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不約而同

第274章 不約而同

朝歌,夜色降臨之際。

一個平凡的身影進入了朝歌王宮。

昔日的朝歌王宮,在戰爭之後略顯沒落。

子庚早已經在摘星樓等候。

「大王。」

「季勝!」

來人,正是季勝。

接到子庚的消息之後,季勝就立即來到了朝歌。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子庚要有所行動!

誰能甘心自己的國家就這樣煙消雲散呢?

更何況,子庚還是殷商王族,是殷商的下一代天子!

他應該,也必須為恢復殷商做出自己的努力。

殷商因為一場戰爭,敗給了岐周。

那麼,也可以通過一場戰爭,贏回來!

這是很自然的。

一場戰爭的勝敗,就能左右一個國家的命運,同時決定一個王朝的更迭。

「姬發死了!」

「是啊,姬發終於死了!」

「這真是令人愉快的事情!」子庚非常高興,「姬發一死,岐周群龍無首,正是我們的機會!」

「我贊同大王的看法!現在,不少人都認為岐周之主被姬旦架空了。」

「不是認為,而是事實。現在的岐周,不是掌握在岐周之主手裏,而是掌控在姬旦手裏。」

子庚給季勝斟了一杯酒,繼續道:「現在的岐周,不需我們動手,也會陷入一場內亂!」

「大王言之有理!」季勝將面前的葡萄酒一飲而盡。

「姬發自以為聰明,把他的兄弟、親戚,全部裂土封侯。他以為這樣做,天下就都是他姬家的了。」子庚的語氣很不屑。

「姬發恐怕想不到,他的兒子會被架空。」季勝冷笑道。

「外戚專權。」

「這就是報應啊!」

聽到季勝這樣說,子庚點了點頭。

的確,姬發的王位,本就來路不正。

當年,岐周之主是姬考,而姬發,則是趁著姬考在朝歌為父贖罪,奪走了姬考的王座!

這樣的齷齪之舉,是姬發永遠的恥辱。

現在,姬發的兒子,被姬發的弟弟架空。

這是天道輪迴!

岐周,就是這麼無恥。

子庚和季勝,就在摘星樓里聚餐。

這裏,也是帝辛和殷商的忠良們經常聚餐的地方。

可惜,摘星樓還在,當年那些人卻不在了。

「季勝,還記得太史嗎?」

「執政官?」

「他是最令我敬佩的人。」

「他是殷商的聖賢。我感覺,這世界上的事情,沒有他不知道的。」

子庚和季勝討論起了虞典。

虞典,的確是帝辛時代的傳奇人物。

這位在御書房工作了幾十年的太史,在花甲之年出任殷商執政官,提出了震驚世界的時間差戰略。

殷商通過這個戰略,迅速發展壯大,消除了天下有可能分庭抗禮的諸侯。

虞典的智慧,深不可測。

就像季勝所說,虞典的知識面很廣,知道的很多,幾乎知道世界上的一切。

這樣的評價,有些誇張了。

「不,太史曾說,他對這個世界了解得不夠多。很多事情,他都沒有了解。他最了解的,也就是殷商。」

「是啊,他最了解殷商。」

「他了解殷商的過去,所以知道殷商該怎麼走下去。父王,真是得到了一位人才啊。」

「可惜,太史已經死了。現在,恐怕不會再有這樣的人了。」季勝感到惋惜。

姬發攻破朝歌之後,首先進行的,就是清算敵人。

像費忠、飛廉、妲己等人,皆被處死。

不得不說,姬發殺伐果斷。

大批忠誠於殷商的大將被處決,導致子庚現在陷入無人可用的局面。

還好,季勝帶着惡來的兒子逃脫了。

一個王朝的覆滅,必定會引發一批人的死亡。

子庚不得不接受這一點。

但是。

他卻搖了搖頭。

當今天下,不再有虞典那種人了嗎?

「不,至少還有一個。」子庚說得很堅定。

季勝吃驚地看着子庚,道:「誰?」

「虞典的兒子。」

「虞名!」

季勝驚呼,但很快就垂頭喪氣。

「那傢伙已經反出了殷商,現在是岐周那邊的人,整天吃香喝辣,好不愜意!」

季勝的語氣里滿滿的蔑視。

子庚卻沒有說話。

「大王,莫非要拉攏虞名?不可以的。那傢伙背叛自己的國家,充當岐周的走狗,無論如何是不能原諒的!」

子庚還是沒有說話。

「大王,這沒有什麼好猶豫的。就算虞名是虞典的兒子,那又怎樣?他背叛了殷商!」

子庚保持沉默,他抬起頭,望向了鎬京。

「大王,此人用不得!即使他才華蓋世,也沒有用。他沒有忠誠,沒有殷商的信仰!他沒有忠誠於殷商的信念,如何能為我們所用?」

「不,他有。」

「……」

季勝吃驚地看向子庚。

子庚莫不是瘋了?

虞名反出殷商,天下人皆知!

虞名還和帝辛直接對線,仰天大笑出朝歌。

也幸好是帝辛仁義,沒有殺虞名。

否則,虞名那個叛國者,豈能活到今天?

