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舌戰群儒

若兮的聲音太輕，以至於水華一時沒聽清，很久才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他懂我，同樣我也懂他。為了取信東方祭，他逼我服下洛璃，他又怎麼會放過自己？不過他不想讓我知道罷了……」

南宮水華突然覺得五雷轟頂，他此刻的震驚，絲毫不亞於當日知道若兮的身世。一對璧人，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月明，卻沒想到，上天給他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殿下，無論過去還是現在，璃國未來的主人只能是你。「若兮眼神如炬地盯着水華，那股信念感太強，強到水華無法忽視。

「哥哥，就讓我用這副殘軀，最後為璃國做一點貢獻吧。」

水華若走慢些，或許還會聽到若兮的囈語。

「白老，若兮的身體，究竟有沒有辦法？就算能稍微緩解一下，也是好的。」一群人不約而同地都聚到了白一天這裏。

從給若兮診完脈，白一天就把自己關在屋裏翻閱古籍，整整一下午了，沒有任何進展。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引以為傲的醫術，此時一無是處。

「現在只能用溫補的葯養著。」

眾人都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就在剛剛，他們親眼看見了若兮毒發。雖然若兮已經儘力隱忍，不表現出任何異狀。可一層層躺下來的冷汗是不會騙人的。還有那雙執劍的手，就算藉助浩初的力道，也不受控的顫抖。

太過痛苦了，他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若兮會不會做什麼傻事？我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兒。」水華道。如今連唯一能牽絆若兮的事情都沒有了，他擔心若兮會偷偷去找上官景林。

「不會的。」在座的人，不會有比長風更了解若兮的了，「以上官景林的性子，就算若兮束手就擒，他也會找其他借口對璃國發難，若兮和他打交道這麼久，不會看不明白，這步棋，若兮不會走。」聽到若兮的消息，長風就火急火燎地趕到陽城。

第一次見到那位情敵，第一看到這樣的若兮，長風也在這一刻明白，他跟若兮，沒有可能。

現在他只希望，若兮能夠好好活着。

陽城的環境過於惡劣，不適合修養。再加上國不可一日無君，皇帝和太子都在陽城，京都之內只有丞相坐鎮，唯恐生變。眾人商議之後，決定還是儘早啟程回京。

啟程之日，陽城將士及城內百姓，列隊城門，夾道歡送。

曾經，若兮帶着陽城將士抵禦外敵，帶着陽城百姓戰後重建，凌若兮這三個字，象著着這座城的重生與熱血，他們對若兮，是毫無保留在所不問的尊敬與信任。

可是京都不一樣。

京都中，因為忌憚、因為顧全大局、因為種種，想要若兮死的人太多了。

這一腳踏入京都，只怕若兮就再難有安穩的日子好好養傷了。

即便南宮宸一力維護。

「你們是在逼朕嗎？！」南宮宸氣急敗壞地將案頭上的摺子一股腦地扔到地上。一大早，幾摞摺子，要麼是上書勸諫，要求把若兮交給南蒼的；要麼就是要求處斬叛將楚浩初的。

「臣等不敢，還請陛下以大局為重。」眾大臣烏泱泱地跪了一地，看的南宮宸一個頭兩個大。

「退朝。」

南宮宸怒髮衝冠散了朝，躲了一時的清凈，可這件事，終究是要解決的。

「陛下。」左相林淮之下了朝就被南宮宸召到了御書房。

「林相，這件事，你親自去做。」南宮宸一臉鄭重地將事情託付給林淮之。他想了又想，要讓這些大臣們閉嘴，最好的辦法就是公開若兮的身份。反正這件事早晚都要公開的，他決計不會讓雲思的血脈流落在外。

林淮之七十多歲的年紀了，一個踉蹌，險些沒站穩。他這是聽到了什麼驚天大秘密。難怪陛下力排眾議也要保住凌若兮二人。誰能想到，她竟然是皇室血脈，當朝公主。

陛下要他親自籌備冊封，看樣子是認回凌若兮。此舉一出，那就不僅僅是朝堂嘩然了，只怕要舉國震驚了。

「轉道，去將軍府。」

思及此，林淮之還是覺得去一趟將軍府。

「小姐，左相來訪。」

若兮正和浩初互相依偎在院子裏享受難能可貴的平靜。眼下正是大好的時節，淺淺的陽光傾瀉而下，透過層層綠葉，零星落在兩人身上，留下一地斑駁。這樣的寧靜太美好，好到綠婉都不忍心去打斷。

