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三十三】
聽到以前的同伴叫出自己的名字，青衣的女子深深地顫了一下，眼神終於從方才的恍惚中恢復，變回了原先的狠歷。www.niubb.NET牛ｂｂ小說網
「噗。」她一下把碧落劍從江楚歌身上抽出，痛得江楚歌低低叫出聲來。
「羽宸，你瘋了！他是你師兄！」夏青顏扶住受傷的江楚歌，幫他按住肩上那個貫穿的傷口，然而血還是不斷從她的指縫中冒出來。
韓羽宸眼神黯了黯，卻又冷冷笑道，「他？他配么？」
脾氣火爆的蕭憶回聽了，上前一步，用手中的裂天指著韓羽宸，呵斥道：「江楚歌他這幾年日日夜夜在尋你，擔心你。沒想到你倒真是好本事，這些年隱姓埋名，竟當上了飛羽之首，還對你師兄拔劍相向。你不認你師兄無妨，卻不能不承認你還是七曜之一，今日便讓我這個當二哥的，好好教訓你！」
韓羽宸一言不發，蕭憶回正待上前，卻被已從疼痛中緩過氣來的江楚歌拉住了。
「羽宸……告訴我，為何要做這樣的事。」江楚歌捂著左肩，黯然道。
「為什麼？呵……離國毀掉了我的國家，害死了我的戀人，我可不像你們那麼看得開，我須得報仇啊。」韓羽宸冷笑。
江楚歌聽了，低下了眼睛。
其實誰也忘不了，那一場戰爭，那一次生離死別……
那一次，他們戰敗之後，韓羽宸被江楚歌箍在懷中，聲嘶力竭地掙扎著，到最後，終於暈了過去。七曜的眾人戰至力竭，一齊逃出來之後，也相繼不支暈倒。
直到第二天，江楚歌第一個醒來，只見所有人都還在昏睡，唯獨少了韓羽宸。
在城破之後的第二天，她獨自離開了，眾人找了很久都沒能尋得她的蹤影。只得互相安慰，期盼她平安，等待她有一日回歸。
只有江楚歌不能放下心來，因為只有江楚歌在最後看到了她的那雙眼睛———那一雙，血紅的，燃著復仇的火焰的眼睛。所以他才要日夜不停地去尋找，甚至不惜和天輪會這樣的組織作交易。而果然，一切真的如他心中所害怕的那樣。
他從小便是個孤兒，一直視師父如他的父親，而師妹，便是他的最親的妹妹。那一個原本如小鹿一般歡快活潑的小師妹，他一路看着她長大，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交到許多值得珍惜的朋友，甚至找到可以託付一生的戀人……他的師妹，原本應該快樂而單純地活下去的。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話。
是的，如果不是因為那場戰爭里，他的那一個「不殺」的決定，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韓羽宸，不會是眼前這個樣子，握著一把沾滿血腥的劍，睜著一雙滿是仇恨的眼。
「那時候我孤身一人，什麼都沒有……我沒辦法復仇，甚至連活下去都不能。」韓羽宸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在昆崙山的時候，有師傅疼我，犯錯了，有師兄幫我、照顧我。下山之後，又有了小航，有了你們……在那之前，我真的從來沒有試過自己一個人生活的滋味，我一個人，差點活不下去了，但是我不能讓你們找到我。我告訴自己，這世間沒有人是可以相信的，我不能再依靠任何人，因為……」
韓羽宸突然抬眼，冷冷地看着江楚歌，「因為就連我一直那麼相信，那麼依賴的師兄，竟然也會背叛自己的同伴！」
江楚歌垂了垂眼，沒有爭辯，而蕭憶回卻急切地反駁道：「他沒有背叛我們，當時離國的皇帝已經答應停戰，也答應不會傷害城中的百姓……」