「我沒有瘋。」子庚淡淡道。

「……」

「我只是覺得,虞名的出走,沒有那麼簡單。」

「當然沒有那麼簡單!那傢伙吃裏扒外!誰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對,非要當個叛徒!這樣的人……」

「對!就是這一點!虞名,為什麼一定要當一個叛徒?」子庚鄭重道。

「或許是他瘋了!除此以外,沒有更好的解釋。」季勝道,「殷商待他不薄。他放棄殷商這麼好的待遇,卻跑去岐周!他下賤!」

「其實,還有一種解釋。」子庚若有所思。

「……」季勝疑惑了。

「我常常想,虞名為何那麼反常?他的所有反出殷商的理由,看起來無懈可擊,但卻無關緊要。那不是他離開朝歌的真正原因。」子庚緩緩道。

「那是什麼原因?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傢伙和你老爸大吵大鬧!前後持續了好幾個月!要不是你老爸心善,早就把他宰了!」季勝怒氣沖沖。

「不,你不覺得,他們的配合很默契嗎?」

「……」

「我老爸和虞名的吵架,看起來很精彩啊。」

「……」

季勝仔細端詳子庚,他想確定自己的這個朋友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居然還覺得一個叛徒吵架吵得精彩?

「他們的吵架內容,雖然我不記得,但我還記得那種場面。那種場面,用『精彩』形容,實在貼切。」

季勝的心涼涼。

他本以為,這一次,子庚召見他,是要做大事,卻沒想到,他的兒時玩伴,已經被壓力壓垮了,精神出了問題。

「我想了很久,得到一個答案。虞名的出走,是計劃好的。那是一個驚人的計劃!」子庚的眼睛亮了起來,他站起身,緩緩踱步,「那個計劃,顯然只有很少人知道。或許,只有他和我父親知道!」

季勝怔怔地看着子庚,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虞名,是在為殷商犧牲自己啊。」

「大王,你在說什麼?」

「季勝,虞名有為殷商赴死的覺悟。不,他更勇敢!他再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殷商的安全!」

「大王……」

「你知道嗎?我現在還能收到岐周內部的情報,而且是非常機密的情報。」

「我們在岐周,還有卧底?」

「有。而且我判斷,虞名就是那個人!」

季勝愣住了。

難道,這麼多年,他,都錯怪虞名了?

那個男人,真是有這麼大的決心,這麼高的覺悟嗎?

為了自己的國家,真的可以放棄自己的高官厚祿、榮華富貴?

季勝突然鼻子一酸,眼淚溢出了眼眶。

「起初,我並不相信自己的猜想。但現在,我有足夠的把握確定,虞名,是我們殷商這邊的人!」子庚握緊了拳頭。

「大王,虞名,他……」

「他是殷商的忠良!」

子庚和季勝全都淚眼模糊。

一個人,對自己的國家有着怎樣的忠誠,才能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一個人,擁有怎樣的信仰,才能堅持這麼多年?

子庚和季勝無法想像。

他們不敢想。

稍稍一想,淚水就無法停止。

時間回到殷歷545年。

這一年,殷商執政官、殷商戰略家、殷商太史、帝辛的老師,虞典,死了。

這一天,子庚來到虞典的住所。

他來向虞典學習。

虞典是他的老師。

虞典是帝辛的老師,也是子庚的老師。

每天傍晚的晚些時候,子庚都會來到虞典的住所,學習個把時辰。

今天,也不例外。

侍女們說,執政官正在休息。

子庚就躡手躡腳地跑進虞典的房間,突然大喊「老師,我來了。」

以往,虞典都會猛然坐起來,誇張地說一句「嚇死我了。」

但今天,床榻上的那個人卻沒有反應。

子庚走近一步,輕輕推了推虞典。

他發現虞典很輕。

稍一搖晃,面朝里側躺着的虞典就翻過身來。

「老師,不要裝睡了。」

子庚又晃了晃虞典的胳膊。

虞典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一股詭異的氣氛升了起來。

子庚下意識地試探虞典的鼻息。

已沒有呼吸。

子庚愣在當場。

他意識到,老師沒了。

淚水決堤似的湧出眼眶。

他在壓抑自己的哭聲,卻還是被侍女們察覺。

接下來,就是帝辛和虞名一起製造了轟動世界的君臣反目戲碼。

那可真是他們演技上的巔峰!

從劇本到演出,都是他們兩個一起搞定。

實在是太厲害了!

那部戲,以虞名和帝辛的對罵開始,以虞名出走岐周結束。

這是令世界震驚的一件事。

殷商的太史,竟然反出殷商,投奔了岐周!

不可思議!

更加不可思議的是,世界著名暴君、帝辛,居然沒有殺掉反叛的太史,竟還允許那傢伙安然離開朝歌!

這不得不說是一件奇聞怪事。

要知道,帝辛可是暴君啊!

動不動就殺人的主兒!

極其殘忍,極其惡劣!

而虞名,竟能在大罵帝辛之後,安然離開殷商,實在是奇迹!