「知道了，先奉茶，我隨後就到。」

左相林淮之，是兩朝元老了。早前扳倒右相，揭露反王，輔佐水華，樁樁件件，都離不開左相在朝中周旋。

林淮之的到來，比若兮預料中的還要晚一些。

「林相。」

「凌帥。」林淮之回了一禮。在林淮之眼裏，凌若兮和楚浩初這兩人都是璃國大大的功臣，遠的不說，就說南蒼一行，若無他二人力挽狂瀾，只怕璃國已然亡國。無論如何，他們都受得起自己這一禮。至於楚浩初的所作所為，那也是被人所控，無意識之舉，又何談苛責呢。

從個人情感來說，他是打心眼裏心疼這兩個孩子。

「不知林相突然到訪，所為何事？」

在若兮清澈含笑的眼眸下，林淮之突然覺得自己嘴邊這番話是如何舔著老臉也難以說出口。為國征戰一生，守土護疆戰功累累；以一己之力，敵國斡旋力挫陰謀。為這個國家，為這個朝廷，凌若兮已經嘔心瀝血了。

可朝堂上，那些文官史吏，口誅筆伐，是鐵了心不願放過她。

還是若兮笑着打破了這份尷尬的安靜，「林相，您的來意若兮明白，若兮知道該怎麼做。您亦無須掛懷，若兮不過是個將死之人，無畏無懼。不過，晚輩還有一事相求。」

「唉，」林淮之長嘆一聲，「凌帥顧全大局，老朽佩服，佩服啊。有何事，但說無妨。老夫若能相助，必定不遺餘力。」

「如此甚好。」若兮心滿意足地將人送出了府。

如林淮之所料，三日後的早朝，南宮宸確實打算將若兮的身份昭告天下。

「諸位愛卿，朕今日……」

「安平將軍覲見。」

太監尖銳的通報聲，適時地打斷了南宮宸的話。

從南蒼回來之後，南宮宸吩咐過若兮，專心養傷，不要理會其他的事情。這還是若兮第一次上朝。

「參見陛下。」

看見殿下行禮的人，南宮宸有一瞬間的恍惚，彷彿時間又回到了什麼都沒有發生的那個時候，一切都還有來得及補救的機會。

「若兮，你怎麼來了。」南宮水華看了南宮宸一眼，快走兩步將人護在身後，壓低了聲音道，「快回去休息。」

「今日眾臣之爭，既是因為若兮而起，若兮自然是要到場的。各位大人有什麼話不妨當面說。」

眾大臣也是沒想到若兮突然會出現在這裏，面對若兮的眼神，不知是畏懼還是心虛，一時之間也沒有人敢第一個開口。

「既然眾位大人不肯說，那就我來說好了。」若兮環視了一圈，故意將內力外放，「你南蒼髮難，爾等身為臣子，不思為國盡忠，為君分憂，反而自降國威，長他人志氣。」

「張大人，你身為兵部尚書，請問我璃國如今兵力幾何？糧草、戰馬、武器裝備如何？比之南蒼，又如何？」

「趙大人，你是新科進士，自詡熟讀兵書，精通兵法，敢問我璃國手握南蒼地形、兵力部署，對戰南蒼，勝算幾何?」

「凌將軍，我軍縱有勝算，可戰火一起，百姓遭殃，這難道是您想要看到的嗎？」有人回擊道。

若兮一記刀眼掃過去，鋒利地只將那人逼得連連後退。

「你說我軍有勝算，我且問你，勝算幾何？」兵家有云：知己知彼者，百戰不憚。南蒼家底，已盡數亮在了璃國面前，勝算幾何，不言自明。

「這，這……」

「我再問你，上官景林可有腦疾？可是智力堪憂？可是癲狂痴傻瘋魔之輩？」

上官景林的美名，各國早有耳聞，遠的不說，就說他能步步設計，殺兄奪位，心機城府，又豈是常人所能及。若兮這麼問，就是在故意羞辱他們。

「既非痴傻，又非瘋魔，明知是必敗之戰，為何要發難？」若兮突然話鋒一轉，「莫不是眾位大臣已然得知，南蒼有什麼出敵制勝的法寶？」

若兮此話一出，群臣中有幾個人登時臉色一變。

細微的變化，盡數落入若兮眼底。

「若兮，這是何意？」南宮宸也聽出了若兮話里的意思，看樣子朝堂之上並不幹凈啊。

若兮從懷裏掏出一封密函，交給水華，「陛下，暗查南蒼之時，臣就察覺了南蒼似乎在朝中安插了人手。只可惜，上官景林過於謹慎，一時之間，無法得知其身份，所有自歸國之後，便命人暗中查探諸位大人的行蹤，只要南蒼與那人聯繫，臣就可以順藤摸瓜，找出奸臣賊子。」

若兮說這話時，一道陰狠的目光一直緊緊盯着若兮的身後，話音未落，直覺一道凌厲的劍氣閃過，眾人還不及反應，劍已經到了若兮眼前。

若兮背對着，神色微動，嘴角輕挑，如她所料，果然有人沉不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