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屋漏偏逢雨延綿

入夜，窗戶邊立一女子，赫然正是白天出現在書齋中的女主人，婉娘。

只是，屋外除了那一片的蛙聲便再無別的聲音，也不知道這蛙聲有什麼讓她痴迷的，讓她如此沉迷。像她這樣的女子，不應該都是聽那種美妙的聲音才對嗎？

忽然婉娘轉過頭來，看了看正在挑燈疾書的楊溪。楊溪似乎心有感悟，於是在寫完手上的一個字之後便停下了手中的筆，抬起頭，朝著那女子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婉娘對於楊溪突然報以的微笑有些似乎有些震驚，但下一秒就恢復了常態。

「傻樣」

婉娘說了一句就轉過頭去，而楊溪也不惱，只是低下頭繼續寫著什麼。相處了這麼久，他早就了解了女子，刀子嘴豆腐心，而且還是那種木頭做的刀子，更是不痛不癢。

善。

楊溪思到此處，心中大快，手上的筆鋒也不自覺的快了幾分。

婉娘繼續看著窗外，楊溪的想法，她又何嘗不知道吶，可是她卻無法像楊溪那般洒脫，因為她心中一直有一個秘密，一直不曾與楊溪說過。而且那個秘密一旦到了公開的時候，她與男子的命運就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該死的，要不是那幾株成了精的植物精怪不願意跟自己回天界而一路逃到這大雲國來，而且還設下埋伏導致自己中了計，哪裡有後來的事，更不會將小楊子拉下水，只是現在，唉，我們的命運都由不得自己了。

不知覺，她的眉頭又微蹙了起來。

蹙起眉頭的婉娘其實也別有一番風味，好像，更好看了些，只是在這個夜晚無人能夠賞其芳。至於婉娘會不會照鏡子？她煩著吶，照什麼玩意。

婉娘看著窗外，記得那天也是差不多這樣的天氣，沒有月亮，也看不見星星。嗯，好吧，雖然很多時候都差不多是這種天氣了，這不重要。

慢慢的，婉娘陷入了回憶中去。

天地萬物皆有靈，而她所在的青狐一族更是被天眷顧，得以舉族生活在天界，舉族皆生而有靈。後來天界之主天後設巡狩使一職，負責處理人間之事，而巡狩使的人選則都是從青狐一族中選的。

只因為青狐一族中成年青狐都可以化為人身，雖然並不完全，狐耳，狐尾尚存，可也是能擔此任的不二選擇。不過天後還是在每次派出巡狩使的時候就會順便賜予一枚化形丹，服下化形丹的青狐得以以完整人身出現在世人面前。

她白婉清身為青狐一族的佼佼者，很順理成章的獲此殊榮，得以為天後分憂。

失去了狐耳狐尾，完全化為人身的青狐法力會有所下降，但是在人間應該是足夠了。至少那會的她是這麼認為的。

在她成為巡狩使不久后就收到了要抓捕幾名精怪的命令，於是便開始一路追查，一直追到南邊的大雲國才得以堵住那幾名精怪。一開始她好心好意的勸他們跟隨她一起返回天界，為天後效力，既可以汲取靈氣，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又可以無那後顧之憂，不用擔心有人覬覦他們。

可隨那幾個精怪卻不識好歹，一開始刻意降低自己的身份，說什麼自己什麼身份卑微，能夠得到天界之主的賞識，真是三生有幸。但後來卻話鋒一轉又說自己既然如此身份低微，無德無能，便不隨她去天界了。

她一開始比較還滿意，能認識到自己的身份很不錯，可是後來說是不能隨自己走，她就很不高興了，天後讓你去你就去，哪那麼多廢話，是想違背天後的懿旨，把天後的話當耳旁風了？！

她於是便不再和他們好言相向，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更何況她不是什麼菩薩，她只是個仙女。仙女嘛，誰願意和你講那麼多道理。

那就以力服人吧。

於是她便不再言語，打算強行將這幾株植物精怪帶回去，可是事情好像並沒有她預想的那般順利。

她出手了，可是那些精怪卻反抗了，而且是有預謀的反抗，他們在此地設了個陷阱，打算埋伏她。好像他們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早就料到會和自己有一場較量。她看著這略顯幼稚的陷阱，忍不住有些想笑，這就憑這？這也太小瞧她了吧。

在她鄙夷的同時還有些不明所以的不滿，那些小精怪竟然敢反抗？！他們竟然要違背天界的意志，這世上竟然有人，不對，是有精怪不打算順應天後？

於是她慢慢的憤怒了，仙女一怒，當有人浮屍。她扔了一顆炎爆丹出去，打算給那些精怪一個狠狠的教訓，那些精怪頓時開始慌忙逃命，果然，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陷阱都是無力的。

