一二,讓他能平安成長就行。至於修行,家族傳承早已刻入他的血脈,突破元丹境界之後,自會慢慢繼承家族傳承,未來發展不是問題。可實際上我們並不願意他走上家族這條老路,所以若非萬不得已,莫要讓芮兒凝結元丹,哪怕他因此一輩子平庸終老。」家主搖了搖頭,如是說道。

「是!」許闕心有疑惑,不能開解,但他還是首先應承了下來,突然他想到了什麼問道:「許憐小姐呢?」

「她!她你不用擔心,我們另有安排,只是千萬記住告訴芮兒,無論她姐姐將來變成什麼樣了,都不要去記恨她的姐姐,有些東西只是命運的作弄罷了!當然最好的情況還是芮兒就此平凡一生,不曾踏入元丹境界。」說完家主自嘲的笑了一下:「不過我兒天賦異稟,想來要平庸一輩子也難,只是到時候恐怕就麻煩了。」

說道這他又對許闕交代到:「不過您老放心,若是有朝一日芮兒突破元丹境界,你只需將這些東西交給他,自會有家族傳承指引他前進的道路,您老卻可以不用再為此事煩擾了;若他未能突破,則成年之後,您也不用再看顧於他,個人自有個人機緣,卻不可一直耽擱於您。」說完取出一隻八角的銅鈴,一面藍色小幡,一張猩紅色的小鼓,遞向許闕。

許闕知道這些東西貴重,趕忙將手放衣服擦了擦,這才埋著頭,慎重的將東西接到了自己的手裡,同時嘴上說道:「老奴已經到了這步,道緣早以盡了,若非如此哪能在這危急之刻也幫不了家主您,所以能看顧少主實乃榮幸,哪有什麼耽擱的。」

將東西收好后,許闕抬頭,還想再問問家族面臨危難,既有這些重寶,為何不用來應對危難。然而抬頭看去時,面前的家主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只留下了一句話說道:「帶芮兒去觀里吧,那裡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開外界的紛擾。」

老道人,也就是許闕說道這裡,眼神又暗淡了下去,有晶瑩的東西在眼睛里打轉,卻沒有流下來,他停頓了一下,才再度說道:「可惜當時家主有傷在身,又太過匆忙,沒有發現老奴我深染惡疾,已經是風燭殘年,難堪大任,又或許他看出來了,只是別無選擇。總之,此後不到一年,我就面臨天人五衰,離世而去。」

許闕的故事和接著一連串的話,深深震撼了肥哥的內心,此時他心中無法平靜下來,疑惑一個接一個,卻不知從何問起,最後終於憋出一句話:「這怎麼可能,這麼多年您一直陪著我成長起來,照顧我飲食起居,又指導我修行,看顧我生活,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您怎麼可能死了,我朝夕相處的師傅怎麼可能會是一個死人。」肥哥的問話是疑惑,不信,也是在否決老道將要或者說一直在告訴他的事實。

老道搖了搖頭說道:「少主,您錯了,我們沒有朝夕相處。」

沒有朝夕相處幾個字瞬間如同一道晴天霹靂落在肥哥心中,以至於肥哥都忽略了老道現在稱呼他為少主,他只是突然意識到,他們確實沒有朝夕相處,因為除了今天之外,老道從來不允許他在夜晚進入他的房間。

「難道……」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老道,想從他的眼裡看出否定,但是許闕枯瘦的臉上毫無波瀾。

「沒錯,我們許家便是所謂的葬之一脈,一個和死神打交道的修行脈傳,等你得了傳承就會明白。當年我大限將至,卻未能完成家主囑託,自覺無顏下黃泉面見先輩,於是動用家族秘法——肉身葬,將自己葬在自我的肉身里,以肉體為墳冢,以面容為墓碑,以靈台為棺木,祭黃天後土,生葬靈魂於其中,以此躲避黑白無常索魂而不入地府。只是這樣便如你所見,每天夜裡必須將身上死氣全力收入到自己的靈台中。本來以我的能力堪堪能使動這門道法,根本無法堅持這麼久,所幸有家主給與的幾件重寶,我雖沒有資格運使,卻將其作為陪葬,鎮壓在靈台棺木里,以至於可以不斷收攝死氣堅持到這一天。萬幸,我終於堅持到了這一天!」說著許闕老道的臉上生出一摸笑意。

一旁的肥哥卻是想到他的師傅死後,為了自己而不得安息,不得轉生,甚至有可能付出了更大的代價,失聲痛哭起來,又想到他先前說以後不會了,而且今天已經到了深夜,許闕卻沒有收攝死氣,肥哥知道他或許要徹底離開人世了,悲涼之感遍布全身,於是痛哭著喊到:「師傅,您快繼續鎮壓死氣,徒兒幫您一起,一定可以鎮壓住的,我們一定可以的。」

「少主乃是葬之一脈的傳承之人,老奴不配作為少主師傅,還請叫我許闕就好。」在肥哥聲嘶力竭的哭喊里,許闕卻如此說道。在肥哥的印象中,許闕向來為人刻板,守規守矩,或許也是因為這樣的性格,他才能一直堅持下來。

所以雖然肥哥一直拿他當師傅,但他此刻依然堅持著強調彼此身份,他是告訴肥哥,也是在告訴自己克制心中的溫情,不要為此壞了規矩。

「不,不,師傅就是師傅,您以命護我,卻要我以奴僕待之,若我果真如此,豈非禽獸不如。師傅您還是快和我一起鎮壓死氣吧。」肥哥搖搖頭,否定了許闕的說法,催促他鎮壓死氣,繼續留在世上,同時手上法力放出,在許闕的身周形成一圈法力光罩,想要阻擋死氣繼續湧出,可惜收效甚微。

聽了肥哥的話,許闕心中溫暖無比,枯瘦的臉上泛起淡淡的笑容,對於肥哥堅持叫他師傅,他沒有回答,這是規矩,他也不再回絕,這是情感。他只是淡淡的說道:「芮兒,不必再忙了,我到這一步已經是極限了,如今總算不負家主期許,我也心滿意足,這麼多年堅持下來也累了。如今能見到你成長起來,已是知足,剩下的便是想著好好休息休息……」因為肥哥的堅持和認可,許闕心中多了幾分刻板以外的溫情,便想著交代一些不屬於家族而屬於相依為命的兩師徒之間的事由。

然而他突然感應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表情立刻變得焦急起來,嘴裡話題一變,說道:「我的時間不多了,還需儘快把要交代的事情交代完畢,且等我片刻。」

說完也不及肥哥答應,他在蒲團上端坐,然後不知從何處取拿來香燭,於一瞬之間點燃,並憑空在桌案上擺好。接著老道對著香燭恭敬地拜了拜,嘴上念了一些冗長的咒語,輕聲說道:「墓主許闕,執葬儀,循葬禮,請求遷墓。」

說完,他的面容上出現一些字跡,彷彿是墓碑一般刻有他的生平。

肥哥早已收回壓制死氣的法力,這一刻看到師傅的墓碑,淚水不停,他鄭重的向著師傅拜了下去,再抬頭時,許闕臉上的墓志銘已經消失不見。

轉而在他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個漆黑的漩渦,無比龐大的死氣從這個漩渦里不斷噴湧出來。在無盡死氣的源頭,一張似虛似實的藍色棺材緩緩浮了出來,其就像逐浪而行的舟一般,被濃濃死氣載著從漩渦里衝出,到了外面便就憑空變大,最後穩穩的落到了地上。看去沉重無比的棺材,落到地上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連灰塵也沒有震蕩起來,端是神妙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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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修真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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