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十三】

空氣中水氣氳氳，瀰漫著芝蘭的芳香。

美麗的女孩泡在浴桶中，身周的熱氣如輕紗一般漂浮著，把她窈窕的身影籠得朦朧，遠遠看去，宛若天仙。她一動不動地泡了很久了，露在水面上的臉微微仰著，看著頭頂上方那些蒸騰而起的白霧，黑色的眼睛里卻是一副淡漠得近乎麻木的神情。

洛兒捧著一手花瓣過來，看到浴桶中那表現得像浮屍一般的美人兒，微微地嘆了一口氣。她輕輕走過去，把花瓣加到水中，那些花瓣一掉到水中，便如一葉葉小舟般散開。

「公主，既然不喜歡，為何不和皇上說呢？」洛兒伏在浴桶邊上，一邊拿巾子為水中的女孩擦著背，一邊心疼地抱怨道，「弄得這麼悲壯，像是要拉你去出征似的……你看你的臉，都快僵成冰塊了。」

「我沒有不喜歡，我沒有……」離墨公主仰著頭，喃喃地回答，然而臉色又唰地蒼白了幾分。

「公主……」看著離墨公主的反應，一向心直口快的洛兒也不知道如何開口了，只好仔細地為她的主子擦著背，雪白的毛巾在離墨凝脂一般的皮膚上遊走，一次來掩蓋這一刻的尷尬。

房間的帷帳外，雨兒探了個頭進來。這個新來的宮女尚沒有洛兒那般幹練，猶自帶著少女的青澀，她一手抓著帷帳，怯生生地說：「公主，太和殿有人過來催了……說是，晉國的太子此刻已經進了城，很快便會達到皇宮。公主如果沐浴更衣完畢，便請馬上過去。」

雨兒一說完，空氣便迅速靜默下去了。

幾秒之後，鍾離墨忽然從水中「騰」地一聲站起來，攪得一桶水嘩嘩做響，甚至有幾滴濺到了洛兒身上。雨兒被主子嚇到了，不由得往後縮了一下，一聲驚呼生生地壓在喉底。只有洛兒還算淡定，顧不得拂去自己身上的水珠，立刻從身旁拿了一件浴衣為公主披上。

衣服貼在離墨濕漉漉的身上，她伸手拉了一下，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在水中站了一會兒，又看了洛兒一眼，說：「走吧，我們這就過去。」

「公主……多少打扮一下吧？」洛兒忙拉住離墨的衣角，提醒道。

「噢。」於是離墨又從桶里出來，走到梳妝台前坐下，眼神卻是渙散的。洛兒嘆了口氣，從一旁拿來要穿的衣服，站在離墨背後，開始為她梳起頭髮來。

「公主……」黑色的髮絲如綢緞一般鋪散下來，洛兒一手拿梳，一手輕柔地撫著，熟練地挽成一個髻，「你還在想著那個……那個人嗎？現在後悔，也許還來得及。」

「那個人……」鍾離墨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忽然像是驚醒了一般，眼神變亮了一瞬，又再度黯淡。

「不了……他只是過去的一個故人……不必再去提他。」離墨公主吸了一口氣，像是對洛兒說，又像是自己說，「我是離國的公主，不可以總是那麼任性，總是忤逆父王。這次，便聽從他的安排吧。」

青衣的侍女嘆了口氣，開始為離墨公主打上胭脂，「公主，洛兒只是不想你不開心。」

「哪有那麼多開不開心呢……總會有各自的生活的，不是么？」離墨看著銅鏡里那個淡妝濃抹的自己，疲憊地笑了笑。

鍾離墨你聽著……那個人只是一個夢，五年了，夢早該醒了。———她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