待一場大火過後，地上留下兩個奄奄一息的精怪，還有一個逃走了，不過應該也是元氣大傷了。她歪頭一想，還活著，好吧，活著就活著吧，畢竟活著才可以交差嘛。

她走過去問地上的兩個精怪傻不傻，為什麼非要受這皮肉之苦才可以聽話，一開始就做個聽話的好精怪不好嗎？

地上的精怪此時依稀已經可以看出本體，是一株人蔘怪和一叫不上名字的小精怪。人蔘精怪慘笑的告訴她，他們兩個雖然是成了精，可是依舊改變不了他們是靈藥的出身。靈藥，可大補，那就逃不掉被吃掉的命運。

天界人間，弱者總是很可悲的，像他們這樣的靈藥哪怕成了精可以幻化成人形，去了天界也逃不了被吃的命運吧。終有一日會被抹去靈智，然後被天界之人吃掉，只為了他們容顏不老？道法高強？

與其等著去了天界將他們養肥了再吃，何不早早地逃走，逃到天涯海角，逃到地老天荒。

只是沒想到逃不掉。

她怔了怔，沒有反駁，因為她也說不上他們去了天界會如何，只是她下意識的以為應該不會這樣吧，應該沒必要這樣吧。她不知道這些，她認為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務就好了，只需要為天後分憂就好了，而讓他們去天界就是為天後分憂，至於以後，想不來那麼多，腦殼痛。

「我才不會吃你們吶。」

她嘟囔了一句，可是真的不會嗎？假如她不知道自己吃的東西之前是一個有靈智的生命的話，假如是沒有了靈智的尋常死物還會猶豫不決嗎？假如天後讓她吃，她會不吃嗎？

小精怪繼續說道：「既然逃不掉，那就死吧，生於何處不是他們自己決定的，但是以什麼樣的方式死，死在何方卻是可以自己選擇的。我們不想過那種一眼就可以看到將來的日子，過那種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你將來會被吃掉的死法。我們不想好不容易活一回卻要被吃掉，希望下輩子啊，也做做那天上的仙，人間的王，嘗一嘗吃掉別人是什麼樣的滋味，如果還有下輩子的話。這輩子，就這樣了。」

她剛想說些什麼，但小精怪不容拒絕繼續說道：「雖然我們不恨你，但也請和我們一起死吧。這輩子我們沒有傷害過任何人，臨死了，傷害一次傷害了我們的人不過分吧。畢竟，是你將我們逼到這地步的，不管你是受任於誰，我們總得拉上你一起死才對得起自己吧。死啊，真是是一件太冰冷太無趣的事了，人多了才熱鬧，雖然我們不是人。哈哈哈，一起毀滅吧，下輩子，我們再向你說聲對不起」

說完兩個小精怪就拼著最後一口氣向她衝過來，然後自爆了。

她在倉促之下沒有完全躲開，被兩精怪的自爆波及，一身衣服也被弄亂了。

她不高興，很不高興，她本來是想勸一下他們來著，結果他們卻想拉上自己一起死，而且也不看看有沒有那個能力，真是太諷刺了。不高興之餘，她還有些煩惱，天後交給的任務沒有完成，而且還讓兩個小精怪弄亂了自己的衣服，唉，虧大了。

更讓她煩惱的還在後頭。也不知道是什麼自己思慮太多的原因還是被剛剛的爆炸傷及，一股莫名的煩躁正慢慢的遍布全身，接著便是一陣陣的發熱，她突然開始警覺了起來，該不會在剛剛他們自爆的時候下了毒讓自己中毒了吧。

於是她拿出一顆解毒丹服了下去，解毒丹，對一切毒都有作用，如果是剛剛中了毒的話服下解毒丹應該就沒事了吧。

可是過了一會，身上的燥意卻更加明顯了。她這才發覺事情的嚴重程度，她仔細的想了想那兩個精怪，一個是人蔘精怪沒錯了，另一個不怎麼說話的小精怪仔細想想的話好像和自己聽人講過的三枝九葉草有些像。

她越想越覺得沒錯，然後她不禁苦笑了起來，這回算是陰溝裡翻船了，竟然被兩個小精怪給算計了。

三枝九葉草，開啟靈智之後有催情的天賦，是另類的補藥。而不是自己想的什麼中毒了，所以沒有什麼解毒之說，自己剛剛服下解毒丹反而讓自己更嚴重了。

解毒丹本身就是由各種大補之葯合成，對毒頗有奇效，可是如今面對的卻是補藥，唉，簡直就是火上澆油啊，這下子補上加補，簡直就是哭都沒地哭去。

她迅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打算回天界尋找解決的辦法。可是回天界的路途遙遠，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到那個時候了，而且自己剛剛小戰一場，靈力似乎是剩的不多了，唉，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她的苦笑更甚，被她視為掌中之物的人間啊，跟她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她囫圇吞了幾顆回元丹，也來不及煉化就開始匆匆上路。在路上她一面用法力控制著那股蔓延致全身的燥熱，讓自己冷靜些，一面小心翼翼的計算著剩下的法力趕路，不敢浪費一絲一毫。

她心中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技不如人也就算了，可偏偏是技壓一籌來著，卻被陰了，果然，精怪精怪，又精又奇怪，半點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