「答應？」韓羽宸不耐地打斷他，「那麼小航為什麼會死？我們本可以贏，他本可立刻一劍殺了那個皇帝，卻又為什麼要和他談條件……你們可以輕描淡寫地原諒他，我卻做不到，我根本做不到！」
說到此處，她頓了頓，臉色悵然，「師兄，在昆崙山修行的日子，是我此生最快樂的日子。你天資聰慧，比我強上不知道多少，卻願意處處順着我，受我欺負，忍受我的脾氣，我心中其實很歡喜，也很感激。在山上的時候也好，下山之後也好，我心裏一直把你視作英雄一般。那一日，看見你從離國本陣里空手而歸，對於我來說，便是當頭一棒，痛不能抑。」
她嘆了口氣，眼神凄怨，「我是你的師妹，我們是同生共死的七曜，我本以為，我們在你心中，才是最重要的，然而，那一次我才發現原來不是……你不會知道那時我心中是個什麼滋味，無論你有什麼理由，大義也好，蒼生也好，我不想了解，無論是誰對誰錯，落入今日止境……師兄，我們已是回不去了。」
江楚歌深深地顫了一下，緊閉着眼睛，半響才睜開來。終無言語。
「後來尊寒找到了我。」韓羽宸繼續說，「他說他能幫我，幫我完成那心中所願，只要我和他合作……是啊，所以我便成了『鳳凰』，我雖對天輪會這樣的組織很是不屑，但是不得不承認，我和他們，竟是一樣的人，有着一樣的目的……這些年我偶爾也會問自己，自己究竟為什麼要變成這樣的人。我答不出來，可我若不這樣做，委實對不起自己受過的苦，我若不完成心中所願，也對不起因你而死的小航……江楚歌，你可知道，我心中所願，便是要讓這離國再次掀起腥風血雨！我不要你死，我要把你的大義，把你的天下蒼生，生生地踐踏在腳下給你看！」
蕭憶回聽不下去了，怒道：「楊國國君昏庸無道，覆滅是遲早的事請，根本不是我們的責任，更不是楚歌的責任！你便為了這莫須有的理由，去做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
夏青顏扶著江楚歌，也懇切道：「小航的死，我們誰也預料不到。你也了解他的，能為保家衛國而捐軀，是他一貫的心愿……若是他知道因為他的死，讓你變成這樣的人，他怎能瞑目？」
韓羽宸冷笑一聲，正待反駁，卻被葉若晨脆生生的聲音打斷，「你們消停會，聽我說。」
韓羽宸靜下來，冷冷地看着她。只見葉若晨扶著額，環視了眾人半響，才道：「誰告訴你們，徐卓航他死了？」
「你說什麼！？」眾人齊齊一喝，把粉衣女子嚇了一跳。她撫著胸口，道，「我負責地告訴你們，他還活着。」
「什麼！？你怎麼不早說！？」蕭憶回激動無比，裂天差點揮到葉若晨的臉上。
「我也是剛剛來的路上才發現的……你們吵得激烈，我這不是沒機會說么。」葉若晨白了他一眼，從懷中掏出一物，「你們看。」
卻是那一隻寫着「徐」字的紙鶴，此時那隻紙鶴在葉若晨手中撲騰著，正掙扎得歡。
七曜之間用來聯絡的「千羽鶴」，每一隻紙鶴都用他們各自的血施過法，只要那個人尚在人間，紙鶴一受到感應，便會一刻不停地向那個人所在的地方飛去。這一隻紙鶴已經沉寂了五年，此時又一次動了起來，這意味這什麼，七曜的每一位成員都明白。
「這隻千羽鶴在剛剛開始便一直在動，它是感應到小航的氣息，才會如此的。」葉若晨微微一笑，一撒手，紙鶴便翩翩飛了起來，「雖然我們不知道他在那裏，但是毫無疑問的是，他一定活在這個世間的某處。」
七曜的眾人怔怔看着那隻飛向遠方的紙鶴，眼睛裏一時有盈盈的淚水。
韓羽宸身子一顫，用力握緊了手，難以置信地低喃：「他還活着……」
「他還活着，我保證。」葉若晨走上前去，撫着她的肩膀，柔聲道，「小宸，回來我們身邊，我們一起去找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