無論怎樣,這奇迹都發生了。

很多人在想,帝辛會不會後悔?後悔沒有殺掉虞名。

畢竟,那個小名以下犯上,忤逆天子,罪無可恕。

更可恥的是,那傢伙還投靠了殷商的敵人——岐周!

這可真是敗壞了殷商老太史的家風。

想那虞典,貴為殷商執政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竟會有這樣的逆子!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虞名,可不是可有可無的小角色。

他是虞典之子,為帝辛出謀劃策二十載。

殷商許多高官,都與他有交集。

這其中就包括當今殷商執政官費仲、殷商二爺、青銅商伯。

在虞名決定出走岐周的時候,這些人還試圖勸阻過。

但是,沒有成功。

費仲甚至說:「執政官的位置,我可以放棄。你是老太史的兒子,聖賢的兒子,你本身也有能力擔任殷商的執政官。」

但是,虞名卻不聽。

「費仲,我不是在責怪你,我是批判王座上的那個傢伙!」

「……」

「王座上的那個傢伙,實在是太叼了!等我爹死了,就把我們一腳踢開。那傢伙太沒人性了!」

虞名說得很激動,咬牙切齒的。

費仲吃驚地看着虞名。

眼前這個虞名,一口一個「王座上的那個傢伙」,實在是太不成體統了。

還有,「沒人性」這種話也能說得?

費仲感覺,虞名實在是太不成熟了。

就算不滿,也要尋求合適的渠道發泄。

像這樣直接和天子對線……

實在是作死行為啊。

然而,費仲卻無能為力。

他就這樣看着虞名作死,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無法勸阻虞名。

他阻止不了虞名辱罵天子。

有那麼一些時候,他簡直覺得虞名得了失心瘋。

要不,一向忠誠的虞名怎麼會這麼反動?

聽聽虞名罵天子的話——

「那個暴君!」

「去他媽的暴君!」

「那個禍害遲早要把殷商玩完!」

「那傢伙剛愎自用、不可一世!實在是不可理喻!」

「殷商,遲早壞在那傢伙手裏!」

這樣的話,如果是姬發說出來,倒還正常。

但驚人的是,這些話竟然是從虞名嘴裏說出來的。

對殷商忠誠了幾十年的虞名!

很多人,都在看戲。

天下諸侯都在看殷商的笑話。

也有人懷疑這是不是假的?

但所有人,更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很多人,比如姬發,做夢都希望殷商出亂子。

不得不說,虞名真是才華橫溢!

他的計策,一出手就很恢弘,並且從不失手1

這一次,也一樣。

在與帝辛罵戰開始前的一個月時間裏,虞名多次和帝辛進行秘密談話。

他們在研究劇本。

罵戰的劇本。

「大王,你看我這句怎麼樣?」虞名指著劇本念道,「殷商遲早壞在你手裏!」

帝辛在邊上若有所思。

他重複著虞名的台詞,道:「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什麼?難道氣勢不夠嗎?」虞名問。

「!」

帝辛眼前一亮,興奮道:「對!你這句太文雅了!情緒不夠!要知道,我們是在對罵啊!」

「殷商,遲早壞在你手裏!」虞名立即指著帝辛大罵。

「演技很到位,但台詞功力不夠,不如把『你』改成『你這傢伙』。」帝辛說完,立即指向虞名,大罵道,「殷商,遲早壞在你這傢伙手裏!」

虞名心悅誠服地向帝辛拱手:「天子才華橫溢,我等甘拜下風。」

實際上,帝辛也感覺很有趣。

這個世界上,敢罵他的人,並不多。

如今,他竟是在自編自導一場對罵,真是刺激啊。

雖然虞名已經足夠腦洞大開,但終究是無法跳脫殷商屬臣的限制,很多措辭還是不知不覺中帶着點謙恭。

這可要不得。

要知道,一場合格的對罵,就要罵出真情實感,罵得痛快淋漓。

最忌諱的就是,投鼠忌器,模稜兩可。

罵人,就要使用粗獷得方式!

於是,帝辛親自改進劇本里的台詞,就很必要。

這個劇本,關係到虞名卧底岐周的成敗!

馬虎不得!

必須好好研究!

如果不能罵得痛快,就不能讓別人相信。

如此一來,虞名的卧底之路就更加危險!

這是不能被接受的。

……

就這樣,虞名成功為他自己打造了一個叛徒人設……

仰天大笑出朝歌。

在隨後的很多年,他幫助殷商對岐周拿到了更大的情報優勢……

「既然虞名站在我們這邊,就給了我們很大的幫助。」季勝道,「根據虞名的情報,姬鮮對姬旦很有情緒,可以利用。」

「對!姬鮮很可能會有動作,我們需要利用他的力量。」

「嗯,不過還是要小心試探。姬鮮,也不憨。他再怎麼討厭姬旦,也不可能任由我們恢復殷商的。」

「是的。我們不可能與姬鮮走到最後,只不過,現在,我們和他有了共同的目標。」

「我們可以和他順路走一段。」

就在這個時候,姬鮮的座駕來到了朝歌王宮。

姬鮮過來找子庚。

有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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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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